剑钰龙龙裔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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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毒恶之梦

从九千公里外太庶山处退来的先返部队,正在距天宝城六百公里处的天策县休整,十多日来一路上的诸多城镇,不是闭门不迎,就是炮火术法远远招待,终在此处踏入绝对忠于宋长生的一处势力所在。

宋呈当日下了太庶山,回到营地就一头栽倒昏睡过去,至今未醒。

熊安命传令兵请了宋长生的意思,取消了兵发苏陵之令,使部分队伍看守太庶山附近,大部队则立刻返回天宝,并由袁坤护卫昏迷中的宋呈先行。

近日,王聚马盛和郭绍宗,这三位大人肉身蜕成无灵无息塑像,矗立三根巨柱顶维持着封山阵法的消息,接连从殿后的熊安所部,刁湛所部,何建功所部传来,也不知宋呈醒来面对这样的结果,会有何感想。

“咳咳咳咳…”阵阵憋闷的清嗓声音从床榻上传来,一具恍如隔世的躯体在榻上缓缓舒展重焕生机。

门外袁坤缓缓推门,与天策县主和一未化人形的兔妖行进屋中,床榻上涣散双目的宋呈应声瞥来。

“这是何处,咳咳咳……”宋呈看清来者,开口问道。

“咳咳。”袁坤清了清嗓子:“将军,此地是天策县。”

“佐堂来看笑话的?”宋呈闭目躺正沉沉说道。

“非也,宋大人与我家主令我此行看望将军,顺带迎徒茵大小姐驾返。”

此兔妖名为徒锥,是徒康家族一员,也是宋大人所任命朝中大学三堂官中的佐堂官,统管经书教法,地位居于中堂官佘珍思之下。

“宋将军身体若觉无恙,也请早早动身,宋将军抱恙这功夫,形势再变,我家主言此非常时刻,宋将军早返宋大人身旁一刻,宋大人便早一时安心。”徒锥低耳行礼于宋呈道。

“将军,太庶山下,唤出盖山大阵的三剑,皆灵识散灭,只存身形立于三柱护阵。而三剑只三人前去阻你之时,北地东土南疆一些地方强者,已有率众响应的苗头。”袁坤上前一步低声说道。

“咳咳…一帮畏首畏尾的东西,如今倒是胆子肥了,是真以为我等拿不下他们?”宋呈睁开双目盯着屋顶又问道:“大人可曾知会老家?”

“老家无忧。”天策县主姓刘名端,刘乃最为古老的一尊天姓,嫡传到刘端处,已是第十九代。龙陵塬故事后刘端执掌天策县,在其整理之下,天策县融汇四方,繁荣稳定。

“乔中阁锁死了老家交通南北的城关,蔡中帐也另划出大部资材兵员往天宝发来,葛钟常白四位大将军,手执宋大人密令,正带亲兵有序动作。”刘端拜道。

宋呈缓缓起身,袁坤拉过枕头供宋呈倚靠。

“佛大将军龙陵口一事如何了?三剑身死太庶山的消息最多两个月,便会天下皆知,是时,一个一个“大陈忠臣“不都得跳出来!”

“两日前的消息,佛大将军六人只在龙陵口城内停留半晌,便又出城往北而去,杨化乾所部两小队早在佛大将军行动之前便向东而去,眼下还不知两方意欲何为。”

“啊……”床榻之上宋呈突然抱头嚎叫一声,徒刘袁三位相视无措。

“宋将军,宋将军?”袁坤探手按抚宋呈后背,烫的不行!

“快,再去请司郎中!”刘端冲门外叫道。

“罢了罢了!”宋呈用力向床外挥摆手臂:“两位请先移步别处,留袁坤伴我即可,头晕非常,恕不能送。”

说完,宋呈重躺于床,合眼休息,其脸部肌肉一直在抽动。

“这……”徒刘二位不禁叹道。

“二位上官请吧。”袁坤挡在宋呈床前,抬起单手上身微微前倾作礼:“我家将军既已知晓诸事,便不会耽搁二位上官之忧虑。”

“请宋将军调理好心火,宋大人在天宝已备好山河大宴欲为将军接风洗尘。将军要知道,这山河大宴,可不怎么等人啊……”徒锥言毕,低耳礼于床榻后便径直向屋外蹦去,边蹦边说:“徒茵大小姐,本官就先迎回我部了,宋将军保重。”

