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妹妹是个退款狂。
每次收到新快递，她签收回家下一秒就给店家发仅退款。
商家如果婉言拒绝她就给他们发图片。
图片里的她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威胁店家不退钱就砍死自己。
多数店家会息事宁人，退钱了事。
她自此变本加厉，一而再再而三乐此不疲。
她不知道，有些话不能乱说。
有些动作也不能乱做。
1
「妈，现在是我要杀你，你就不能表现得更害怕点？」
我刚打开家门就听见这么一句，抬头去看，我妹正把刀架在我妈脖子上。
「杨佳乐！你干什么？！」
我冲上去想夺下妹妹手里的刀。
我妹一点被发现的惊恐都没有，动都没动，好整以暇看着我。
在风暴中心的我妈也毫不在意挥挥手。
「嘉晴！你别过来添乱！我跟你妹玩呢！没事你就回自己房间待着。」
「妈！」
我快气死了。
「你是不是又陪着我妹胡闹！」
「什么叫胡闹！」
我妈伸手指指四周的快递箱。
「杨嘉晴，你看看你妹，来来回回给家里买了多少东西？你再看看你，读这么几年大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
懒得跟这俩人争辩，我回屋甩上门。
隔着房门我还能听见我妈在安慰我妹。
俩人继续刚才的表演，时不时传来拍照声。
我忍不下去，再次打开门。
「杨佳乐，你是不是又要威胁别人给你退款？！」
我妹举着手机，听我的话眼中闪过一丝不耐。
「杨嘉晴，你别是又要说你那套话，什么大家都不容易啊，人家也有孩子养啊……」
她白眼一翻。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他们一个个店开这么大，能差我这十几二十块的？我就退款你能怎么的？不服你打我啊！你看咱妈打不打你！」
我妈这时已经把我妹放一边的菜刀举起来，她朝我的方向挥了两下。
「杨嘉晴！滚回房间去！」
2
傍晚，我爸下班到家。
我在屋里听见我妹兴冲冲奔到门口，跟我爸说起今天白得的东西。
「爸！你猜我今天给家里买了啥？」
「买了啥？」
「买了一大箱垃圾袋！而且退款成功了！」
「咱佳乐真棒！」
我爸的脚步声逐渐靠近厕所，我妹的声音也跟着逼近。
「就是今天比较麻烦，我发自己照片他们当没看见，我把我妈的照片发过去才成功。」
「你妈的照片？」
厕所门靠近我的卧室，趁我妹还没说话，我迅速打开房门。
「爸！杨佳乐现在太不像话了！她把刀架在妈的脖子上！」
厕所门口的两个人齐刷刷看向我。
我妹有些慌乱，她眼神开始躲闪。
我爸脾气不好动不动打人，近几年可能是年纪大了好说话点，要是以前谁都不敢凑到他面前。
「爸！你听我说！我不是故意的！」
我看着我妹狡辩没说话，我想让她受点教训，不然照这样发展，以后指不定成什么样。
我爸扭头看了我妹一眼。
「你俩先去客厅沙发上等我，我上完厕所听你们说。」
3
「杨嘉晴！你是不是有病！你跟老爸打什么小报告！」
我妹声音不大，估计是怕我爸听见。
我妈这时候也凑过来瞪着我。
「你说这干啥？！跟你有什么关系？我看你这个当姐姐的一天总不盼着你妹好！」
我妈对我爸也有生理上的恐惧，我爸不止打孩子，他还打老婆。
我上大学这三年，就算我爸脾气变好，我妈和我妹也少不了挨打。
洗手的声音从厕所的方向传来。
我爸拉开厕所门，甩着手走到客厅。
我妈赶紧推过去沙发，扶着我爸坐下。
「建国啊，佳乐她就是跟我闹着玩，不是真想干点啥，你看她这回拿回来的东西，这垃圾袋质量真挺好。」
我妈扯过一个黑色垃圾袋当着我爸的面撑开，又来回撕两下，用来证明垃圾袋质量和她说的一样。
「你别在这忙活，坐一边去！」
我爸一发话，我妈立马端坐回沙发上。
「嘉晴，你跟我说这个，那你想我咋对付你妹？」
我察觉到一丝异样，我爸的态度看起来有些奇怪。
「也不用对付吧，让我妹以后别干这种缺德事就行了。」
话音刚落，一只手照着我的脸扇过来。
我毫无准备，一下被扇倒在地。
「杨嘉晴！人家说读书读太多那孩子的心思就不在家里了，我当时还不信，现在一看，你可不就是那样人？！」
拳头像雨点一样落在我身上，没人帮我，我妈和我妹站在一边冷眼旁观。
我在拳头的缝隙中还看见我妹捂着嘴偷笑。
似乎用拳头不过瘾，我爸左右脚来回朝我身上踹。
打了几分钟他打累了。
「姜翠凤！给我倒点水！」
「好的好的。」
我妈赶紧起身去厨房倒水。
我爸坐回沙发，靠着后背喘粗气。
「杨嘉晴，你这吃里扒外的婊子，念个大学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是吧？！你妹做这些是给家里做贡献！你呢！你做过啥？！」
似乎光说不过瘾，他朝地上啐了一口。
「建国，给你水。」
我妈把水杯递给我爸，看向我的眼神没有半点同情。
「杨嘉晴，让你一天嘴贱！看见点事就知道胡咧咧，挨打都是活该！」
