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二十五年前
百姓们交头接耳地议论着,都觉得右相和杨大人有包庇凶手的嫌疑,纷纷跪下请求为死者讨回公道。陈员外见舆论渐渐倒向他,装模作样哭的越来越伤心了。
“陈员外,本相答应你,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乐正晓威风凛凛地站在了府衙门口,义正言辞地说,“百姓们,冯娘杀人自是罪无可恕。但一切的起因,是三个月前,陈员外之子虐杀了冯娘的女儿落落,却因未满十岁,被判无罪。”
“我儿都被判无罪了,国法如此,她却丧心病狂……”
“丧心病狂?”乐正晓打断了陈员外,怒视着他,“经仵作检验,落落尸身惨不忍睹,到底是谁丧心病狂?百姓们,如果是你们的孩子被别人的孩子杀了,而别人的孩子因为年纪小。而逍遥法外,你们心中是何滋味?”
老百姓皆沉默不语。
“但她杀了我妻儿三条人命啊!”陈员外吼道,“她难道还要被网开一面?”
“本相和杨大人从未说要对冯娘网开一面!”乐正晓强调道,“冯娘毕竟杀害了另外两条无辜的生命,必得严判!但作为大安百姓,必得教育自己的孩子走正道,而不是肆意妄为,抓住法律的漏洞无法无天,最终伤人害己!”
百姓们听到这番话,纷纷认同地点点头。
“你快走吧!”杨大人对陈员外说,“冯娘杀人案,我们会依法判决,若你再惹是生非,鼓动百姓,煽风点火攻击府衙,本官和右相绝不轻饶!”
阴暗潮湿的大牢里,冯娘端坐在,脸色毫无惧色,失去女儿之后,世间也没有令她害怕的事儿了。现在她只想早日与女儿团聚,黄泉路上母女相伴。
乐正晓随着杨大人步入大牢,一边走一边说:“行刑的时候,赐冯娘一杯毒酒吧!”
“右相,只怕,于理不合,毕竟她背负三条人命!”杨大人为难道。
“就说是本相吩咐的。”乐正晓挥了下手,“你下去吧,本相有话想单独跟冯娘说。”
“是,下官知道了!”杨大人转身离开,乐正晓走向关押冯娘那个牢房。
“冯娘……”乐正晓隔着牢门,对冯娘说,“走到这般地步,你可曾后悔?”
冯娘站起身坚定地走向乐正晓,朗声道:“我不后悔,就算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依旧选择为我女儿报仇。杀女之仇,不共戴天,法律不管,那我就自己去!”
“可陈员外的夫人和女儿是无辜的!”
“大人,一开始我只想杀掉那个恶魔。”冯娘紧紧抓住牢门,双臂都在颤抖,“可陈夫人护着她儿子,还有她女儿,也来捣乱,我一时杀红了眼……我真的不是一开始就想杀了她们。其实最该死的还是陈员外,子不教父之过,都是他的骄纵,让他儿子为所欲为。对于她的妻女,我的命,赔给她们!”
“冯娘,你放心,本相定会奏请陛下,尽快休整律法,还你女儿,一个公道!”乐正晓遗憾地摇摇头,“可惜,你看不见了!”
“多谢大人!”冯娘重重地跪了下来,朝乐正晓深深一拜,“我看不看得见不重要,重要的是,后人能够受益!其实我本想一死了之,但我后来一想,那样的话无法给陈员外的妻女一个交代,所以,我要等国法审判伏诛!”
“好!”乐正晓转身离去,走出牢房,仰望着晴空万里的蓝天,感慨地说,“小川啊小川,若你还在,这个案子你会怎么判。”
三日后,冯娘杀害陈员外妻子女儿,罪不可赦,赐饮鸩而死。
午后,杨大人亲自给冯娘送去了鸩酒,亲自递给她:“鸩酒是右相的恩赐,右相说你的身后事,他一力承当,她会给你和落落重新找个安安静静的地方,不会让陈员外有机会报复!”
