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哥哥带你回家
“老公……”
黄佳燕感觉到丈夫身体忽地一沉，几乎瘫软在地，赶忙吃力地把他扶住。
然后回头向跟在身后的罗长胜道：“罗大哥，让人顺着那根竹竿往下挖。”
“竹竿？”
罗长胜向着河滩望去，接着向身后招了招手。
立刻有警员拿着工具从车上下来。
因为知道晚上可能会发掘，所以他们带的工具齐全。
“顺着竹竿往下挖。”
“好的，焗长。”警员们纷纷应声。
都想在焗长面前好好表现一番，个个干劲十足。
他们踩着杂草荆棘，如狼似虎地冲向下面的河滩。
见他们如此鲁莽地行为，全身发软的林立波努力站直了身子。
“我来，我自己来。”
他挣脱黄佳燕的手，也向着下面的河滩冲去。
“老公……”
黄佳燕慌忙喊了一声，可林立波却如同没听见一般。
旁边罗大胜见状，赶忙跟了下去，而他身后的夏福生，则拎着几样东西跟上。
“你们别动，别动，让我来……让我来……”
林立波夺过旁边一位警察手里的铁锹，目光紧紧落在竹竿下面的地面上。
这一小块地方的杂草，明显要比周围更茂密一些，后面跟上来的罗长胜这些老警察，一眼就能发现不同寻常的地方，看来这下面还真的有可能埋有尸体。
林立波夺过铁锹，人却又开始踌躇了。
此时夏福生把手里拎着的东西稍微摆弄了一下，然后强烈的东光把四周照得亮如白昼。
原来他手中拎着的是个电瓶，电瓶上挂着一个超大瓦数的灯泡。
“要不，让我来吧。”
罗长胜见林立波久久不愿意动铁锹，于是出言小声提醒。
至于周围警员，有焗长在场，他们自然也不敢有什么怨言，只能耐心等待。
跟过来的黄佳燕，轻轻拍了拍丈夫的背，小声道：“去吧，朵朵等着你回家呢。”
妻子的话，似乎给了林立波莫大的勇气，他紧握着手上的铁锹，走上前，先是一把把竹竿给薅了起来丢到一旁。
然后高高地举起铁锹，却轻轻地落下，浅浅地挖出一层土来。
“朵朵，哥哥带你回家。”
黄佳燕在一旁见了，示意罗长胜，让大家上前去帮忙，否则按照林立波的速度，还不知道要挖到什么时候。
等警员们拎着铁锹上前帮忙，林立波嘴角嚅嚅，最终却也没说什么。
人多力量大，而且当初埋得应该也不深，很快就被挖到人骨。
这个时候警员们也纷纷停手，有法医上前拍照，然后查看，并且仔细清理上面的浮土。
林立波蹲在旁边，怔怔地看着坑中正在忙碌的法医，他身体都已经开始微微有些颤抖。
黄佳燕站在他身后安慰道：“你先别难过，还不一定就是朵朵。”
林立波却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哽咽地道：“是朵朵没错。”
虽然尸体腐烂得只剩下骨骼，但身上的衣服却没有腐烂，那连衣裙上的蓝白条纹依旧清晰可见。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这条裙子，是八十年代最为流行的的确良，也就是合成纤维织物，通常会被称作涤纶，而涤纶的衣物耐磨、不走样，容易洗、干得快，同样也不容易腐烂。
这个时候法医已经拍了照片，又仔细查看一番，接着把骸骨一一收敛。
林立波坐在旁边一步不离，不停抽着烟，默默看着法医。
直到法医收拾好，脱下手套，他这才碾灭了烟头，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
法医看了眼一直跟在林立波身后的罗长胜。
罗长胜点点头道：“周法医，说说你的发现。”
周法医这才开口。
“从骸骨上看，被害人年龄大概四到五岁，性别为女性，死亡方式，初步判断，是被人用极为残忍的手段砍下了头颅……”
林立波闻言，只感觉一阵头晕目眩，整个人都有一种喘不过气来，要不是有黄佳燕在一旁扶着，他早就一屁股坐到地上。
“你……你为什么这样说？”林立波大口喘着气质问。
“因为从颈骨的伤痕可以看出，是被钝器所伤，骨头上有好几道伤痕，这也是为什么头骨会在尸体的胸口位置……”
听到此处，林立波的泪水已经止不住。
“朵朵……”
罗长胜在另外一边把他扶住。
“我们先回去吧，等周法医回去对骸骨进行检测，才能最终确认身份。”
林立波却并未应声，而是继续向周法医问道：“还有其他什么发现吗？”
“小姑娘穿着一件蓝白条纹连衣裙，旁边还有几根腐烂的木骸，从外观和形状判断，应该是一把木质雨伞……”
此时林立波已经没有了丝毫侥幸心理，他长叹一声，挥挥手臂，挣脱了两人的搀扶。
不知是因为伤心过了头，还是已经接受了事实，此时的他反而冷静下来。
他低头看了看土坑，又回头看了看旁边长满水草的河面，鼻头一酸，眼眶中再次泛起了泪水。
朵朵就在这样荒芜之地，孤独地等待了三十多年吗？
罗长胜见林立波站在原地发愣，却也没出声催促。
当年他也是见过朵朵的，那是一个很可爱，很聪明，宛若精灵一般的小姑娘，谁又能想到她的命运如此多舛，被人残忍杀害，埋葬在此三十多年。
见罗长胜不出声，周围警员们自然也不敢开口多言，一时间场中虽然许多人，却显得寂静无声。
过了许久，林立波才长叹一声道：“走吧，我们回去吧。”
众人纷纷向着岸上走去。
黄佳燕也上前，想要再次搀扶林立波，却被他给避让过去。
“我没事，不用了。”
接着喊住走在前面的周法医。
“周法医，能把那箱子给我拎吗？”
林立波指了指他手上的敛尸箱。
周法医没回答，而是把目光看向了罗长胜，罗长胜点了点头。
周发这才把敛尸箱递了过去。
“时间太久了，骸骨都很脆弱，你小心一些。”
“我晓得了。”
林立波把敛尸箱紧紧地抱在怀里。
“朵朵，哥哥带你回家。”
等上了车，很少跟妻子谈起自己妹妹的林立波，似乎来了兴致，不停地跟黄佳燕说起儿时的事情。
“朵朵刚出生的时候，胖乎乎的，又白又嫩，小胳膊一节节的……”
“她见爸爸喜欢喝酒，以为酒很好喝，趁着大人不注意，偷偷灌了一大口，一醉不醒，把我们给吓死……”
“门口小店，可以用啤酒瓶换冰棒，我们两偷偷把爸爸的啤酒给倒掉，拿去换冰棒，被妈妈知道了，逮到一顿揍，朵朵边哭还边说，这是在帮妈妈让爸爸戒酒……”
“朵朵喜欢吃西瓜，可却不会吐西瓜子，经常连西瓜子一起吃，于是我骗她，西瓜子会长出大西瓜，把她肚皮给撑破，有一段时间，她经常摸肚子，害怕西瓜把她肚皮给撑破……”
“朵朵最喜欢家里的一把松鹤图案的油纸伞，有次下雨的时候被爸爸给打走，朵朵生气，跑到雨中，说要被雨水给砸死掉，让爸爸再也没有朵朵……”
……
林立波再也忍不住，抱着敛尸箱低声呜咽，如同一头受伤的野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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