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是谁?
经过那几日,梁安和昆成他们的关系仿佛就微妙地拉近了。
所以这导致他们现在经常敢放肆地拉着他去喝酒。这一次他被拉着去那花楼喝酒,几番推拒,他还是被拉了过去。梁安知道他不去,他们私底下也会聚着喊着喝个酒,唠唠自己跟着现在的皇上,一路走来怎么怎么风光。
搁以前他会骂一番军心不正,现在大家都知道他好说话了不少,也敢蹬鼻子上脸,拉着个长脸说自己的打这么些年的仗,爹娘死了,娘子也跑了,现在好不容易结束了,快活一回都不许。
梁安听着,那一句“好不容易结束了”让他心揪了起来,他重来一遍,他复国的念头从来没有歇下。难道再来一遍战争真的是正解吗?这是以身许国,拯旧民于水火的大义,还是挟着国恨的一己私欲,他开始怀疑自己。
他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还是和部下去了花楼,这个花楼是重建的,倒也颇具规模,内里堂皇,香袭江岸。美人的琴声透过哄闹的人声,随着那江边的飞鸟起伏。
他上辈子在宫里是个不起眼的太监,两辈子第一次踏足这种地方。
楼里的姑娘都是极有眼色的人,看出他是这两三个人头儿,笑的艳而不俗,迎上来。
他们到了一个宽敞的房间,坐着一个姑娘在弹着古琴,一身斜襟红色外衫,插着金雀儿簪。古琴的旁边摆着山茶花,花瓣有点蔫,卷了起来。
一曲罢,那姑娘起身行礼,始终带着浅浅的笑容。
他对琴颇有了解。知晓她的水平不仅仅是摆在表面的花瓶,虽然她弹的曲儿并不高雅。
既然来了,他便也闲适地坐下,倒了杯酒,送到嘴边,浅浅尝了一口。
“姑娘可思念亡国?”他问。
此言一出,房间闹哄哄的调笑声一瞬间静止了。那姑娘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意欲复国的人,或是到来的胜利者。但是他们自己知道,他那忠心的部下,昆成看着他,一脸莫名。他们不是来玩的吗?这个哥在干什么?
那姑娘轻笑了一声,“妾身可不知,商女哪知什么亡国恨。”
有人跟着笑了,场面又恢复了吵吵闹闹。尹均挑眉,看着那个姑娘继续弹琴,虽说是助兴的曲儿,也弹出了几分高雅,想来是从小培养的。
他酒量向来不太好,喝了两口酒,便撑着脑袋,看着眼前的一片红袖绿裙,想着曾经的宫殿,也是这般光景,繁华得紧。
他脸被酒熏的有些红,凑近那个姑娘,“姑娘琴技甚好,我若是伯牙,也愿为姑娘绝弦。”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胡话,还带着一股轻浮劲儿。
“公子说笑了,坊里取悦人的艳曲儿,再怎么技高,也上不得台面,又怎可与伯牙钟期并论?”那姑娘不动声色拉开了和他的距离。
他听着,摇头笑了笑,他又喝了一大口酒。酒的烈,房里的熏香,带着甜腻的味道,都让他开始醉在这里。他脑子里崩的那根弦似乎松开了一些,他脑子里开始恍恍惚惚出现一个人影,然后又有声音像是从深深的湖底,穿过暗夜中的水,在他耳边说道,“你是谁?”
带一点惊疑,一点高位者的不容置疑。
等他被酒拖的迟钝的神经,终于有了点反应时,发现那是他自己的声音。是这具身体的声音,它本来的主人。
他身体里的酒好像一下子蒸发了,他清醒过来,理智回来,他试探的声音回道“尹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