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宋雪凝的记忆回到多年以前，白风神君追杀犯了罪的大妖，反中了妖怪的计谋，被重伤，她为白风疗伤，可白风却走火入魔，欲望被放大了数倍，开始强迫她，那时她与白风情谊正浓，不舍得伤了他，最后被白风得逞，她也因此有了身孕。
那时仙雪两族已经在商议他们二人的婚事了，所以对于这个将要到来的孩子，她是满怀期待，可是仙界却偷袭了雪灵族，导致雪灵族生灵涂炭。
至此，两族决裂。
她与白风也至此情断。午夜梦回之际，她都在懊悔，懊悔她与白风有过这么一段情，导致雪灵族人丧失了对仙界的警惕，才损失这么惨重。
她双目发红，手中刀又往前刺了一寸，“我早已将她摔死了。”
是啊，她恨白风，又岂会留下与他的孩子。
“雪尊殿下，我乃凡间一个普通凡人，尚且有一线生机，身为雪尊与白风神君的女儿，又岂会一线生机都没有呢？”
宋雪凝这一刀用了全力，桑若寒只觉浑身阵痛，俯身喷出一大口血来，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回眸，当视线触碰到柳慕时，血红的眸中终于绽开一抹笑意。
宋雪凝无情的将刀从他腹中抽出，桑若寒朝前趔趄了一大步，他感觉到了生命的流逝，陡然间，他眸子突然变成金黄色的，目光定定的望着宋雪凝，脸上一丝表情也无，语气也淡了许多，“我认得你。原来一切都是天意，千百年前所有人的命运都已交织在一起，不得不说，运气的安排当真巧妙。”
眼前之人绝不是桑若寒，“你是谁？”
可宋雪凝话音刚落，桑若寒眸子便已恢复正常，“雪尊，放过她，我会用自身神魂护佑雪灵族不受外族侵扰。”
话在舌尖辗转一瞬，他说了自己此生最后一句话，“雪尊这个称呼太过陌生遥远，若是可以称呼您一声丈母娘便好了。”
这便是他此生唯一的奢望了。
话毕，他便如一缕尘烟，消散在天地间，而他的魂则朝禁地谷中飘去，呈护卫的姿势。
宋雪凝凝望着那股残魂，眼中凸现迷茫之感。
这么做值得吗？
她震碎了桑若寒所造的空间，柳慕一咕噜的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所有，一把抓住宋雪凝的手腕，叫出了那个她早已习惯了十八年的称呼，“娘，桑若寒呢？”
当柳慕喊出娘的那一刻，宋雪凝神魂震荡，不同于柳慕在凡间喊她的那一声，因为她自始至终都明白，凡人柳慕的娘亲不是她，可……万年前她亲自生出来的那个孩子呢？她亲手摔死的那个孩子呢？那个她午夜梦回，只觉愧疚的孩子呢？
当年她独自一人，历经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孩子，她只在怀中抱了一刻，便将她亲手摔死，只因那个孩子竟同时拥有仙骨仙魂与七窍通灵之心。
原本她打算若孩子只继承她的七窍通灵之心，她便会将其留下，当作继任者培养。
可偏偏天不遂人愿。
那时仙族与雪灵族正激战，她也不能留下这个对于雪灵族来说耻辱的孩子。
就算她再不舍，也只能将她摔死，要不然该如何面对在战场上因奋力拼杀而埋骨于土的她的将士，她的子民？
她不止是一个母亲，更是一族之尊。
看着已渐处崩溃边缘的柳慕，宋雪凝终于从她的脸上看到了过去的，稚嫩的自己的一丝影子。
她终于再也无法欺骗自己。
她不爱自己的孩子。
她的手情不自禁的摸了摸柳慕的脸。
桑若寒说的对，对于自己的孩子，宋雪凝又岂会不给她留有一线生机呢？只是生机渺茫，三万年过去了，她认为那个孩子早已死去。
“娘，桑若寒呢？”空间震碎之时，柳慕并未看见桑若寒，不好的预感从她心头划过，可她依旧不相信眼前看到的。
“他死了。”
柳慕松开了抓住宋雪凝的手，表情茫然，“现在，轮到我了吗？动手吧，你不是最擅长杀人了吗？”
宋雪凝察觉到她与柳慕之间残存的，仅剩一丝的联结，正在慢慢被抹去，她的心罕见的慌了一瞬。
宋雪凝复又抓起柳慕的手，察觉到了柳慕的抗拒，她却一概不理，只蛮横的将她抓到自己的身前，“到了凡间，好好与颜嬷生活。”
雪灵族与仙族之人拥有漫长的生命，而凡人的生命对于他们来说只如白驹过隙。
她不知道当年在柳慕将要摔死之际，有了怎样的机遇，才能平安活下来，又如何会在凡间投胎。
这些或许她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她不是个好母亲，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女儿。
如今放她一条生路，便是还了当年杀她之悔吧。
听见雪尊要放了眼前这个凡人，赢辉立马便要上前来阻止，却被白橙伸手拦住去路。
赢辉顿时便急了，“若是饶过她，我们雪灵族族规便被破了呀？”
白橙冲赢辉摇了摇头，“那孩子是雪灵族人，雪尊此举，未破族规，亦是有自己的道理。”
李至不解道，“是何道理？白兄可是知道什么内幕？告知我们兄弟二人，也好过把我们蒙在鼓里。”
白橙道，“我不知，可雪尊知便够了。”
只一句话，便堵住了赢李二人的嘴。
因为在雪灵族众人眼中，雪尊便是道理。
雪尊的道理他们只需听从便好了。
宋雪凝打开结界，想要将柳慕送到凡间，明明渴望已久的生与自由就在眼前，柳慕却不想要了，倔强的问，“为什么？为什么放过我？我不明白。”
宋雪凝眉目转冷，“因为你的命是桑若寒换下的，他既希望你好好活着，那你便好好活着吧。”
宋雪凝用法术将方才空间内的情景再现在柳慕面前，只是将她是柳慕亲娘和雪灵族密辛从中剔除，“既然你想知道，我便告诉你为什么。你想余下的生命中都对一个人有深重的怀念，那便去怀念吧，桑若寒值得你这么做。”
“后来我才明白，她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站在那里，我就会爱她。”
桑若寒的话陡然在她脑海中炸开。
与之一同涌入她脑海的，还有他临死之前，最后的一回眸。
什么时候，他竟对自己产生了如此深厚的情谊。
她这时才明白，那时她对他说的望回到凡间再也不见的话对于桑若寒来说有多残忍。
柳慕终于明白桑若寒自杀的理由，可若时光倒流，她会选择陪他一起死。
柳慕冷笑一声，眼泪混着鼻涕一起流下，“桑若寒，你知道吗？没有任何人值得你放弃生命。包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