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谁赞成，谁反对？
七天女山，天显峰。
这座山峰是七天女山从南往北数第五座山头，也是剑南道庆阳府盐帮圈定的挖矿地。
盐帮庆余堂的大帐就设立在天显峰下面的山林中。
此刻，庆余堂的大掌柜姜匡正坐在大帐主位上听着手下的汇报，已经得知他们盐帮圈下来的地界被一伙人给夺了去。
而夺他庆余堂地界的人不是周边州府里的大势力。
反而是名不见经传的“赵家寨”。
大掌柜旁边，一位身穿青灰圆领长衫，带着幞头的门客在听完探子的汇报后就如数家珍般说道：“那赵家寨我查过，本身只是一个藉藉无名的山中村寨，但最近西川府的搜宝楼最近跟他们往来甚密。”
“赵家寨估计是奉了搜宝楼的命才敢拔咱们的符标。”
搜宝楼……
姜匡笑了。
虽然搜宝楼生意遍布大虞甚至中原之外，但实际上搜宝楼更像是一个盟会性质的势力，各地的搜宝楼往往各为其政。
如今剑南道搜宝楼的分楼主是杜九盈。
姜匡也听说这位分楼主最近找回了失散多年的儿子，然后就把西川府的搜宝楼生意交给了他那找回来的儿子，准备给他儿子培养班底，好让他儿子能接手剑南道搜宝楼的生意。
但哪这么容易？
杜九盈早年间被追杀身受重伤，留下病根。
现在黄土都埋到下巴了。
手底下还有续弦妻室和各州府掌柜虎视眈眈。
这些人可不会眼巴巴看着杜九盈找回来的儿子夺走本应属于他们的产业。
姜匡脑海里闪过许多情报后笑道：“我记得西川府搜宝楼现在归一个叫杜小乙的管对吧？”
门客立马回道：“没错。”
姜匡一脸悠哉道：“到底是年轻，太着急了。”
剑南道虽然地处西南，不如中原物华天宝，天才辈出，世家门阀底蕴也相差甚远。
但这里民风彪悍，斗争更是狠辣。
那小子竟然上来就跟他们庆余堂对着干，而不是选择跟本地的帮会打好关系……这脑子咋想的？
姜匡笑的愈发亲切：“以为找了几个成了气候的大精怪就能横行？”
“狂妄。”
谁家还没几个神通高人坐镇了？
姜匡刚准备下令请帮会的神通高人前来守标，大帐外就传来通报：“大掌柜，外面有个童子，说是赵家寨陆文先生拜请先生赴宴。”
陆文？
就是杜小乙拉拢的那个人？
竟然来请他赴宴……
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姜匡收起笑容：“请进来。”
很快，一袭金色长衣，模样粉雕玉琢的蟾庙弟子来到大帐中：“拜见庆余堂大掌柜，我家夫子让我来给您送上请帖，诚邀您明日前往赴宴。”
说完童子躬身，恭恭敬敬地把请帖递出。
手下人把请帖转交给姜匡，姜匡看完后露出笑容：“好，告诉你家夫子，我明日必然赴宴。”
“那我家夫子恭候大掌柜。”
说完童子原地倒退，直到退出大帐才转身离去。
望着那童子背影，门客略作思忖就说道：“大掌柜，只怕宴无好宴。”
姜匡把玩着请帖：“那又怎样？”
“不去，倒显得我庆余堂怂了。”
出来混江湖的，有时候面子和威风比命都重要。
但姜匡能做到庆余堂大掌柜的位置，也不是什么脑袋空空的莽货。
“天黑之前，我要陆文的全部资料！”
……
翌日，上午。
姜匡醒来洗漱后用过早餐，就带着门客和两名刀客前往陆文所在的营地。
西南多山川，道路崎岖蜿蜒。
北方和中原的马匹在这里不好使，所以西南这边的主要载具是一位名叫“山驼”的山兽。
山驼似马似羊，头生弯角，草肉皆食，于山林奔走如履平地，经过西南一代又一代的培育，如今大虞西南的山驼雄壮温驯，是极好的山地载具。
姜匡一行四人朝着陆文所在的营地赶去。
快到陆文所在营地时，姜匡竟然遇到了其他几家势力的大掌柜。