“右相大恩,冯娘母女感激不尽!”冯娘端起鸩酒,一饮而尽,追随女儿而且。
不久之后卫许下旨,在大安境内,杀人者必偿命,未满八岁者杀人,其父偿命,以儆效尤!这样以来,大安再也不会有像落落那样枉死的小孩子。
转眼便来到了冯娘的头七,乐正晓亲自来看她,摸了摸她冰冷的墓碑:“冯娘,陛下修改了卫法,以后再也不会有像落落的悲剧发生,你在天之灵安息吧。希望来生,你可以和落落再做母女!”
乐正晓抓起一把黄纸,洒向天空。
大宇,斯城,淳于沐府邸。
经过二十多日的休养,淳于沐的伤势逐渐好转。淳于信为了嘉奖淳于沐救驾之功,册封他为超品亲王。
虽然超品亲王在大宇的地位仅在陛下与储君之下,但这个位置确实没有达到淳于沐和简梦川的期待值。
他们本以为经此一事,淳于信会一举册封淳于沐为储君。
“王爷,陛下吩咐,您有伤在身,就不必行礼谢恩了,等您痊愈,再去大斯宫!”蓝帽侍卫亲自把超品亲王的金册金印递给淳于沐,“清贵嫔怀有身孕,王爷伤势痊愈,陛下一定欣慰。”
“清贵嫔?”淳于沐惊愕道,“哪来的清贵嫔?”
“回王爷,清贵嫔是二皇子举荐给陛下的绝色佳人,奈何肚子也争气,这么快就怀上了身孕,陛下破格提拔为贵嫔!”蓝帽侍卫说道。
待蓝帽侍卫走后,淳于沐愤怒地将金册金印掷在地上:“淳于宁这个混账,天天坏我好事!我还纳闷为什么父皇不立我为皇储,原来又有了孩子。”
“殿下息怒!”简梦川推门而入将他扶回床榻上躺好,,“陛下正值盛年,殿下也还年轻,放平心态,先养好身体。”
“我真是小看了这个淳于宁!”淳于沐咬牙道,“我受伤不在朝中不过二十多日,竟然惹出这么多的事儿,清贵嫔,他竟然给父皇进献美女,他真让我刮目相看。”
“淳于宁觉得自己于储位无望,才扶持清贵嫔,倘若清贵嫔诞下皇子,淳于宁就可以扶持小皇子来抗衡殿下!”简梦川蹙眉道,“此番真的是我们轻敌了。”
“眼下只能等清贵嫔生子,期望她诞下公主。”
“殿下还要等她生下孩子?”简梦川无奈地摇摇头,淳于沐身为夺嫡的皇子,行事过于善良。
在帝王家保持一颗良善之心,多么难得,这也是简梦川欣赏淳于沐的地方。
“我不屑对妇孺动手!”淳于沐攥紧了拳头。
“算了,先别想了,反正待皇子出生还有数月,咱们还可以想办法!”简梦川掀开了一个罐子,一股浓郁的桂花香扑面而来,“这是我从一位大安商人处买来的桂花,给你做了一碗桂花羹,快喝吧!”
岂料淳于沐一闻到桂花香,就面颊通红,呼吸困难,吓得简梦川赶紧把桂花羹丢在门外,给他倒了一杯水,让他喝下,方才缓解。
“你也不能吃桂花?”
“我不知道啊?我从未吃过桂花。”淳于沐满眼无辜,“真不好意思,辜负了你的好意。”
“我师父也不能吃桂花……”简梦川想起了常清河,眼神充满失落,“常悦和常乐似乎是遗传师父也不能吃,没想到殿下也是……”
“桂花在大宇并不常见,故而我不知道我不能吃!”淳于沐拉住简梦川的手,“小川我受伤以来,你对我的照顾,我谨记于心。”
“这有什么,毕竟,我们是搭档,是盟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简梦川强调道,“我还是那句话,不该有的心思,请殿下不要心存妄念。”
“小川,我知道了!”淳于沐喃喃道,然后握着他的手,进入了梦乡。
这几日,他总梦见,梦中他和简梦川两人一马,潇洒天涯,笑傲江湖。若朕如此,储君之位,荣华富贵,又算得了什么呢?
简梦川从淳于沐熟睡之际,贴近他的面颊,仔细端详着,她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打量着淳于沐。现在越来越觉得,他跟师父长得很像!甚至比常乐长得还像师父,但他是大宇皇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道他是师父的儿子?
