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苏明哲赶到
停尸房内的时间仿佛凝固，一切都变得异常安静。
每一个进入这里的人，都带着沉重的心情，默默地与逝去的生命做最后告别。
苏明玉也不会例外。
她拉出标记着苏母的停尸柜，盖着白布的尸体从小方格内出来，尸体带出的寒气像是在和召唤他的人打招呼。
苏明玉停顿了几秒，才掀开盖在尸体上的白布一角。
然后就这么愣愣站在尸体旁边的看着。
没有放过脸上任何一片皮肤，仔仔细细的看着这张苍白的脸。
苏明玉的眼神先是迷茫，然后慢慢变成了不敢相信，直至最后化为平静。
她的脸上竟然没有眼泪，没有亲人逝去的痛苦，只有自嘲。
看到躺在自己面前的人，苏明玉不禁感叹：
生前再如何强势的人，死后也不过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她记起自己曾经在心里无数次幻想过，如何用现在的成就让苏母难堪、后悔。
让苏母看看当初那个被她区别对待的女孩，究竟比她宠爱的二儿子强了多少倍。
这一切想法在看到这具尸体后，都变得如此可笑。
尘归尘土归土，可人死债没消，苏母欠她的永远也还不上了。
在楼道里等待的苏明成，没有听到停尸房里有什么哭声。
他清楚，苏明玉是不会在其他人前露出柔软脆弱的一面。
苏明玉在停尸房内待的时间不长，十来分钟后，停尸房内便传出柜体的推拉声，以及金属柜门的关闭声。
走出停尸房，苏明玉习惯性的用上司语气问：
“殡仪馆这边妈的葬礼怎么安排？墓地打算安置在哪？”
靠墙看书的苏明成合上手机，条理清晰的说：
“大哥明天回来，葬礼安排在后天。”
“葬礼的流程不用咱们操心，殡仪馆这边只要出钱就行了。殡仪馆有服务项目的宣传手册，就在服务大厅里，你要是不放心可以拿一份看看。”
“墓地我打算安排在殡仪馆后面的锦绣公墓，离殡仪馆近，火化之后也不需要太折腾。”
“明天早上我先通知亲戚朋友，中午去派出所办手续，下午陪爸去看墓穴。”
“明早大哥飞机落地，在无锡的苏南硕放国际机场，你要是有空，麻烦你去接一下。”
苏明玉听到‘出钱’两个字，却没有听到这些花销究竟是谁出钱。
不过她没有问，只是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出钱无外乎两种结果，子妹三个人平摊，又或是她一人全出。
单从效率上来讲，苏明玉心里更倾向于后者，她懒得跟苏明成扯皮。
听到最后一句话，苏明玉才恍然发现，苏明成居然对她说了句‘你要是有空’。
不是用以前那种哥哥对妹妹命令的语气，而是从来没出现过的商量语气。
苏明成竟然在跟她商量？
要不是整条空荡的走廊都是苏明成的回声，苏明玉都要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听错话了。
她停下脚步，疑惑的看着眼前这位熟悉又陌生的背影。
苏明成这张脸她熟悉，和小时候没什么两样，依旧是那么让人恶心。
陌生是因为，直到此时此刻她才抛开个人偏见，察觉出苏明成的气质变化。
稳！
又稳又静！
这不是一个妈宝男在母亲死后的正常表现。
没有丧衰，没有哭天喊地，平静到近乎诡异的地步。
不正常，这不是她认识的苏明成！
苏明玉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可眨眼间恢复过来，按耐住心中的疑惑，她快步跟上苏明成的脚步，说：
“大哥我去接。”
雨一直下到后半夜才停。
然而，苏市上空依旧笼罩着一片五指云团，市区随时可能再次被大雨镇压。
在悲伤中度过一夜的苏家人，又开始忙活起来。
苏明成和朱丽起得早，打算利用昨晚在殡仪馆采购的一批白蜡烛和白菊花，在客厅的冰箱旁布置一个简易的灵堂。
两人的动作很轻，生怕吵醒了次卧屋里还在睡觉的苏大强。
苏大强以怕鬼为由不敢回苏家老宅，再加上没带身份证不能住酒店，又不愿意和苏明玉住一起，苏明成只能把他接到自家来住。
也许是太过悲伤的缘故，以往天天早起的苏大强今天也睡起了懒觉。
存放杯子茶具的木柜上，被依次摆上黑色花边相框的黑白照片、三样不同种类的水果、一只香炉、两盏白烛。
在照片左右两侧，还放上两小花篮的白菊，花瓣如雪般洁白，轻盈而柔美。
它们承载着亲人的寄托，随着白烛和香炉一起，缓缓的、慢慢的、不休不止的，供奉他们心中的回忆。
给苏母上了三炷香后，苏明成跟朱丽打了个招呼，出去购买五个成年人的早饭。
今天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做，以早饭对身体的重要性来说，苏明成不管其他人有没有胃口，他是铁定要吃饱肚子的。
等买早饭回来停车的时候，他看到斜对面那辆属于苏明玉的奔驰，心里明白，此时的家里应该非常‘热闹’。
苏大强等到心心念念的大儿子了，绝对不会还赖在床上。
此时应该老泪纵横的抱着大儿子哭呢。
苏明成掏出钥匙打开家门一看，果然如此。
苏大强斜躺在沙发上，脑袋枕在苏明哲的腿上，一副弱小无助的样子。
看他俩眼圈红红的样子，苏明哲和苏大强已经聊了很久，当下都哭收场了。
苏明玉倒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坐在窗边的摇椅上用手机处理工作。
躲在卫生间门口的朱丽，看到苏明成回来后，便快步走过去接住两塑料袋的早饭。
正尴尬到不知道做什么的她，总算是有事干了。
不管是苏明哲还是苏明玉，朱丽都说不上熟悉，苏明哲只是通过视频电话见过几次，苏明玉更是第一次见面。
面对这两个至亲的陌生人，作为这个家女主人的她，反而不知道该怎么招待了。
苏明成换上拖鞋，抬头见苏明哲一脸悲情的看向自己，便主动走到沙发旁边躬身拥抱了下大哥，说：
“哥，去看过妈了？”
苏明哲听弟弟提到妈，止住眼泪的眼眶又湿润起来：
“明玉带我去看过妈的遗体了。”
“这些年，你和朱丽辛苦了。”
苏明成抓住苏明哲的肩膀，说：
“都是一家人，就别说两家话了。”
“大哥，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累了吧？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再去睡会。明天是妈的葬礼，你是咱们苏家的长子，明天不能没精神。”
“妈的后事有我跟明玉呢，你先休息调整好状态。”
苏明哲点点头，朝着怀里的苏大强说：
“爸，你也没吃早饭吧？咱们起来吃点东西。”
苏大强不愿意起来，哽咽道：“我现在脑子里全是你妈，哪有胃口吃饭啊。”
苏明哲听到老父亲的哽咽，伸出手像哄孩子似的轻拍苏大强胳膊，说：
“爸，心里再难受也要吃饭啊，妈走了，你不能也把自己饿垮了啊。”
苏大强还是不依：“你们吃吧，我吃不下去。”
苏大强不愿意起来，脑袋靠着的苏明哲也就起不来。
苏明哲只好作罢，朝着弟弟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吃了。
但是苏明成的拥抱和关心，让苏明哲心中生出很强的亲近感，瞬间找到了小时候的兄弟情义。
心里感叹，终归是一家人，即便是多年未见，只要相处一会，就能发现互相之间那种发自天性的关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