徒刘二位闭门而去,宋袁二位正各自消化着徒锥方才离去时的言语。

突然,床榻之上宋呈双目大大张开,只见两只眼球通红,眼神中有丝丝疑惑,但更多的是痛苦。宋呈面目扭曲,挣扎了一会便又紧紧闭上双眼,腔中粗重的喘息声接连传出。

“嗯嗯嗯……”宋呈双手紧抓床单,整个身体此间因为痛苦竟然不由自主的在人形与原形松树精之间转换起来。

“宋将军,我们还是唤郎中来吧?”袁坤急切的问道。

宋呈一听,竟直接半起身伸出手抓住袁坤脖颈:“还用问我?还不快去?”

袁坤未敢迟疑,慌张奔了出去。

这里有座山,山上有个木屋。

如这些木或石此类,虽然与杨树精,紫石怪等,称呼中同有木字,或石字,但这些属于无灵物的木与石,是从没有过化形化人的记录,就如四姓中生灵与这大地之上的魔兽类比,都有血有肉,但那些诡异的魔兽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参与钰龙裔的共情的,所以用无灵的野木野石建筑没有问题,一旦使用杨树柳树等建筑,在这片大陆上就会有罪了。

总的来说,就是钰龙裔的先祖们,觉得路边田中生长的那些东西,和精类原形相像,就笼统称其为木或野木或者无灵物之木,觉得大地湖海之中散乱的东西和怪类本体相像,就笼统称其为石或野石或者无灵物之石了。

“呜……”灯火通亮的木屋门旁,一男童冻的直打哆嗦,他几次趴在窗前,耳朵轻轻贴上紧闭的木门,里面朗声谈论之语时不时传来,男童踌躇良久,不敢推门。

“吱哑…”木门打开一条缝隙,肖克辛急慌慌跳了出来,和男童撞了满怀。

“哎,我去!”肖克辛反应过来,又一把拉起被撞倒在地的男童:“你?蛇宗吗?在此做何?”

男童怯怯回道:“肖上将军,我……”

“唉,我撒泡尿去,若有急事且随我来!”肖克辛就作势欲走。

“克辛,门外何事。”屋内谈论声暂歇,马盛的声音从内传出。

肖克辛看了看低头无措但眼角余光却瞟向门内的男童,向屋内马盛回道:“盛哥,没事,我回来与你说。”

太庶山第三峰,名为三姿峰,此峰挺拔,在太庶主峰外的其余诸峰中属第二高大,且距离其余诸峰较远,大陈立国首次山河宴期间,马盛择了此峰一处,作为书信文件处理及自己书房之地。

“啊,憋了好久。”肖克辛宽衣解带,一条白线向着崖下坠去。

肖克辛一边释放,一边转头看向男童:“是否为近日松宗厨娘之事而来?”

“啊……是的,是,肖上将军…”男童低声回复。

“嗯…你觉得二位大人的意见,皇上应该用谁的?”肖克辛问道。

“在下赞成马大人怀柔处理之策。”男童恭敬拜礼说道:“弟并非不敬王大人…”

“我知我知,你且说。”肖克辛示意男童直言。

“王大人想必也是因皇上广交天下之伟略,才请来那几位密族异类。”男童接着说:“皇上的大陈,正是建立在广交天下这一伟略的基础之上。近日之事,实属厨娘有误于前,擅自更改食材,引得那密族异类报复,吾本宗就居于北地嶙峋山水之中,早先祖辈时常与那密族搏杀互噬有来有回。密族其味,食来着实鲜美。但……”

男童咽了下口水:“肖上将军,真正绝品滋味,可不是那些异类魔兽啊……”

男童看着若有所思的肖克辛缓缓说道:“马大人修律禁止我们所有钰龙裔互噬,但未包括异类。然今日松宗厨娘炖了密族异类无罪,那外族异类报复厨娘却有罪之事,断不可行!试想今后,万千宗族若还是以霸道强势论事,这片大地,又与皇上立业之前的混乱时期有何区别?”

山风拂过,愈来愈凉。

肖克辛微笑的看着又开始冷的发抖的男童:“你的思虑,不无道理!”