这种匪夷所思的想法萦绕在简梦川心头,简梦川很快地停止了遐想,自言自语地说:“我在想什么?他怎么会和我师父有关系,我真是疯了!”
斯城,大医官府。
大医官每日从大斯宫回到府内,必去祠堂上一炷香,祠堂最深处有一处密室,密室内放置着一个棺椁,和一块牌位。
牌位上写,挚友常清河之灵位。大医官上完香后,打开那座棺椁,里面是一具男尸,约莫四十岁的容貌,长得跟淳于信一模一样!
“陛下,清河,你们放心,孩子们都好!”大医官一边用药粉涂抹在男尸上,一边说,“陛下,清河去找你了,等过些年,我也该去找你们了。咱们三人在另一个世界,把酒言欢!”
二十五年前,与淳于信一起去大安游历的,还有大医官。大医官,淳于信,常清河成了无话不谈的至交。
这一切,还要从十七年前说起,十七年前,淳于信伤寒躺在大斯宫休息。淳于信的双胞胎哥哥淳于仆扮成淳于信的样子,瞒过了蓝帽侍卫,堂而皇之地进入寝殿,捂死了淳于信,李代桃僵,取而代之!
当时大医官正在隔壁给淳于信煎药,亲眼目睹这骇人的一幕,他不能喊出声,因为他知道,没人会信他。
就在淳于仆出去的间隙,大医官只好将淳于信的尸身暂时藏在了大斯宫的地窖中,看能不能把他救活。
奈何淳于信的尸身已经凉透,回天乏力。大医官抱在淳于信的尸身在地窖里,哭都不敢哭出生。
皇家有规定,凡有双胞胎男婴出生,必得杀死一个,但淳于信的母后舍不得杀死淳于仆,并瞒着先帝将淳于仆养在娘家。
后来淳于信继位,觉得哥哥已经承袭舅舅的爵位,对皇位没有威胁,才放松警惕,允许淳于仆随意出入大斯宫,在太后膝下尽孝。
岂料太后刚崩逝,他就露出狼子野心,杀君夺位、
第二天淳于信的皇后暴毙,趁着淳于仆出宫举哀的时候,大医官把淳于信的尸体带了出去,放在自己家里,置于棺材内,大医官每天都要观察尸体变化,涂一些防腐药。就这样,保存了十七年。
“陛下,老臣对不住你啊!”大医官面对着淳于信的尸体,忍不住潸然泪下,“若老臣当时就站出来,揭露贼子的恶行,或许皇后,倩妃,文妃都不会死!可老臣当时实在害怕。怕娘娘和皇子们惨遭毒手,更怕老臣的家人们也受株连!”
“报应的报应!”大医官越哭越伤心,“老臣的妻子和两个儿子陆续病死,焉知不是老臣的报应。”
“清河……”大医官抹了一把泪水。恍然地望着常清河的灵位,“我相信,九泉之下你一定和倩妃相遇了,你一定知道,大皇子其实是你的孩子,是陛下给了他们母子一个名分!”
就在那次游历途中,常清河他们三位,在江南邂逅了一位叫倩语的女子,常清河和淳于信都对倩语一见钟情。
淳于信知道倩语喜欢的是常清河,为了兄弟之情,淳于信自愿退出,并祝福倩语和常清河。
常清河立马修书一封送回眷城,告知父母,他要三书六礼迎娶倩语。常清河的父母雷霆之怒,他们嫌弃倩语出身布衣,将来对常清河的仕途没有帮助。私自给常清河定下钟离家的小姐,要棒打鸳鸯。
常清河爱的是倩语,任凭父母如何召唤,就是不回去,直到接到了母亲病危的消息。
常清河陷入了两难,他知道一旦回去,就会失去倩语,若不回去,他又成了不孝子。
微雨斜下,打湿了常清河的衣衫。
“清河。你回去吧!”倩语打了一把伞遮到他头上。“伯母若出了事,你后半辈子不会欢愉。我也不会!”
“阿语,你跟我走吧!”常清河抓住了倩语的手,恳切道,“等回到眷城,我再想办法,总会有办法的。”
倩语却摇摇头:“清河,也许,我们真的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