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仁道
老猫猴形貌诡异丑陋，声音嘶哑难听，但它谈吐却很有条理，言语之间甚至带着格外的魅惑力量。
陆文明显感觉到一股奇异的精神力量从老猫猴身上散发出来，笼罩周边。
在这股奇异精神力量的影响下，别说普通人，就是气血旺盛如炉火的修行人一不小心都容易着了道。
不对。
就算老猫猴不动用蛊惑本领，凭借其手中金银，这大山里也多的是把其他人哄骗过来给老猫猴享用以此换取金银钱财的人……听老猫猴那口吻，这么干的人还很多。
但陆文体内浩然真气轻轻流转，无相心境岿然不动。
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老猫猴的蛊惑之力隔绝在心神外面。
陆文彬彬有礼道：“你糊涂，把你杀了你身上的钱也是我的。”
老猫猴：“？”
到底我是邪祟还你是邪祟？
这读书人怎么比它一个邪祟还邪性？
老猫猴不解挠头：“你这读书人杀性好大，更不讲道理。”
说着老猫猴看向红衣娘娘和金蟾童子：“你们也与这读书人一般蛮横？可你们明明是精怪，为何要跟人厮混？”
红衣娘娘抬手，猩红光雾顿时在其手里凝成一杆长枪：“天生万物各有其道，你还不配对我指手画脚。”
金蟾童子虽然是分身，但性格冷傲不喜欢废话，直接两手一翻就从他自己的金蟾戒里拿出两个雷火包。
他早就想炸点什么了！
陆文洒然笑道：“柳道友你跟它废话什么。”
一个邪祟而已，弄死就是了。
但不等陆文和红衣娘娘发力，金蟾童子脚下金光蔓延化作八门遁甲阵图，八门搬运施展开来直接把陆文跟柳红泥搬运出三十丈开外。
人头是我的！
谁都别跟我抢！
把陆文跟红衣娘娘搬运走的同时，金蟾童子眼神狂热，一包包他特使调制过的雷火包如有灵性般朝着老猫猴身上贴过去。
老猫猴心头警兆大鸣，猛地张嘴喷出大量暗红煞气。
煞气凝练有如实质把老猫猴死死包裹！
“砰砰砰砰……”
雷火包轰然爆炸，刹那冲天火光后便是滚滚浓烟。
不等浓烟散去，老猫猴就化作一线灰光冲出烟尘想要继续逃遁。
但金蟾童子阵势已开，老猫猴身处阵势当中运动轨迹对金蟾童子来说清晰可见，金蟾童子只需要转动阵势方位就能让老猫猴折返回来。
然后金蟾童子就操控一个个雷火包劈头盖脸砸下去！
“哈哈哈哈哈！”金蟾童子满脸狂热，化身爆破鬼才丢雷火包丢的那叫一个开心。
这放以前？
这么豪横的战斗他想都不敢想。
可忽然！
金蟾童子背脊一凉，八仙拱寿金钟自发出现罩住全身。
“噹~”
老猫猴不知何时竟然出现在金蟾童子身后，手里握着一根黑漆漆充满污浊煞气的棍子敲在金钟上，
那金光灿灿的金钟被敲中的地方顿时变得焦黑一片，黑浊煞气仿佛霉菌一样迅速滋生蔓延，很快就从巴掌大变成脑袋大了。
“放肆！”
金蟾童子一声怒喝，体内香火法力顿时泄洪般汹涌而出，金钟虚影顿时滴溜溜狂转起来，金色香火法力洗练下那不住扩散的霉斑煞气被迅速炼化，四散的金光法力顺势朝着老猫猴迸溅而去。
偷袭成功的老猫猴却再次“嘻嘻”怪笑一声，化作黑烟散了。
遁甲阵势中仍在四处奔走逃遁的老猫猴回头望向金蟾童子，那双污浊的红色眼睛里满是戏谑。
人乃天地之灵。
吃了大量同类后被怨气煞气污秽身心，蜕变成邪祟后，老猫猴怎么可能没点手段？
遁甲阵外，红衣娘娘冷声道：“自以为得了道友雷火散的秘方你就能豪横了？”
“雷火散是强。”
“但那终究是外物。”
“外物好用却也不能荒废了自身真正的道行。”
金蟾童子一张脸阴沉的都能滴水了，但他不是不听劝的人：“受教！”