肖克辛行走在前,男童惴惴紧随其后。

“我追随王大人多年,从未见过王大人恼羞失常过,此事出,终于得见。”肖克辛一脸苦笑。

“有时我都不明白,如你我文化语言可汇同的宗族,都会有这样那样的不甚相通之处,皇上与马大人为何还认为那些异类,会与我等相同呢。”

“肖上将军,您且想,千万年前,又有谁能想到我等四姓,都属于钰龙后裔呢。”

“嗯!也对,时间是味良药!诶,汝名姓为何,我携你去见马大人,马大人绝对欣赏你的见地。”肖克辛轻轻拉起男童的手臂问道。

“在下北地银蛇族,玄姓佘家第四代主家次子,佘珍思。”佘珍思拜礼朗声回道。

行至木屋前,屋门半开,肖克辛与佘珍思推门进去,火炉依然亮着,马盛已经不见身影,方才围坐谈论者也大都散去,只四位学生打扮者在整理收拾。

“肖上将军,马大人已去往王大人处,命我见着你令你也速速赶去。”一学生见肖克辛进来,脆声说道。

“哦,知了,马大人决定如何?他不会真想说服王大人吧?”肖克辛来到马盛桌前,接过一学生手中文书,认真翻了起来。

“马大人自知修的律有疏漏愁眉不展,王大人也因异类使者之事怒伤心肝,你不快快赶去从中插科打诨调节气氛,在这能问出个什么来!”学生一把抢过文书,自顾自整理起来。

“不瞒诸位说!”肖克辛一脸严肃的扯过凳子坐下,一边招呼佘珍思同坐之余高声说道:“我觉得吧,玉靖哥不能做了皇帝!就把这般不配称人的东西太当回事!哼,我若是有王马二位哥哥的数万精兵!我这就提兵北上!杀光那密族异类!为我们大陈打出个气势来!”

肖克辛说完,端坐着眯起眼扫视房中几位,而那几位除了佘珍思一脸震惊外,都是停下手中活计,一脸鄙视的样子。

“你就说为啥不敢返回王大人处吧。”书桌前的学生直接问到。

肖克辛被几位看的不自在,端着的身体立马绷不住了,回到寻常状态:“宋大人在王大人处吵翻了,我刚说的就是宋大人原话。”肖克辛一脸委屈。

“我就说嘛,你这油嘴滑舌的,也就宋大人治的住你了。”

“这位兄弟可有事?”书桌前的学生整理完毕,靠着书桌看着佘珍思问道。

“哦!”

佘珍思慌忙起身抱拳行礼:“吾乃银蛇族,北地玄姓佘家家主,黄沙山右骁将佘健全次子,名为珍思。敢问诸位兄弟名讳。”

“哦哦,佘兄颇有来头呢,嘿嘿。”四位学生和肖克辛相视,都会心的微笑起来。

书桌前学生抱拳道:“吾家传承,爷祖辈断了与本家联系,今属朱阳县,延用主宗姓之甘氏,名为恩良。”

窗前学生抱拳:“吾为南疆余氏,单名为隆”

火炉旁二位踉踉跄跄抱拳上前,较年长一位发言:“吾与胞弟,苏陵蒋氏……”

哐啷啷…炉边柴火被二蒋踢的散乱,肖克辛连忙俯身收拾:“不要激动不要激动,慢慢来。”

“呃,近来方修的化形为全人,尚不大习惯。”说完,二蒋目光相对,呵呵的憨笑出声。

“哈哈哈哈…”屋内诸位皆随着笑了起来。

“佘兄,你有没有想过,未来某天,即使如四姓之分这东西,都会掩入历史尘烬?”肖克辛向炉中添了一根柴突然问到。

“方才诸位兄长自报名姓,不显四姓之别与宗族家世,佘某自报之举,属实过于自夸了。”佘珍思垂首抱拳施礼。

“说真的,捧着马大人大作入我大陈行伍的,如你这样我真不奇怪。”肖克辛眯着眼打量起佘珍思:“一个两个都成了书呆子,一举一动都文绉绉的,难受死我了真的。”

“那不如肖上将把这文来拟出来吧,来来来,马大人写了个提纲,留了“大陈告异文”几个字便出门,我等正头疼。”甘恩良拿起毛笔就往肖克辛这走来,一边走一边晃荡着手中毛笔:“肖上将天资聪慧,可见指点起我等书呆子来,肯定游刃有余。”

“别别!我可以给你去弄头魔兽来泡酒喝,炼饭食吃,别让我看见笔,唉呀唉呀,晕了晕了。”肖克辛一边说着一边往佘珍思身后躲去。

“哎呀!”佘珍思眼睛一亮,猛地双手拍响。“妙也!”