华光会大掌柜范良正。
漕帮兴武堂大掌柜柳甬。
马帮顺元堂大掌柜马三。
姜匡遇着这些人后一聊才知道，原来那陆文竟然把七天女山里拜太岁的势力都请了个遍……这是要做什么？
饶是姜匡人老成精，却也有点摸不准陆文的想法。
总不能是想跟所有帮会开战吧？
等姜匡到了赵家寨所在的营地，就看到营地门前站着一位身着斜领袍，外罩一件灰色氅衣的读书人。
这人木簪束发，身姿挺拔，眉眼深邃蔚然，看着温文如玉，但身上却又带着一丝洒脱落拓。
“好皮相！”
姜匡心底不由赞了一句。
在营地前等候的正是陆文。
陆文对有过一面之缘的范良正和柳甬拱手问候道：“范掌柜，柳掌柜，最近安好？”
“好好好，先生安好？”
看着陆文跟那两位掌柜热络的寒暄，姜匡眼底有些疑虑。
赵家寨什么时候跟华光会和兴武堂有交情了？
陆文跟那两位掌柜寒暄完，又看向姜匡和马三。
早在这些人来之前，陆文就把的这些人的基本资料记下来了，所以他拱手问好：“见过姜掌柜和马掌柜啊。”
姜匡背手在后，笑道：“陆先生阵仗不小啊，把我们这些掌柜的都叫过来，是打算做什么？”
陆文不接话：“先到里面落座嘛。”
说完他就转身在前面带路。
陆文请客宴会的地方被安排在天阳峰北面的山脚处的一处平地上。
一张张桌案摆放整齐，火盆吃食一应俱全。
加上这里地势较高，放眼望去能看到一片山河美景，是野外聚餐宴会的好地方啊。
陆文挑了好久才选定这里的。
等到宴请的宾客都差不多到齐了，有早到的掌柜阴阳怪气道：“陆先生，现在人都到齐了，你有什么话就快说吧。”
陆文笑哈哈道：“美酒美食，山川美景近在眼前，大伙儿急什么呢。不如咱们边吃边聊。”
刚落座的姜匡跟着笑道：“陆先生，我查过你的根脚了。鹅城教书匠，机缘巧合练成内息，现在更是先天高手，还搭上了搜宝楼的门路……很厉害啊。”
“但在座的都是执掌一城生意的大掌柜，你该不会以为靠着一顿饭就能把我们打发了吧？”
打标圈地靠的是实力！
菜你就多练。
搞这些个花里胡哨的做什么？
姜匡又扫了眼陆文身边的杜小乙：“我再好心说一句，有些人呢乍逢富贵就觉得自己了不得了，猴急猴脑的就想做出点风光，但年轻人太气盛，太心急，容易坏事的。”
杜小乙：“……”
他知道这话是冲他来的。
虽然杜小乙被自己生父找到了，接住了来自生父的泼天富贵。
但有太多人看他不顺眼了。
好在杜小乙这些年什么牛鬼蛇神都见识过了，这会儿倒也忍得住。
今天是他大腿陆夫子安排的宴会。
杜小乙相信陆文肯定有招！
等姜匡说完，陆文却没有回应，反而坐在主位望着山坪前面皱眉道：“这里风景很好啊，就是那座山丘像个刺头，碍眼的很。”
众人挑眉。
咋？
你个读书人主打一个指桑骂槐呗？
不等众人张嘴，陆文就忽然说道：“来人！把那座山头给我平了，它使我看不清这里的山川美景！”
众人：“？”
平山？
妈的这小子发什么颠？
那座小山丘虽然不及七天女山的七座主峰那么巍峨高耸，但也有百仞之高，这么一座山头就是登玄大师亲临也平不了。
哪怕天象降临，也要费点功夫才能给这山头削了好吧？
你小子张嘴就来？
席间众人莫名其妙，但得到陆文命令的金蟾童子却拿出鱼鹰哨吹响：“铃——”
高亢清亮的哨音陡然响起！
席间众人都是一惊，一个个体内真气轰然运转，身上袖袍瞬间鼓荡起来，应对着随时都可能出现的刀斧手。
一道哨音之后，另一道哨音又在远方响起。
很快，
一道接一道的哨音由近及远不断向那片山丘蔓延。
紧绷的气氛中，凝神戒备随时都可能出手的各位掌柜忽然听到一声轰天动地，石破天惊的巨大轰响！
“嘭——”
