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李青山
热心观众送了很多“搭红”。
“搭红”是对戏、对角儿的认可,一条“搭红”五百,都是有对象的,更有一个外地大佬,除二十条“搭红”外,还送大花篮一对,指名道姓要送给易青歌。
沈知言看了落款:李青山。
易青歌看了,说:“还回去吧。”
沈知言摇头,“涉及剧团大家的福利,还啥,收下,吃孙穿孙不谢孙。”
易青歌道:“这人明显别有目的。”
“聪明。”沈知言笑了,“不想才打一条黄狗,又来一匹灰狼,事真多呀。”
“什么黄狗?什么灰狼?”
余青雪捅了沈知言一下。
对易青歌说:“别听你哥胡说,演你的戏就好,其他都交给你哥和我。”
易青歌撇嘴,“他才不是我哥呢。”
“好,好,你是他姐好了吧。”余青雪哄道:“反正他姐也不少,不差你。”
演出大获成功,自然要开庆功会。
剧团这边,自然朱团长掌总,演员这边,却已经默认米兰带队了。以春和盛为核心,连忠孝仁义四个老艺人都包含在内,已经凝聚了剧团大部分骨干。
米兰操持具体事务。
她听沈知言的,每条“搭红”按照落款,送十张戏票。“都是财神爷嘞,人要全部建档,从里面逐渐筛选出票友,闲暇时搞一些联谊活动,作为永例。”
米兰虽觉新奇,倒也认为有理。
所以,纵然后续演出一票难求,她硬是从朱团长那里抠出不少分了下去。
“搭红”角儿虽拿大头,剧团也有分成的,事关利益,米兰要得理直气壮。
沈知言照例是不参加庆功会的。
他和沈南风一起,招待九岩沟来的乡亲们,是在面馆那边另摆的摊子。
任沈南风应付乡亲们敬酒,沈知言拉上易北河,询问竹扣瓷那几家情况。
“你那招好使。”易北河举大拇指。
“养竹、破篾、编器、质检、外销分流,环环相接,各自上下游,既让利大家,又避免一家独大,尤其上色技术只给一家,就多了一家镇宅,好使。”
当初选三家传技,且只给其中一家篾丝上色技术,就是为了保护利益链。
“这么说,运行还成?”
“成,太成了。”易北河笑,“红薯干、番茄干、番茄酱的技术,我就是学你这招儿,与莲花岩、三叉怪、五指峰、七子崖他们分的工,好使得很。”
沈知言不由失笑,“那就成,这样我也就放心了,以后回九岩沟的日子也少了,我叔爷那边,叔你多操心吧。”
“包在叔身上。”易北河拍胸。
言罢又说:“村里这次又送出五个孩子,参加县剧团的训练班,你叔爷现在忙得很,莲花岩、三叉怪、五指峰、七子崖那边,也来了许多孩子,我一看,这哪行,索性把村学校建起了。”
“北河叔高明!”沈知言由衷赞叹。
“不止叔爷,还有易家。”
“你的意思……”
“青歌青娥要出名了,以后关于她们的一切,都会被人放大,易家的事也是其中之一,不定就会有人去他们那里撞木钟,曲线救国,图谋青歌青娥……”
“明白了,我来给他们说。”
“那就好。”
看余青雪从那边走来示意,忙告别道:“叔,你招呼吧,我得走了。”
易北河很有气概的挥手。
“忙你的。”
余青雪一见面就说:“确认是李青山,不过意图不明,目标似乎是你。”
“不是你吗?”沈知言促狭地问。
“你很喜欢戴绿帽子?”余青雪踹他一脚,“连老婆的玩笑也开,臭男人。”
“青雪……”沈知言欲言又止。
“你说咯。”
沈知言犹豫下,终于说:“有黄万里的前车之鉴,你应该是自由了……”
“闭嘴吧你。”
余青雪打断他道:“沈知言,再不要让我听到这话,要不,咱们没完。”
“我这情况……你又何苦……”
余青雪真恼了,“说了让你闭嘴。”
李青山一米八多,络腮胡子,满身军武之气,乍一看,都以为是个粗人。
一见面,就谈笑风生。
“哟,梁山伯和祝英台联袂来访,屋里都亮堂了许多,请进,快请。”
“你是剧团大主顾嘛,不远千里来到宁州小县,作为地主,沈知言自应表示感谢。”
“哦?青雪妹子也成宁州人了?”
余青雪粲然一笑,“嫁鸡随鸡嘛。”
“啊呀……”李青山捂脑袋做后悔状,“晚了一步,进度这么快的吗?”
沈知言也笑道:“青雪老家就在宁州呀,李先生,您连这竟也不知吗?”
李青山哈哈大笑,“知不知的,结果不都一样嘛,见你们这么伉俪情深,我也就放心了,既如此,剧团里那个唱许仙的,应该就没有人和我争了吧?”
沈知言不动声色道:
“哦?李先生还有如此雅兴?”
“男大当婚嘛,我李青山年二十六,至今无配偶,找个媳妇,合理。”
“宁州土丫头,不嫁京都人家。”
“你能做主?”
“能。”
李青山又是一阵大笑,“不见得,人家有爹娘的,哪用一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操心,省省心吧,你管不了。”
余青雪喝道:
“李青山,想做什么?明说吧。”
“我想娶你,你答应吗?”
场面冷了下来。
窗外阳光灿烂,屋内却冷气嗖嗖,尽管蒸汽管道内“咔咔”作响,却丝毫也不起作用似的,这样的情况下,沈知言的话更如九幽冷风,吹得人骨缝儿疼。
“听说,李先生出身军伍,李家更是三代从军,余家文艺线上一小门小户,李家也看得上?两手都要抓吗?”
李青山眼神儿一缩,一股子寒意从心底冒出,直冲脑际,哂笑道:“我李青山就找一媳妇,哪管得了那么多。”
“希望别人也这样以为咯。”
两人初见,都没想到,几句话而已,就电石火花般发展到这个局面。
都有些措不及防。
沈知言奉上戏票四十,“李先生,这是剧团回馈大主顾的谢礼,请收下。”
“哦?还有这好事儿。”
“您花钱了嘛,应该的。”
出了招待所,余青雪仍不解,“没理由啊,他为甚非要插这一杠子?”
沈知言无所谓道:“谁知道。”
“爷爷问了人,说李家没这意思。”
“自作主张?”沈知言摩挲下巴。
随即又道:“看看再说吧,是狼是狗是狐狸,总有一天会露出尾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