震了房中诸位一跳。

佘珍思未做理会,自顾自继续说着。

“若再直接立法,合四姓统为钰龙裔,意为引水流汇一处,所过之地势不可挡!马大人妙啊!”佘珍思激动的双手搓搓,也无视了房中其余诸位善意温和的微笑。

“马大人本欲就这几日公布此项新法,奈何啊。”甘恩良长叹一声:“以后凡大陈子民,皆是钰龙后裔,无问四姓之分。真正印证古书所语:天下大同,是也。”

“马大人此新法,皇上的父亲和老丈人却坚决反对。如今出了北地外异类分食我大陈子民之事,陈国老竟直言“妖精怪等类物之事与他人类何干”,皇上与四位大人,都拿这两位国老没有办法。”余隆忿忿言道。

“此必然也,四姓未明之时的传统桎梏与陋习,在越庞大古老的家族之间,越历久弥坚!陛下首创皇帝为天下共主,不削弱宗族顽固,不行大义灭亲之举,如何让天下亿万寒门,无数弱宗小族的臣属子民信服?”佘珍思几近狂热。

啪,一声闷响,肖克辛的右掌拍在了佘珍思的左肩之上。佘珍思眼神清明起来,他看见面前从刚才就一直在耍宝打趣的肖克辛,几乎与自己是脸贴着脸了。

此时面前的肖克辛,虽保持着温和的微笑,但其身上无尽的威势呼之欲出。毕竟,面前的肖上将军,可是杀神王聚一眼就相中的武将新锐里的佼佼者!

佘珍思眼珠流转,躲避起肖克辛的目光,佘珍思看到屋中其余四位的眼神,也都复杂起来。

“饭要一口一口吃呀,如今见佘兄,果然有蛇宗“蛇吞象”典故名不虚传,哈哈。”

肖克辛看着情绪逐渐稳定的佘珍思模样窘迫,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又恢复到轻松活泼的状态:“如果凭谁的拳头硬脾气大,那现在坐在皇位上的应该是王大人啊,以后多来听听马大人讲课吧,跟你只读他的书相比作用可大了。”

佘珍思此刻一脸欣喜:“我真的可以?”

“既是肖上将引来,马大人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某人的脸皮厚度是出了名的。”甘恩良又拿肖克辛举起了例子。

“哈哈哈哈。”屋内又是一阵欢笑。

“罢了罢了,宋大人也应该喊乏了,我要回王大人处去了,你和他们四个聊聊吧,书生们的话题我参与不来。”肖克辛一边往门外走去,一边对佘珍思说道。

“肖上将慢走。”屋中五位抱拳行礼。

肖克辛正欲抬脚出走,“咵咔”一声,木门被重重撞开,只见一个浑身鲜血的活物冲了进来,定睛一看,竟是还未能修成全人的宋呈!

他的父亲是位鱿鱼妖,此刻给了他上半身夸张的触须,他的母亲是位松树精,此刻给了他下半身蓬乱的足爪,他与姐姐因为和母亲共处时间较长,所以原形尚能保持为一个完整的松树精模样,可当前一旦要在修习上更进一步化为全人,或是心绪大乱之时,就会变得如眼前这般难以形容。

“马大人!诶马大人在何处?”宋呈呼隆隆的四下探望,却没有找到目标,眼看面前几位在,“咵哧”一下跪趴于地:“克辛大哥!克辛大哥!求您一定带我见见王大人!王大人嫉恶如仇!我愿此生此世为奴为仆,即使炼我为丹为浆!只要能为我姐弟做主!克辛大哥!”哐哐哐,宋呈当下可以称得上是为头的部位,连续地重重叩响地面。

门外六位巡查随即追了上来:“诸位上官见谅,这小子八成是瞅着我们换岗之时,攀着山壁而至此处,我等这就拖出去。”

佘珍思闻着眼前活物浑身血腥,心想这木屋于这三姿峰所在,以宋呈当下的能力,妄想攀着山体而上,不得摔死也得被峰岩植刺戳死,可谁知,他宋呈就是不仅躲过了马大人手下严密的巡查守卫,更是活着站到了此地!其情悲壮,其思却实难成啊,佘珍思不禁暗暗叹息。