随后金蟾童子施展“请神之法”，山海蟾本尊之力顿时降临此处！
浩瀚汹涌的香火法力如怒潮般充斥在遁甲阵内，随后更多雷火包从虚空跳出，自动追击老猫猴贴身爆炸。
“砰砰砰砰……”
雷火包轰然爆炸，火光冲天，黑烟滚滚。
而在这次爆炸出来的滚滚黑烟中还有一缕缕淡金光芒闪过。
红衣娘娘见状俏丽的面皮跳了跳：“顶煞玉……”
一些富贵人家会在家中修建一座顶煞庙，日日烧香供奉，往来精怪或者野仙路过这里时如果累了，就会在这里略作歇脚，享用其中香火，作为交换，则会将自身法力注入顶煞庙中，帮助这户人家驱邪避煞。
这座顶煞庙久而久之就有了辟煞的神异效果。
没想到那老蛤蟆竟然直接用顶煞庙里的玉石磨碎了加入雷火散……
四散迸溅的顶煞玉碎末就如同一颗颗劲道十足的钢珠，顷刻蚀穿老猫猴周身的煞气，并在其身上留下数不清的烧蚀伤口。
“嗷嗷……”
老猫猴痛的发出怪叫，随后他忽地整个化作一团淤泥状的黑烟在地面上铺开，朝着金蟾童子侵蚀而去。
金蟾童子扔出一个个雷火包在地面炸开。
这次的煞气就像是影子，看似在地面却又跟众人不在一个空间。
金蟾童子打出手诀放出一簇簇金色神火，想要点燃地面上的黑浊煞气。
金色火焰落地静静燃烧，仍旧不能对黑浊煞气造成分毫损伤。
“奇怪。”
金蟾童子念头刚起，似影子又似黑泥的黑浊煞气突地扑向金蟾童子，将其紧紧包裹起来。
遁甲阵外，陆文蹙眉：“这什么情况？”
红衣娘娘俏眉紧蹙，也意识到了不对劲：“老猫猴是人变成的邪祟，确实有几分难缠，但邪祟就是邪祟，老蛤蟆的金蟾道又堂皇刚正，对邪祟有克制，按理说小蛤蟆都把老蛤蟆请来了，不该这么难缠啊。”
尤其是那“煞气化影”的手段……
就在红衣娘娘思索是哪里不对劲的时候，一直跟在陆文他们旁边的那头大老虎忽然虎目圆睁！
虎目中四重灵光犹如涟漪熠熠生辉！
“吼！”
大老虎猛地发出震慑山林的呼啸，虎吼所过之处林木漱漱，百兽惊惶。
陆文不明所以的看向大老虎，就见那头大老虎忽地张嘴朝着右侧吐出一道雪白光气！
“嗡！”
空无一物处的空间忽地荡漾起层层透明波纹，一头体型堪比野牛，似虎又非虎，浑身皮毛暗黄，眼周遍布黑毛，耳朵尖尖耸起的野兽从荡漾的水波中跳出来。
那就是彪！
虎彪相见分外眼红，两头同样震慑山林的野兽瞬间扑杀到一起，尖牙利爪齐出，相互撕咬起来。
红衣娘娘看到彪出现的时候就明白那头老猫猴是怎么回事了。
所以她长枪一提就要上去帮忙把那头彪给杀了。
“谁都不许插手！”
跟彪扑杀撕咬在一起的大老虎发出雄浑怒吼，他要用自己的力量！
堂堂正正的杀死这头彪！
大老虎身上黄黑相间的皮毛中渐渐透出丝丝缕缕的白光，白光蜿蜒升腾，在大老虎上空凝结成一尊通体黑白相间的白虎圣灵虚影。
彪也不甘示弱。
道道黑气从他身上升腾而起，化作一头背尸黑虎。
两头一母同胞的虎兽在不同命格的加持下用尽了身上的每一分力气，想要致对方于死地。
两头虎兽扑杀所过之处树木断倒，山石崩裂。
虎从彪肩膀处咬下一大块血肉，彪就一爪子拍在虎身上拍得皮肉糜烂。
在豁出一切的厮杀下，两头虎兽身上喷溅出的血浆把这片山地都快染红了。
毫不留手的厮杀只持续了盏茶功夫。
最后的结果是大老虎终于抓住机会一口咬在彪的脖子上，咬穿了彪的气管和大动脉，结束了这场一母同胞之间的厮杀。
“吼——”
大老虎前爪踩着彪的头仰天发出虎啸。
那虎啸凄厉悲伤，没有丝毫大仇得报的痛快和酣畅。
因为彪是他的仇人，也是他的兄弟。
大老虎依稀还记得年幼时彪跟他们一起跟饿急了的饿狼对峙的场面，也记得彪跟他们一起觅食玩耍的场景。
野兽之间的兄弟情谊往往要更纯粹些。
大老虎怒吼完后低下头，他看着奄奄一息的彪质问道：“你，后悔吗？”
