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老朱家的家庭会议
一千四百多万两的收益给了老朱家极大的震撼。
什么叫富可敌国？永乐元年全年财政收入中，除实物税外，得钞五百六十万锭、金五十两、银八万两。
当然，这些现钞现银只是财政收入的极小一部分，封建社会财政收入的大头依然是粮食、布帛、生丝等实物。但是粮食等实物是有保质期的，虽说“手里有粮心里不慌”，但现银总归是好东西。
一千多万两的现银让原本只是旁观的老朱都懵了。靖难之后老朱努力恢复民力，两年的时间也称得上成果斐然，可是老朱怎么也没想到如今大明的商人这么有钱！
其实别说老朱了，就是操作此事的朱瞻圻都被这有些离谱的收益震了一下。原本他觉得整个大明能卖出去一百万两就已经很好了，毕竟如今不是白银大量流入的时代，银子这玩意儿在永乐年间是很值钱的。根据此时户部定下的折算方法，缴纳赋税的时候银一两折米两石，一千四百多万两就能折米两千八百万石。永乐元年财政收入中共收取粮食多少呢？
三千一百万石！多吗？听着挺多的，但是和朱瞻圻这场唱卖比起来呢？不太够看啊！
相当于说朱瞻圻卖了个方子，卖的钱差不多能买下朝廷去年全年收取赋税中所有的粮食！
“这大明的商人如今都这么有钱？”朱棣眯着眼睛瞅了半天自家孙儿给呈上的细致报价，依然有些不相信的样子。
“有钱的商人肯定有，但能拿出一百多万两、两百多万两买个方子的是少数。”朱瞻圻摇了摇头，“毕竟大明天下这么大，出现几个极为豪富的商人是很正常的事情。根据我朝律法，商人连丝绸衣服都不允许穿，动不动就违制、僭越，这钱花不出去，还不就攒起来了？皇爷爷忘了当年沈万三旧事了？”
“朕算是知道了，虽说朕是皇帝，还真不如这些商人豪富！坐拥天下又能如何？还不是被每天赈灾、出兵的要钱折子折磨得头疼？”朱棣苦笑了一下。
“皇爷爷您就……”朱瞻圻犹豫了一下，试探道，“……没有点儿想法？”
“什么想法？”朱棣抬头看了眼自己这个出乎意料赚了大钱的孙子，“说好了的，都给你爹和你三叔作为就藩的花费。难不成你还以为你皇爷爷会抢你们的银子不成？”
“这个先不提。”朱瞻圻摇了摇头，“孙儿原本算计着，一百万两就已经很让人满意了，孝敬皇爷爷一些也没什么。孙儿的意思，是这些富商，皇爷爷就没点儿想法？”
“小子，你可别打歪主意！”朱棣闻言立刻严肃地看了朱瞻圻一眼，道，“太祖当年收拾沈万三并不是因为看上了沈家的钱，而是因为大明初立，有这么一个出手阔绰、偏又没什么敬畏心的豪奢富商靠在身边不是好事。太祖当年也没下死手，甚至沈家的家产也给他留了一半。就这样太祖后来也未尝不后悔处理沈家。”
朱高炽也在旁边说：“这些富商或有巧取豪夺之嫌，但若无证据，不可罗织罪名。瞻圻不要只看眼前。”
“皇爷爷和大伯想到哪儿去了？”朱瞻圻略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其实他说这话大部分的意思就是想试探一下朱棣对这些富商的观感，如今发现老朱现如今比当年的朱元璋更在乎名声，便不提了，反而道，“孙儿的意思是，皇爷爷没发现如今大明的商税政策有问题吗？毕竟孙儿卖了一个方子，得了一千四百万两现银，却一文钱的税都不需要缴。”
“你这不过是偶然所得，还能整天卖方子不成？”朱高煦在旁边忍不住说道。要说如今这殿中谁最高兴？自然非朱高煦莫属！自家儿子稍微操作一番，白得了一千四百万两白银，哪怕是和老三对分，也有七八百万两入账，到了南边能造多少船？！
“瞻圻此言倒是有些道理，不过就如你爹所说，这不过偶然为之，不可能因此而改税法的。”朱高炽笑道，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看朱高煦，意思是让自家这二弟放心，朝廷和父皇都不会抢他的银子的。
“大伯这话……”朱瞻圻想了想，也不知道应该如何评价，只好摇了摇头，道，“回头孙儿写一个奏表，皇爷爷和大伯看看是否有价值。”
“哦？”朱棣挑了挑眉，揣着手笑道，“瞻圻不过六岁，就知道为国分忧了，果然是我朱家好儿孙！”
“还有一事。”朱瞻圻略过这条，继续道，“皇爷爷有没有想过，就这一个方子就能卖一千多万两的白银，工部那么多工匠，为何那些匠户日子过得苦兮兮的？就连工部这个六部之一的衙门，也要仰人鼻息，每天做着听兵部、户部号令而行的事？”
“瞻圻此言不妥。”朱高炽笑着摇了摇头，“朝廷部司皆有分内之事，如何能说仰人鼻息？不过分工不同罢了，可不敢这么想！”
“咦？”朱棣却似乎并不赞同朱高炽的话，眯着眼睛想了想，才道，“咱大概是知道你这孩子的意思了！你是说，朝廷和官府，对于创制器械、工艺之人重视不够是吧？”
“嗯！”朱瞻圻重重点了点头，“孙儿就是这个意思。圣人门徒大抵看不上百工匠人，可偏偏又离不得匠人。孙儿曾经听说过，有个匠人制作了能给稻谷脱粒的工具，工部赏银五两。孙儿看来，这简直就是笑话！”
“瞻圻，这些不过奇技淫巧。治理天下还要靠圣人煌煌大义……”朱高炽不厌其烦地教导道。但很快便被朱棣打断了。
“老大，你这话可是显得迂腐了！”朱棣摇着头道，“自小便读圣人书，可你不是要去考功名的学子，而是大明帝国的太子！普通读书人可以只读圣贤书，将百工匠人之艺斥作奇技淫巧。你这个太子却不能这般！你要是真的这么以为，我大明离着前宋也就不远了！”
朱高炽闻言一愣，疑惑地看向朱棣，嘴里道：“还请父皇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