“莫慌,孩子可怜。”肖克辛面色也有些凄容,他稳住了几位巡查勿动,只身缓缓行至宋呈面前,伸出手掌慢慢安抚着宋呈:“呈娃子,你先静心,哥有个法子。”

宋呈依旧“哐哐哐”的叩着,带着肖克辛的手一上一下,整的场面颇有点尴尬。

肖克辛抬头示意门口巡查退出。

佘珍思正欲上前询问,却见肖克辛一脚踹翻宋呈,紧跟着用手紧紧按住低声说道:“哥有法子使你面见四位大人,甚至陛下,成与不成皆在你,你可愿听?”

宋呈吃这一惧一惊,浑身哆嗦蜕为松树精的寻常模样,此刻睁着恐慌的眼神,形体卑微的蜷缩在肖克辛身下。

“我可使你化为我面容身形,衣衫令牌统统借你,在如今严密气氛,可保你轻松晃过满山守卫,直达太庶大殿,你可当面向陛下陈述。”肖克辛盯着宋呈平缓的说道。

肖克辛障眼法最多维持一个小时,若直接去陈玉靖议事休憩的太庶主峰,以当下宋呈脚力,也属于勉强够用。

宋呈莫明其妙,肖克辛已经快速动作起来:“此法最多维持半个时辰,找个僻静处用两只拇指用力戳心窝,便可复原,还有,可别露了破绽,使我难堪。”

肖上将军平日里,颇有如王聚王大人般爱兵士如手足的风度,而战场之上每位血流不止的同裔身躯与气味,都会使每位战士的豪情暴涨!

当下,肖克辛虽觉得宋呈悲屈,但奈何自己也不过大陈千万官将中的一个,算是与王大人忘年交感情好,不过在凶戾暴躁的王大人跟前,肖克辛也从不会把其与皇帝和另三位大人,五位明确执不同意见的事情反复提起。

只见肖克辛身着白色衬衣衬裤,抬动右手施法,全掌渐白,重重拍在宋呈身上,一股灵息开始在宋呈身内涌动。

肖克辛瘫坐于地,筋疲力尽,颜色疲惫却气度自信的看着眼前。

诸位眼中,那坨古怪的宋呈躯体慢慢形变,丝丝烟气缭绕宋呈全身,不多时,一具美好健硕的少年躯体展露在诸位眼前。

佘珍思看得惊诧,他看了看这个肖克辛,又看了看那个“肖克辛”,若不是事先知道,他真道不出两位外形区别在哪。

“快将这袍裳穿上!特么的!”瘫坐于地的肖克辛恼羞的喝道。

宋呈伸出双手置于眼前,又愣愣的看了看自己的浑身,他轻轻瞥了一眼屋中诸位,随即一把抓过地上肖克辛留下的包装物件,飞奔了出去。

“让巡查守卫等知道是我帮你,咱俩一起完蛋。”肖克辛用最后力气冲着宋呈嚎道。

“老肖你做了件狡猾的人情啊。”甘恩良幽幽的看着被宋呈撞的忽闪忽闪的木门。

“且让我暂避此屋。”肖克辛弱弱站了起来,往木屋内里挪动脚步。

“还是要做的,五位不亲眼看看都不会想到,一个怀着杀母大仇无处发泄的孩子何等悲戚。”肖克辛弱弱说道。

佘珍思默然无语。

“咵嚓“。

屋中沉寂不过半分,木门再一次被踢开!

冲入门内的五位汉子,为首的竟是宋呈!此刻其身材黑瘦,面容狠恶,却是宋呈他自己真正的化人模样,只见他举止轻谩,态度狂放,惹得佘珍思一脸问号。

“都在耍我耶?!皆以我为乐耶?!都去死吧,都去死!”宋呈疯狂的喊叫着,熊安袁坤刁湛何建功四位提刀过来,只见眼前肖克辛甘恩良余隆二蒋兄弟相继倒在血泊中,佘珍思瞪大双目看着红色蔓延瞳孔,无助的怒吼出声:“不要!!!!”

“退下!退下!”软榻上,一盘桓蛇妖沙哑着嗓子喊叫,他扭曲翻滚着身形,眼睑猛地划开,其间深邃幽绿的眼珠写满惊惧,口中一条鲜红纤细的蛇信嗖嗖出没。

“佘叔,您…”

佘珍思定神细看,是在自己府内,自己的榻上,榻旁几位侍女正焦急的关切着自己。

佘珍思未做答复,摆摆蛇尾镇静下来:“几时了?”

