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该承受的屈辱
魏冬生离开家乡的第一个月，冬月的肚子感到阵阵难受，呕吐接连发生，总爱吃酸的食物，她让她妈去书记的超市买山楂罐头。她妈说：“死妮子，人家问我谁吃这东西，我怎么向人家张嘴。你知道你得的啥病吗？”
冬月问：“是啥病？”
冬月妈用手指戳了一下女儿的前额，嗔怒道：“死妮子，怀上了，还不知道。“
“咋办啊？”冬月心急如焚。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冬月现在不知如何是好了，当初她与魏冬生共享男女之欢之时，她想到过会有这样的后果吗？
但冬月没有后悔，她甚至产生了为心爱的人生下孩子的意愿。母亲却惊恐万状，苦苦哀求着女儿：“孩子，咱不能做那丢人现眼的事啊。你要让你爹你妈活在这世上，就流了这孩子。流了吧。”
去医院的头一天晚上，冬月在床上哭了一夜。她多么想依偎在心愛的男人怀里，用呢喃的声音说：“我怀孕了。”如果他说：“咱不要这个孩子。”好，她会立刻去医院打掉这个孩子。他如果说：“咱要这个孩子。”她会毫不顾忌别人的闲言碎语，坚决把这个孩子留在世上，直至把孩子抚养成人。
但他怎样才能征求到心爱的人的意见呢？写信已来不及了。如果她托人写了信，寄到目的地，一直到他写了信，再寄回小刘庄，她的肚子恐怕早已出怀了。再说，她不识字，她爹不识字，她妈也不识字，去求谁写信呢，她又有什么脸面让人家写这封信呢？
当时的通讯很不发达，人与人的联络除写信之外，再就是电话。电话机在小刘庄只有一部。在书记周光泰的家里。她能当着周光泰一家人向电话那头的人诉说她怀孕的消息吗？
不能，不能哩。她怀孕的事不能让除母亲之外的任何人知道。其中包括她的父亲。
为了让爹妈的日子过得平静，让自己的家不受任何风浪的冲击，冬月决定去医院流掉这个孩子。
去医院做流产需要钱。家里的财政大权掌握在父亲手上。冬月有什么脸面开口要呢？只能由母亲撒谎说冬月不舒服，到医院检查一下。让父亲用牛车拉着十袋玉米到胡家屯卖掉，才凑够了冬月去医院的钱。
冬月在经过撕心裂肺般的疼痛之后，一滩鲜血从身体里流出来。手术结束后，为了省钱，第二天就出院了。是刘继祥用牛车把母女两人拉回家的。刘继祥放心不下女儿的病，便骑自行车来医院看女儿。冬月妈说你回去套车来接俺回家吧。冬月嚷着要出院。
刘继祥说：“啥病好得这样快？”
冬月妈说：“小毛病。”
冬月回到家后，在床上躺了两天，身体才觉得稍稍有所好转。这两天，她脑海中充满了对魏冬生的思念，一个英武的军人的身影总在她面前浮现。白天想，晚上就做梦，她梦见他与她举行了婚礼，他依然穿着军装，她穿着鲜红的绸子外套，他牵着她的手，在鞭炮声中，被众人簇拥着，缓缓步入洞房。她笑着从睡梦中醒来，眼睛呆呆地望着房顶，梦中的情景在她面前挥之不去……
冬月现在急切盼望着魏冬生的来信。只要她看到他的信，也是对她精神的最大慰藉。
小刘庄的人取信件都要去村小学校，邮递员会把邮件都放在学校里，根据邮件上的名字，老师会安排一个与此人是邻居的学生把邮件捎过去。
由于冬月家的邻居没有在村小学读书的孩子，也就没有给冬月捎信的人。只能等冬月亲自来取。
面对一大摞报纸和信件，冬月怯生生地对周小燕说：“妹妹，帮俺找找，看有俺的信吗？”
周小燕将所有邮件上的名字都读了一遍，竟然找到三封上面写着刘继祥收的信。除这三封信之外，还有一桶蜂蜜和一条红色纱巾。
冬月拿着这些信和东西，拖着仍很虚弱的身子往家走。她的心激动地跳着。她不时地把信放在脸前，一封一封看上面她爹的名字。她不识字。在她上学的年龄，家里由于给哥哥看病，已到了揭不开锅的严俊地步，连吃都成了问题，哪有钱供她读书。如果她是个男孩子，她父母也许在光景好转后，会把她送到学校多少认两个字，但刘继祥重男轻女的思想很严重，觉得女孩认不认字是无所谓的事。
冬月把信和蜂蜜放在桌子上，把纱巾装进裤兜。她对母亲说：“找个人给咱读读这些信。”
刘继祥说：“小英可能认两个字，让她看看信上的字认得不？”
冬月拿着信去了周大库家。小英接过信，撕开看了看上面的字，结结巴巴地念了几句。冬月说：“去俺家，念给您姨和您姨夫听听。”
小英骑自行车带着冬月来到冬月家。
小英当着冬月一家人的面，几乎一字一顿地读起了信。
爹妈您好
我到达了部队驻地南京。我住的是楼房，四个人一间。我们的生活很好，每天就是锻炼和学习。
您老人家保重身体。
此致，敬礼
儿，冬生
爹妈您好
不知上封信收到没有。我有些想念您，每天晚上睡不着觉，您老人家就在我眼前。
我们除了锻练就是学习，基本上没有别的事情。
爹妈，我没有话可说了。
您老人家保重身体。
此致敬礼
儿冬生
爹妈您好
我发军饷了，给您老人家买了一桶蜂蜜，给冬月妹妹买了一条纱巾。钱不多，只能给您买这些。
我很想念您
多保重身体
此致敬礼
儿冬生
小英读完了信，拿起蜂蜜看了看，笑着说：“姨，拾的儿子，对您多孝顺。”她又对冬月说：“纱巾呢？拿出来看看。”
冬月掏出纱巾递到小英手上，小英抖开，蒙到自己头上，问：“好看吗？”
冬月和她妈齐声说：“好看。”
小英把纱巾还给小英说：“俺可没这个福气，人家有文化，又当兵，说不定以后能当官，把我俺妹妹带到部队享福来。”
冬月红了脸，嘻笑着，在小英背上打了一挙。说：“乱嚼舌根。”
冬月妈留小英吃饭，便去厨房炒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