「可不是么！爸，妈，我姐肯定觉得我抢了她的风头，巴不得我挨打挨骂看我笑话呢！」
我爸喘匀了气，喝饱了水，站起身又朝我走来。
我下意识发抖，浑身上下挨过打的地方都传来钻心的疼痛。
现在怎么办？
再不做点什么我感觉今晚能被打死！
我忽然瞄到地上一团黑的东西，是我妈刚才给我爸展示质量扯开的垃圾袋。
往后挪了几下，我的手碰到了垃圾袋的边缘。
趁我爸不注意，我一下站起来，撑开垃圾袋套在他头上。
我爸眼前冷不丁陷入黑暗，整个人也蒙了，胡乱往自己脸上抓。
我妈和我妹也没想到我会这么做，赶紧过去帮我爸去扯脑袋上的东西。
趁乱我摸起掉落在地的手机，穿着拖鞋跑到大门口，打开门冲了出去。
4
「嘉晴，你这是咋回事？」
刚出门就碰上对面门的张姐。
她看我一身伤马上明白了什么，扯着我进了门。
关上门我俩默契的谁也没说话，靠在门口静静听着门外的动静。
几秒钟后，对面房门被重重推开，大门撞上后面的白墙发出沉闷的声响。
我爸暴怒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杨嘉晴！你他妈等我逮着你，我打死你！」
「建国，嘉晴是不是顺着楼梯跑楼下去了，你看这电梯没动静。」
我妈的话说了好半天没人回应，门外也没有下楼梯的声响。
我和张姐把耳朵又往门口凑了凑。
「咚咚咚。」
下一秒，张姐家的门被人敲响。
我俩同时一惊，赶紧捂住嘴尽量不发出声音。
「张姐啊，在不在家？我是你家对面的，我来找你有点事！」
张姐看了我一眼，抓着我的手腕，轻手轻脚把我推进卧室，自己跑进厕所。
也就几秒钟，我看见张姐围个浴巾出来，头发上都是水。
「谁啊？」
张姐慢悠悠打开门。
我躲在卧室门后听着门口的动静。
「张姐啊，你看没看见嘉晴？」
「没看见，我刚才洗澡呢，你们在这敲门我都差点没听见。」
「那行，那你先忙，我们先走了。」
关门的声音传来，我等了一会才走出卧室。
张姐已经把衣服换回来了，坐在沙发上用毛巾擦头发。
我看她也是一副后怕的样子，应该也被我爸妈那样吓得不轻。
「嘉晴，你这两天就在姐这住吧，一时半会别回去了。」
张姐招呼我过去，拿着小药箱帮我处理身上的伤口。
5
第二天一早，我听见对面传来叮叮咣咣的声音。
昨天张姐帮我处理好伤，我就直接在沙发上躺下了。
张姐家房间不少，就算一直关系不错，我也不好意思接着麻烦她，跟她推脱几下坚持在客厅住下。
张姐简单听了我的事，叹口气没说啥。
她几乎从小看着我长大，我家这情况她都门清。
「您看，这是您家的大件快递，给你送上门了，还有别的要求么？」
「没了没了！」
我妹兴奋的声音出现在门外。
「妈！爸！看我给家里买的新冰箱！」
我妹高中毕业就辍学在家，我妈平时会补贴她点，所以她来回退款买的东西都不贵。
现在她哪来那么多钱买冰箱？
我把眼睛贴近猫眼。
似乎为了炫耀，我家的房门一直没关。
冰箱套着外面的纸盒就放在电梯正前面，我妹掐着腰冲着屋里不停喊。
「这冰箱可好了！也可贵了！一万多呢！」
「是么？！」
我妈从屋内探出头，她手上拿着锅铲，身上围着围裙。
「看着真不错！妈做饭呢，你招呼你爸，你俩把这玩意抬进来。」
好像完全忘记昨天的不愉快，也不在乎是不是有家庭成员一晚上没回来。
我妈缩回头我爸又走出来。
「咱佳乐就是有本事，不像别个晦气东西！」
我爸今天的心情格外好。
往常要让他干什么重活他一定暴躁如雷。
这回许是因为冰箱真的好，他领着我妹一点点把冰箱往家里挪，没有一丝不耐烦。
冰箱进了门，我听见我妹关门之前跟我爸说了一句话。
「爸，这回拍照你也得帮帮忙。」
6
后面几天我一直在张姐家待着，一是因为我伤没好，二也是我没处去。
我爸我妈他们给我打过不少电话，亲戚群也被问个遍。
这帮亲戚知道我爸的德行，就是真去投靠，都未必敢让我在家里住。
我的伤虽然不严重，不过擦伤瘀痕一片一片，碰到哪都挺疼。
张姐问我要不要报警，我没正面回答，我俩对视一会纷纷叹气。
从小到大，我们仨挨打时候邻居劝过，报警过，我妈都没说什么，有时候还会怪邻居多管闲事。
我现在长大了只觉得我妈这是享受其中。
他们三个自己慢慢过，我马上毕业了可不想继续跟他们共沉沦。
我现在就有点担心开学后我爸他们会不会去学校找。
我手里有些钱，是在校内跟舍友拍短视频赚的，现在这些视频还有收益，学费都是我自己出。
毕业后我还有自己的打算。
眼下更重要的是我的身份证和一堆其它证件还在家里，不排除被我爸妈找到拿在手里。
想了一会儿，我还是决定最近得找机会回去看看。
7
待到午后，我听见门口有声音，透过猫眼我发现有个男的在敲我家门，看穿着打扮像是跑腿小哥。
「谁啊！」
「跑腿的。」
小哥有些局促，他在门口来回踱步。
门被打开，开门的是我妈，她看了看门口的小哥，询问他的来意。
「那个。」
小哥挠了挠头。
「你们家是不是最近买了餐桌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