为首侍女回道:“卯时末了,叔,还早呢。”

“唉,替我梳洗更衣吧。”佘珍思展露人形,缓缓起身。

一众侍女轻声回是,纷纷预备起来。

佘珍思佘中堂,乃是位列御前丞相下五所,即:大陈大工舍,大陈大农院,大陈大商帐,大陈大军阁,大陈大学堂五所大陈施政核心中,大陈大学堂中堂之位。

从太祖立国第三年起,佘珍思就一直在大陈大学堂内任职,负责经营沟通天下各地的教育文化工作,能力甚是卓越。

龙陵塬事起,当时大陈大学堂的中堂,追随护送陈元遁去,是时的佐堂佘珍思便得了中堂之位,在佘珍思完全主掌大学堂事宜后,更是将诸多门生故交撒向大陈国土的每一处犄角旮旯,至今即使百户聚居的村落,也最少有一处的大陈学校。

而且,因为学习、修炼并融入钰龙文化,是自身眼界与能力不断强化的过程,更是将能福荫家族的好事,故大陈亿万宗族家庭,不论地位权势高低大小,在培养家族内相关人才方面,大多兴致高昂,对相关生灵往往予取予求,不吝资财。

开国五尊使用力量使天下钰龙裔归心,及至今时,他佘珍思也将多年来的学问知识编汇成册印发各地,让天下所有生灵皆知晓学习古老而伟大的钰龙文化!他一度认为自己此生已功德圆满!

只是,他的事业起步于混乱之中,又在存留下的四王之间的涌动暗流中蓬勃发展,他自觉没有偏向任何一方,也没有辜负任何一方,他心中一直有个很美的风景画:一群钰龙裔后辈坐在一起,或许还能有几个外族异类也和他们一起学习!这最好不过啊!!

他们高谈阔论,谈论国土之广大,谈论同裔战士之悍勇,谈论各地风貌,谈论种植和工艺,谈论术法以及武学……他们雄姿英发满腔抱负,他们眼神清亮而坚定。从外观,从气质,从他们谈话内容,一点儿都看不出他们的家境宗族和地位权势……

佘珍思不能确定,心中这幅画卷,是否也只能是幅画……

“呜…咚,咚,咚!”辰时鼓声起。佘珍思被服侍着也不老实,他移步窗边隔着幢幢或大或小的府邸建筑,望向了城中央,只见天宝塔顶楼的亮光似乎一夜未熄,看着天色擦亮才顺势灯灭,佘珍思一算,此时距宋呈凯旋仪式两个时辰,距山河宴开宴六个时辰。

出了龙陵口北大门,以佛盼巍六人的脚力,快步只需三四天的路段,周遭已经了无烟火,荒山野岭间冷风瑟瑟,残星败月。

朝日的毛边初现,天色迷蒙,荒地一堆乱枝软土之上,或蜷或平躺着佛盼巍一众六位,佛盼巍已经醒了,他掐指一算,至今离开封山部队已是第十八天,自六日前告别杨化乾,兄弟六个用四天时间一路疾行至此,只需加速再往北疾行五六个时辰,便踏入北地霜关一系实际统御属地,那里有个叫见龙口的城池,是吞吐北去南下兵旅商队的要地。

“来个烟。”李军师也醒来了,他的名字就叫李军师,他不像兄弟中其余六位,他三代前的祖先并不是香果村的生灵。

听老一辈讲,香果村的成立,源自传说中的三位首领,其中一位自太庶山下分别之后,带领追随者一路向北开拓,行至当地,该首领令其麾下一位高大勇猛的杨树精大人驻扎在此。

这位杨树精大人就此拖家带口在这穷山僻壤处繁衍生息,杨树精大人武力高强品德高洁,部族内坚定修习钰龙功法,坚决对抗周边异族外类,由此吸引着许多被外族异类追杀、干扰至筋疲力尽、奄奄一息的钰龙裔们,团聚在他身边,久而久之,汇合成村镇。

香果村发展到如今,在佛盼巍带着诸兄弟外出谋生之时,已经是一个家宅过万,户口近二十万的大村镇,李军师的祖父辈,就是这悠久岁月中,被吸引的又一支钰龙裔族类。

李军师的家世,作为相对来说比较新的香果村成员,在其中算是低调而孤僻,自记事起,他就很不喜欢村中家世庞大,成天嚣张跋扈的杨化乾,也不太赞成其余几个在他看来跟风附和跟屁虫似的兄弟,他对佛盼巍有种特殊的情感,他一直笃信他的佛哥,是绝对可以成就万古功业的生灵,而他李军师,将会是他佛哥成功路上最佳的拍档!

