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仍在人间

送葬者一言不发的，温和地注视着孟邢。

片刻之后，他才笑了笑，再摊开双手道：

“没错。”

“因为我需要在这里杀掉你。所以，我选择将身体的魔力传输给自己的脑，从而让自己现在能够以这种即便只有脑，也还是比你更加强大的姿态，站在你的面前。”

“你以为，是你的那个金发钢铁少女限制住了我的行动？”

“否。”

“是我用自己的本体，限制住了她的行动。”

“只要这样思考下来，问题就立刻变得简单了。控制住那个金发，让她没办法干涉你和剩下的这个银发；再集中所有注意力，利用低级恶魔们，同时利用你的智慧和判断力——将你们最终引到这里。”

“接下来就是将她的战力，排除在能够威胁到我的境况之外。”

“当然了。如果刚才那一招能够直接宰了你，这反倒是最好的结局——可就算做不到，也没关系。毕竟我成功完成了既定的计划，将她控制住，让她也失去了对你的干涉能力。”

说到这儿。

送葬者望着孟邢，道：“这是冒险。但我觉得，这样的冒险非常值得。”

“即便已经来到了现在这一步，我的胜率也还是远远地高于你。这是因为，哪怕只是作为脑的这个状态，在竭尽全力的从身体那里获取魔力后——我也还是成功的让自己达到了，普通D级恶魔的水准。”

他迈着很缓的步子，向着左侧走去，但视线却始终直勾勾地盯着孟邢：

“那么，荣誉军官。你能赢得过D级恶魔吗？我赌你做不到。”

“……呵，确实。”孟邢笑了。

他紧握着黑兔刀，脚步不停，也开始向右侧走去：

“一切正如你所说。从一开始，我就落入了你的设计之中……作为一名荣誉军官，我始终在依靠自己的智慧、本能和判断力行事，现在看来……我的智慧和我的判断力，都远不如你这个狡猾的虚空恶魔。”

双方以某点为圆心。

彼此踱步，彼此行走，宛如正在旋转着的太极鱼——黑白两色，永远游动、永不休止。

“但就算是再怎么精致的计划。归根结底，也依旧是在紧急发生变故的前提下，尽最大力度最快完成的谋略。”

孟邢道：

“即便聪明如你，狡诈如你——也只能确保这一切事，都在按照最有利于你的方向发展。”

说话之间。

最终，他停下了脚步。而后，他握紧黑兔刀，再将剑刃缓缓抬起，剑指于上。

“你还是要战斗。你亲手为我创造了胜算最大的环境。”

“送葬者。我面前的这个，就是你最脆弱的脑了。”

“换言之——即便我的实力比不上你。可只要我能够在这里亲手斩杀你，这件事就结束了。”

“…………”渐渐地，送葬者步子变缓，最终停止。

虚空恶魔脸上的微笑，正在消失。

虚空恶魔眼中的温柔与温和感，正在消失。

最后的最后——

孟邢能够从敌人的眸子中看到的唯一的表情，就只剩下了冰冷。

……

…………

时间一秒一秒的流逝着。

送葬者与孟邢，保持着相对而立的站姿，一动不动。

此刻——

本应该继续尝试攻破大门的虚空恶魔们，全都停止了寻觅、撞击与嘶吼。

有着幽暗光照的缓坡与长廊，灯管似乎坏掉了，因而忽明忽暗，在连续四次的闪烁后，最终彻底熄灭。

地下停车场中，四围全都是些早已经在无穷无尽的岁月侵蚀下，变得衰败、朽坏，甚至是在燃烧过后继续经历了衰败与朽坏的整个过程的，成堆、成簇的空壳与锈蚀汽车。

艾德琳被关在了牢笼中，还在试图用刀刃砍断特制金属，但却每一次都只是在疼得龇牙咧嘴、流下泪水之余，用力将胳膊掩住嘴巴，一边默默落泪，一边不敢乱喊叫打破这段难得的宁静。

……没错。

宁静。

这是一段彼此观察对方，彼此等待最好时机的寂静。

孟邢处于劣势，但他却拥有刀锋。因此，他的呼吸声更慢，他的注意力也更集中。

唯有送葬者的情绪似乎仍旧很平缓。

即便，这仅仅是一种近似于“放松”的假象。

“你是正确的。”

“无论对于你，还是对于我来说——我们都已经被迫让自己处在了，要么获胜、要么死去的绝境之中。”

“于我而言，这还是生命中的头一次。”

“我从未令自己陷入过险境。我们的交易，本应该在乌托比昂的统治者们做出明智的决定后，就直接达成——而后，我会永远地离开这儿，带着我的脑，从此彻底远离这个国家，前往新的地区重新建立起我个人的理想乡。”

送葬者的话，似乎很多。

但出乎意料的是，孟邢在此时此刻，却一点儿都不觉得对方的话非常吵闹。

孟邢就只是放稳了呼吸，继续集中注意力，将自己的全部……都集中在了此处，绝不动摇。

“但是，你作为一个人类，还太年轻。”

“自诩是一个正直的人类，将那些已经没救了的尸体视为同胞。你憎恨我，甚至都不肯退让一步，给彼此留下一点余地。”

渐渐地，送葬者闭上了眼睛：

“但人类总是要在愚蠢的冒险中取得成长，或是迎来死亡。”

“荣誉军官。”

“你为属于我的这场试炼，提供了仪式感。倘若我能赢得这场战斗，杀了你、吸吮你的脑子，吃光你的全部精神力的话——那么，假以时日，我想必一定能【升格】为更加强大的A级恶魔吧。”

“那么——”

送葬者睁开了眼眸。

这个瞬间。

在他那对原本呈现出深灰色泽的瞳孔中，竟是绽放开了极为夺目的血琥珀色的辉光。

而后，送葬者的那双白净迷人的手掌里，便逐渐滋生出了两把由他亲手倒持着的漆黑短刺。

“荣誉军官。此刻的我，对于你来说——”

“会成为你的试炼吗？”

至此。

送葬者的脑，或者说就是送葬者的最脆弱的本体的这个男人，赫然向着身边的每一寸土地，释放出了极为强横霸道的魔力。

下一瞬，他猛然前冲。

只一刹那，便与同样向他袭来的孟邢，利刃相交、锋芒相错！

叮——！

孟邢横摆一刀，本意是砍向送葬者的肋骨，但却在感受到极为强烈的危机感的同时，猛然抬刀，挡下了送葬者那企图将他给一击爆头的短刺。

与此同时，他身体也向前扬，闪过另一刺。再更进一步地将手中的黑兔刀向前磨，直擦出一连串金属激鸣的火花后，便是全力赶在送葬者继续转动短刺，刺击自己之前，抢先一刀斩向了敌人的上身。

“……”送葬者冷漠地回身一缩，使得刀刃在千钧一发之际，只是由剑尖猛然划破了他的燕尾服。

此刻——

便在此刻，时间仿若在这两个男人之间，发生了定格。

【团结家园的操纵者】

【大歌剧院苍穹】

【B级恶魔之脑】

【送葬者】

此刻，直至抵达战斗结束的那一刻。

或是直达天堂，或是奔向地狱，又或者……我们仍将留在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