轰天彻地的巨响仿佛一记重锤“砰”地砸在众人心头。
随后众人就感觉屁股底下板凳“突”地一跳，震得他们不自觉在原地抖了一下，而后狂猛巨风从山丘那里呼呼而来，吹得遮阳蓬猎猎作响。
他们循着巨响的方向望去，然后就都呆住了。
那座山……
竟然真塌了？
滚滚浓烟伴随着烟尘犹如狼烟滚滚而起，远看犹如尖锥的山体缓慢倾倒下去，发出“轰隆隆”山体断裂滑坡的可怖动静。
“轰——”
前后不过几次呼吸，刚才还跟犟种一样挺立在远处的尖锥状山丘就轰然倒塌，不复存在。
席间，
死寂一片！
“这小子竟然真有平山之力？”
“这是怎么做到的？”
“也没感应到天象高人出手时的天威波动啊。”
在场所有掌柜此刻感觉自己脑子都快转不动了，他们想不明白陆文是怎么把那座山丘给平了的。
就连陆文旁边的杜小乙都一脸懵比！
“卧槽？”
“什么情况？”
“算了这都不重要——夫子牛笔！！！”
杜小乙心底疯狂呐喊，激动的坐那儿一张脸涨的通红。
甚至就连红衣娘娘都望着那座被炸塌的山头愣愣出神……她知道老蛤蟆最近在跟陆文搞什么东西，但在她看来那都是奇淫巧技，不入流。
可万万没想到！
她眼中不入流的东西竟然有着堪比天象的威能！
金蟾童子见状笑了，偷偷传音道：“就这，我才只发了三分之一的力呢。”
红衣娘娘：“……”
金蟾童子心底得意。
往后有如此杀器在手，谁敢跟他龇牙他就张嘴一吐！
给对方来个天降正义！
简直爽歪歪！
至于柳红泥……
哈！
老长虫，从今往后，攻守易势啦！
看着轰隆倒塌的山丘，陆文开心：“这下视野就开阔多了嘛。”
说完，
陆文这才笑眯眯看向姜匡：“姜掌柜，今天你能来跟我谈，我很高兴，但你刚才说话的语气，我不喜欢。”
姜匡：“……”
呵呵。
你牛批。
你说啥是啥。
陆文见众人全都沉默不语，于是自顾自道：“我知道西川的搜宝楼和赵家寨不入诸位法眼，对我圈地天阳，天荣两个山头很不满。但你们先别不满。”
“这两座山头的太岁我只拜三年。”
“三年之后，搜宝楼和赵家寨退出。”
陆文说完端起酒杯：“我话说完，谁赞成，谁反对？”
众人无话，眼神在彼此间不停传递，交流。
在姜匡示意下，一位香帮的掌柜跳出来做出头鸟：“我反对！”
陆文眼神顿时一凛！
体内浩然真气刹那轰鸣，一层朦朦清辉笼罩全身，随后陆文抬手甩出一掌。
“砰！”
那位香帮的掌柜顿时皮球一样被一巴掌甩飞出去，撞翻身前桌椅。
其他掌柜见状纷纷躁动，一道道真气在这小小的山坪上肆虐纵横，肃杀之气呼之欲出。
“哼！”
陆文身后，红衣娘娘一声冷哼。
大精怪的强横气息顿时如怒潮般席卷而出，浩荡奔涌，犹如实质般压得在场掌柜呼吸都不顺畅了。
姜匡拍案而起：“你来杀我！”
他挺着胸膛悍然无惧。
陆文整了整衣衫，笑道：“对不住，失态了。”
他望向香帮那位掌柜：“你是香帮庆阳府大田堂的史掌柜，堂口在庆阳府城南大庙街，你反对，我记下了。”
说完陆文又看向姜匡：“姜掌柜，你也反对？”
姜匡：“……”
不怕死的姜匡气焰顿时一窒。
是，他可以不怕死。
但他的帮会却不能不怕死。
这小子能谈笑间平了一座山头，也就能悄摸儿的平了你的堂口总舵！
再狠点！
这小子甚至能一夜之间平了整个庆阳府的帮会堂口。
有天象之力在手，而且还是毫无天威外漏的天象之力……这特么怎么防？
姜匡骑虎难下。
但华光会的范良正掌柜却立马表态道：“我赞成！”
漕帮兴武堂柳掌柜：“我也赞成！”
看着越来越多的掌柜表示赞成，陆文满脸笑意。
果然，
爆炸艺术的魅力无人能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