“哎!来个烟!”李军师枕着左手躺在杂草堆上,看佛盼巍掐着手指没一点反应,膝盖轻顶上去。

“哎,我去。”佛盼巍思维被打断,低沉地呼出声:“干啥啊?”

“来个烟,你醒这么早。”李军师应声回道。

“特么的,也没个动静。”佛盼巍眼睛轻瞥了下周遭环境,躺着在身上摸索一会,扒出两个卷烟,一个扔给李军师,一个自己叼在嘴里“叭”的一声用术点上,稍微怒道:“走的时候让你们都带够,都嘴硬的,什么干大事带啥烟,什么没功夫吸,现在都没了找我要,特么的。”

李军师也没接着佛盼巍这个话茬,自顾自点上:“东炽王属地没反意,北霜王属地应该也不会生事,我们在这苦等,感觉真没啥必要。”

“三手准备呀。”佛盼巍枕着的右臂在脑袋下划拉几下枯草乱枝,使头枕的更高了点,一口烟雾呼出:“等忠臣,等反贼,等无事发生嘛。”

“反贼?啥反贼?”又一兄弟迷迷糊糊醒来,看了二位一眼,伸手慢慢往佛盼巍身上扒拉。

“哎呀干啥呢嘛!”佛盼巍扭了下直接耸起半边身子:“干嘛!”

刚醒来的兄弟名叫粱迪,梁迪手杵在空中满脸笑容:“老佛来个烟!”

“没了!”佛盼巍叼着烟卷一脸泼蛮。“哎呀哎呀来一个,醒觉烟不抽上会死人的。”梁迪整个身子凑近佛盼巍笑呵呵说道。

“啥!死啥人?谁死了?”又一兄弟直接坐了起来,带着搅在一起熟睡的另两位一脸懵逼的起身。好嘛,这下余下三位:佛盼屹,车恒,冯欣都醒了。

“哟,醒啦!”佛盼巍咳了两声,看了看几位:“就六七个了,吸完吸柴禾吧!”佛盼巍摸出装着烟卷的小布袋递给梁迪。梁迪嘿嘿笑着接过,打开给弟兄几个分发。

“这几边不知道抽啥风呢,啥动静没有,虽说这今儿可算自然醒了一次,特么这家伙睡得,比一日奔行千里都累!”车恒朦胧着双眼瞧了瞧周遭说道。

“三剑动了,其各自属地倒是不动,太二了,跟老七似的耐不住性子,哇哇叫着扑腾起来,咱还能想法子是吧。”冯欣说完看着佛盼巍。

“老七没一点脑子。姓郭的都没给他什么后招,得了点消息就给宋大人使绊子。”梁迪坐直了身子讪讪笑看着诸位兄弟:“这一牵扯整的哥几个现在都快吸柴禾了擦!”

“哈哈哈!”诸位闻言皆朗笑起来。

“老七好办,宋大人让我万里至此就为了办他?我刚跟老李说三等,这些事办漂亮咱哥几个功绩不比那封山之功强?”佛盼巍弹了弹烟灰。

“宋大人志气不输太祖。”李军师顿了顿继续说道:“为了我兄弟们以后名声事业,擒他好大哥儿子这烫手之事,让给他小舅子再合适不过。”

“咱兄弟几个咋都过得去,咋都好说,唉,我现在就担心犬宗那二十来个小伙计,一向和我们亲近,和宋呈那边一直尿不到一个壶里。”佛盼屹是佛盼巍堂弟,在香果村这个四姓之分下,婚媒嫁娶、宗族脱退规则说严格也不甚严格的村镇,所谓天姓家庭的佛盼巍,其叔叔娶了位善良娇弱的妖类狐宗白狐族的女子,佛盼巍叫她婶婶,也就是佛盼屹的妈妈。