彪气若游丝，虚弱道：“这是我的命，也是我们的命。”
大老虎顿时前爪用力：“放屁！虽然你是彪但母亲和兄弟姐妹们何曾亏待过你一分？你为什么要残害同胞？”
彪一张兽嘴咧了咧，最后还是闭上了眼睛，死了。
大老虎：“……”
他前爪再次用力压了压，似乎不信他一直追杀的彪就这么死了。
我都废话这么久了，你不起来临死反扑一下？
你不想忏悔吗？
你没有话说吗？
你最后那眼神是什么意思？！
“吼——！”
大老虎最次发出虎啸。
他愤怒。
他不明白。
命？
这他妈是什么狗屁的命？
大老虎周身妖气激荡汹涌，伴随呼啸竟震得周围空气荡起阵阵涟漪。
而在那虎啸涟漪下，已经死去的彪浑身血肉化开，化作一股浓郁血气和煞气融入大老虎体内。
而随着血气和煞气一起涌入大老虎体内的，还有属于彪的记忆。
往事一幕幕在大老虎脑海中闪回而过。
在那纷杂记忆中，大老虎看到了彪跟他们命运分歧的开端……在彪的记忆中，那天彪跟一位妹妹外出玩耍，路过一处沼泽时，沼泽中忽地蹿出一股黑气裹住虎妹，黑气蚀骨销魂，虎妹身上血肉被迅速化去，虎妹不住发出凄厉呼喊。
彪大怒！
扑上去与黑气纠缠，愤怒当中觉醒虎族「御伥鬼」的天赋。
最终靠着一番血战扑杀那团阴魂黑气，但虎妹却也因此身死。
他回到虎窝，却被父母兄妹指责。
他的辩解父母兄妹不信，因为他是彪。
从那之后，虎群对他愈发忌惮，甚至其他老虎也会过来企图将其扑杀……于是渐渐的，彪——终于成了彪。
“这不就是你们希望的吗？”
屠戮同胞兄妹那晚，彪一身染血，脑子里只有这个想法。
“吼——”
吸收掉彪记忆的大老虎发出痛苦的悲鸣。
心神上的冲击和之前厮杀带来的损伤让大老虎再也无力支撑，庞大的虎躯轰的一声倒地。
在老虎倒下的瞬间，这座充满邪祟的山林里顿时响起一阵阵兴奋隐忍的呼啸！
鬼魅般的窃窃私语在周围游走：
“嘻嘻~它倒了它倒了。”
“吃了它吃了它！”
“噫，我怎么怕的靠近不了哩~”
“虎倒威犹在嘛~再等等，再等等~”
听着周围那些侵袭精神的窃窃私语，陆文明白为什么之前大老虎身受重伤却没有大邪祟盯上他了。
因为那时候大老虎的命格还不完整，不够补。
眼下，当大老虎杀了彪，吸收了彪体内的气运气血，“白虎入命”的格局终于完整，那些觊觎大老虎的大邪祟终于按捺不住了。
他们想要分食大老虎，提升自己的道行。
这就是所谓的“凡灵物蜕变，必有灾殃”。
就像陆文供奉在灵庙里的丹胎，丹胎每受一日供奉，丹胎就多一年道行，当丹胎拥有甲子道行，就会有觊觎的邪祟或者灾祸过来破坏丹胎的道行。
想到这里，陆文心念一动，浩然真气顿时从头顶飘出！
化作一幅浩然长河悬在头顶，耀耀清辉如月芒洒落，灼灼文光似大日照耀！
陆文头悬浩然长河来到大老虎身边，向四周沉声道：“我也是这七天女山里常住的读书人，读书人仁义为先，这头虎精算是我朋友，还请各路邻里给我个面子就此退去。”
窃窃私语再次响起：
“噫！”
“这人儿是谁？”
“不知道，但看着不强，就是那真气叫咱怪不舒服！”
鬼魅般的声音中，一道黑影终于按捺不住“嗖”地一声冲向陆文。
陆文日夜锤炼自身性命真气，眼耳大窍也凝练的差不多了，所以那道黑影冲过来的瞬间，陆文就手腕一抖，一柄长刀就从金蟾戒中滑入手心，随后挥刀——
斩！
“歘！”
裹挟朦朦清辉的长刀顺劈而下，顿时将那袭来的黑影一切为二。
陆文一甩长刀抖去刀上污血，彬彬有礼道：“好叫诸位知道，这便是我读书人的「仁」道。”
把人一分为二的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