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虎臣
小厮被泼了一脸酒,踉跄就要撞上阎柔那桌。
韦小嘴中塞着胡饼,手掌如蒲扇般一张,将小厮止住。
两个痞子正愁攀扯不上阎柔,见韦小出手帮了小厮,嘴中一啧便要上前找茬。
阎柔心思一转,给兄弟几人一个眼色,兄弟们默契,立刻兔起鹘落,先发制人。
包莫扑向矮子,马段扑向高个,将他们锁了个严实。
两人正要大喊报信,舒战,莫护跋一人抓了块大饼,径直塞入两人嘴中,直抵咽喉。
阎柔寻店家要来麻绳,与韦小合力将两人五花大绑,丢在一旁。
“唔唔唔。”两个地痞似虫蠕动,却又无济于事。
适才众人配合默契,只是一个瞬间便将两人拿下,案几整齐,未曾发出甚动静便归于平静。
店家欲报官,阎柔却制止,让他且少安毋躁。
“该吃吃,该喝喝。”阎柔吩咐几人回身落座,“别因为两只苍蝇,坏了口福。”
阎柔临危不乱,带头抓起饼子就汤,众兄弟见过大场面,自然也不会慌了神。
他们虽然头次入塞,人生地不熟,但都明白只要跟着阎柔这个头儿,就不会吃亏!
“山猪吃不来细糠。”韦小看到旁桌酒肉可惜,便取来一饼进食,“如此美味的酒肉,却说是酸的。”
众人吃了半晌,风卷残云般饱餐一顿,阎柔这才取出二百文钱,交给店家。
店家诧异,“客官,要不了这般多钱。”
“且收着,给贵店添麻烦了。”阎柔却摇头,虚指店外道:“公人就在不远处,还得麻烦店家将闹事者押去,秉公直言。”
“这是当然,这两人无端生事,又如何赖的了客官?”店家有惊无险,未受太大损失,阎柔出手又阔绰,哪有不从的道理。
阎柔话虽如此说,但毕竟求人不如求己,早已握着腰侧佩刀,以备不测了。
店家使唤两个小厮将泼皮押出,阎柔几人则跟在身后,而韦小手中则揣着两张饼。
果不其然,刚没走数步,只见街道前后便涌出许多执铁索铁尺的公人,将他们团团围住。
这些公人都是贼曹的麾下,郡中分曹治事,贼曹则是缉盗治安。
“大胆刁民,竟敢在城中互殴!”一个人从公人中挤出,却是邢可。
阎柔见当日手下败将,竟然还敢献丑,嗤笑道:“邢司马原来还兼任贼曹之职,为了阎某当真是殚精竭虑。”
邢可小人得志,“此乃分内之事,尔在城中互殴已犯了王法,随我去贼曹衙门!”
“既是王法便要证据。”阎柔反问,“邢司马可有人证,物证?”
一旁的店家小厮倒着苦水,痛诉着两个泼皮的恶行,这却让邢可左右为难。
店家都是人证,两人撒酒吐肉就是物证,泼皮寻衅的人证物证俱在,可是阎柔等人互殴的证据却一个没有。
邢可领着在外等候,却久久不见动静,无人看到是否互殴,店家作为人证否认互殴一事,便抓不住阎柔的把柄。
他们本是想等两拨人互相打起来,先乱作一团。只要动静一响他就立刻带人冲入,不由分说先将人扣押,占得先机。
可如今两人被五花大绑,并无斗殴痕迹,已然失了先机。
邢可倒想用强的手段,可是阎柔身怀士族符节,店家几人又在当场,若是无端扣押百姓,被士族逮住把柄弹劾,莫说是他就连邢举也有可能官位不保。
邢可投鼠忌器,只能作罢。
“有劳邢司马了。”阎柔一笑,抱拳道:“只是看起来邢司马气色不佳,可不要因为公务坏了身子。”
邢举冷哼一声,不敢当街阻拦,只得让他们从容离去。
韦小紧跟阎柔,从邢可身旁侧肩而过。
邢可一顿,忽然道:“且慢!”
“邢司马还有何事?”阎柔冷笑。
邢可撇开众人,走到了韦小跟前,上下打量,“怎么觉得尔有些眼熟?”
“是吗?”韦小嘴里嚼着饼子,“可在下却不认得邢司马。”
邢可虚起眼睛,思索半晌,“尔是哪里人?”
韦小满嘴是饼,含糊道:“涿郡人。”
“涿郡哪里人?”
“涿县。”
邢可疑虑了一声,“涿县人跑渔阳来做甚?”
“那邢司马广阳人,跑到渔阳又来做甚?”韦小咽了咽饼子,又撕下一块嚼巴起来。
“本司马自然是来做官的。”邢可愤懑道。
“那在下则是来谋生路的。”韦小打了个哈哈,“士族商队重开,谁还愿意在家种田?”
邢可冷哼一声,他虽觉得韦小眼熟,但韦小的回答却不惊不慌,让他寻不到破绽。
“邢司马可还有事?”韦小淡然处之。
邢可无话可说,只得悻悻领着泼皮离去。
兄弟几人都替韦小捏了把汗,这韦小有走私经历,端的是怕他被邢可查出身份来。
阎柔等人回到商队,韦小却有些坐立难安,他径直寻到阎柔的房中。
阎柔见他忧虑,不由宽慰道:“走私者甚多,又是见不得光的隐秘事,他们没有证据,为难不了你。”
“非也。”韦小沉声道:“在下忧虑的,并非是走私一事。”
阎柔闻言,疑惑道:“那是何事?”
他忽而恍然,韦小回答邢可问题时,嘴里一直嚼巴着饼子,口音含糊不清。
韦小如此嚼饼,难道他并非是涿县人,借此含糊口音蒙混过关?!
他既不敢承认自己来自何地,一定是有隐秘之事隐瞒。
“那邢可有了疑心,我不可久留于此。”韦小沉思再三,正色道:“恩公待我甚重,在下不能连累恩公,其实....我并非叫韦小。”
阎柔似有所悟,赶忙追问,“敢问韦兄,可是亡命而来?”
韦小郑重点头,“在下本是辽西郡令支县人,奴隶出身,因怒杀豪强而流落渔阳,走私盐铁讨生计。”
阎柔恍然,难怪韦小一身本事,不去州郡任职,也不去做仕宦门客,他竟然是个通缉犯!
“敢问尊姓大名?”阎柔倒是释然,毕竟他是塞外人,王法管不得他头上。
“在下唤做韩当,字义公。”韦小沉声,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