此刻的佛盼屹一脸愁容担心着犬宗巨犬族那二十来个兄弟,眼下他并不知那些兄弟已被击败。

“没办法呀。”佛盼巍捻灭烟卷:“一直让他们自立名姓,死活不肯,脚力也跟不上我等,小犬队长倒还勉强,只是若带上他,他那些兄弟不得让宋呈那边的更给欺负死。”

“这些犬宗兄弟于我等忠厚情谊,部队其他族类实无一支可比。”佛盼屹感叹。

“害,关系再好,宋大人也不给咱佛哥自己备练亲兵的权利,也是磨合出来了,有可能以后打仗再征入旗下,不过就如今这体系情况,此战完结,我们和犬宗那些伙计再会的可能不能说没有,很小了。”梁迪说道。

“嘿嘿,其实有可能,我倒真想如王大人般,练支混合虎宗狼宗的亲兵出来。犬一宗确实忠厚,但放眼天下宗族,也包括整个虎宗狼宗,有哪个比得上,啧!”佛盼巍说的兴起,歪头点了下北边:“就杵在那边的白虎白狼二族,特么的干起仗来是真的猛。”

“王大人往太庶山去而至今未归,北地主事的便非那老白虎胡翼莫属,其幼子胡贲镇守见龙口,胡贲狂傲,简直就是个老七同款,若无王大人意思或者那老白虎强势干预,胡贲八成现在已经带兵到钰宝城门下叫骂了。”佛盼巍接着分析:“胡贲若出,便是反贼,不要笑,如今四位大人默认的大陈正统在宋大人手中捏着。老七或者胡贲只要一方兵出至此,在北地一边与宋大人这边看来都是意味着双方关系走向崩坏,这势必会引得无数二心者磨刀霍霍之事却是四位大人极力避免的。”

佛盼巍在身上摸索一阵,抬头茫然看向梁迪,梁迪立马反应过来将卷烟小布袋还给了佛盼巍,佛盼巍摸出一根“叭”一声点上:“三王皆孤身疾往太庶,自入大陈行伍,几位大人的通天之能我等都看在眼里,三位如此一往无前,可以说三王哪怕就此一去不回,他几位都是大陈朝,是他们大哥陈玉靖的忠臣和生死弟兄。大陈就算就此全境飘摇也是飘在千万个,如我这般上下不得却心藏千机之徒手中。如今宋大人处境,若是布局一步没跟上,其自龙陵塬故事后的一切操作成果,都将化为土灰。”

“无事发生最好,三剑获得他们想要的退回各自域内,宋大人稳定国本八大城,到那时候,日月重开,就不是我等只会打仗的人该操心的了。”

佛盼巍说完,猛嘬一大口烟卷,冲着天空悠长的吐出一大团烟雾又开口道:“若见王大人归,便当面问询个清楚后回天宝复命,若见不管哪边的兵旅殊死而来,我等悄悄跟随其营,绑一个回钰宝让徒康给个百十来号兵员,宋大人让我来此,实属这龙灵平原中除了我,他已无人可用,不信徒康敢拒,若是三天内还是无事发生,我们就回老七那放松放松,等宋大人的下一道令吧。”

李军师等佛盼巍言毕开口道:“以王聚脚力,一天内往返北地与太庶之间绰绰有余,六日前我等出龙陵口时也无其确切消息,乃至今日,再给他北霜王三天时间。北地内与关外、中原之积累酝酿,他再不归,就真该爆炸了。”

“嗯嗯。”见佛盼巍也无异议,诸弟兄纷纷点头称是。

大陈国都天宝南大门处,两队隔着大路相对而立的礼兵队伍,以中门洞为始往城外城内延展皆万米有余。

大门内外熙熙攘攘,热闹非凡。有做维护着秩序的官兵,看热闹的百姓,还有些或许有着其他目的的生灵,如此混杂一起。

这些生灵此刻有序等候在天宝南大门外,面色欢喜难掩心中急切,他们一边眺望着南门外礼兵队的尽头,又不时的看向这场凯旋仪式的另一个主角。

那是南门巨大的门洞正中前,二十位身着紫色制服的巨羊战士簇拥着一辆车架,其车架的装饰简单车身整体结构紧凑,在质感厚实光泽饱满的紫色车帘遮掩下,感觉得到车厢内正主透露出的丝丝威严。

这是西泗王宋长生的车架,宋呈要来找他向他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