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半个老方
“老方！？”陈景晏闻言，大惊失色。他明明记得，老方已经被自己误杀了。
先前那个场景，依然历历在目：一剑斩断、肢体分裂；烈火吞噬、化为灰烬。林子里的小坟包，还是他亲手挖得，都立了好几天呢。
然而，吴志的话让这一切变得扑朔迷离。难不成，老方还活着？
带着无穷的疑问，陈景晏缓缓向外挪移。他的背部紧紧贴着冰冷的岩壁，每一步都充满了警惕。
不过，他没有从山河世界抽出青岚剑，而是紧握用来开采的锥子，
因为他不知道，吴志是不是诈他。
一旦让对方察觉自己的秘密，势必引来无穷的麻烦。
吴志目光阴沉，冷冷地注视着陈景晏的一举一动。即便对方要离开岔道，他依然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眼见于此，陈景晏不喜反忧，心中警铃更是大作。
突然，一股阴冷之气沿脚底板往上窜。坚硬的地面瞬间变得松软，就像经过春雨滋润的泥土。
这股凉意还未散去，一股浓烈的酸臭和腥味便扑面而来。
那味道，如同两团腐朽的食物，混着鲜血的腥臭，直冲鼻腔。
更让人作呕的是，在这恶臭之中，竟还夹杂着一丝甜腻和三分铁锈的味道。常杀人都知道，这是刀刃切开肿胀腐尸时的特有气息。
陈景晏只觉胃部剧烈翻腾，那股油腻而黏糊的感觉仿佛一层薄膜，紧紧贴附在他的皮肤上。
他努力屏住呼吸，可这味道好似能透过皮肤，直往他的大脑深处渗透，让他无法逃避。
“老方？！”
他急忙低头看去，只见地面涌动，一团黑影缓缓升起。瞬间，瞳孔收缩到极限。
那黑影猛地直立起来，不是人形，而是蠕动的五指利爪。
尽管陈景晏已有心理准备，可看到老方的第一时间，还是有些措手不及。
他的身体刚刚作出反应，那鬼爪已经触及他的心口。墨韵裳一触之下，瞬间腐化。衣衫出现了斑驳的裂痕，如同枯叶一般脆弱。
鬼爪再一探，外袍便如花蝴蝶片片散落。
吴志嘴角微微勾起，一个练气四层的小东西，还用不着自己出手。
突然，一道金光冲破黑暗，鬼爪被照个正着。它瞬间化为一滩黑水，退缩回吴志脚下。
“六阳鉴？！”吴志见状，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你怎么把这东西带进来的？姓蒋的难道没发现？不对，不对！”
“好好好！”他忽然想到一种可能，笑出了声：“没想到，你竟然拥有此等宝贝。怪不得挖矿如此勤奋，原来能躲过神识检查。”
“蠢货，你猜错了。”陈景晏冷笑一声，抓起六阳鉴，朝他双眼射去。
吴志下意识的撇过脸，可那金光只是虚晃一下，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转头再看，哪里还有陈景晏的身影。
“逃得出去吗？”他左脚往下一跺，震起一片尘土，“蒋渊不在，谁能救你！”
他在前面跑啊，他就在后面追。他跑啊，他追……
陈景晏运转道法，脚踩幻雾步，身影变得飘忽不定。可吴志这厮却如同一只恶狗，紧紧咬住不放。
若论对地下矿道的熟悉，吴志比他更胜一筹。好在对方早已炼煞入体，自绝道法。只能凭借肉身蛮力，奋力猛追。
“如果在外面，只要我踩起飞梭，这厮连尾气都吃不到。”陈景晏心中满是鄙夷，开口喊道：“你就非要追我不可吗？”
“矿山上，练气中期的又不只我一个。你去找别人，不行吗？”
“本来，我和老方两个人就够了。可你偏偏毁了那具肉身。他又馋你馋得紧，你说呢？”
“我把老方当兄弟，他竟然对我不怀好意！”陈景晏将六阳鉴照向脚下，拉着脚踝的鬼影迅速退却。
趁此机会，吴志又迫近几分。余光依稀瞥见，他的双腿变得异常粗壮，将裤子撑得爆裂。
陈景晏敏锐的察觉到，对方的身体因为煞气，变得粗壮有力。他心中一动，立刻有了主意。
他不再沿着宽敞的主矿道奔跑，而是转身钻进狭窄逼仄、需要弯腰慢行的小矿洞。
吴志低喝一声，握掌成拳：“老方，跟上他。”
说罢，他将拳头狠狠砸在岩壁上。力道之大，几乎要将整条矿道轰塌。
老方沿着矿洞阴影，如同水中的墨迹向陈景晏蔓延而去。可对方手中有六阳鉴，他也不敢追得太近。
只能保持一段距离，如同耐心的猎人，等待猎物累倒或走到绝路。
鬼有杀人意，人更有灭鬼心。
拐过几个弯角之后，陈景晏突然转身，举起六阳鉴，猛地向老方的鬼影砸去。
远处，吴志仍在用力拓宽矿道，让自己越发巨大的身体挤进来。
他的身躯在地煞的影响下，变得高大坚硬。墨黑色的皮肤，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举起的双拳，犹如两把铁锤。砸在岩壁上，发出阵阵巨响。矿道中的碎晶四散飞溅，珍贵的灵石在他手下化作碎渣。
感受到六阳鉴的炽热，他不得不加快挥舞拳头的速度，生怕老方被灭。
“该死，你非但敢逃命，还敢对老方出手！不可饶恕！”
六阳鉴在空中旋转，划出一道优美的金色弧线。在鬼气的刺激下，金光更加炽烈，将周围的一切照得如同白昼，丁点黑暗都难以遁形。
在金光的逼迫下，地上的鬼影被迫显露出身形。这时，陈景晏才看清老方的模样。
他只剩下半个身子，不是上下那种，而是左右。在自己眼前的，只有右半边身子，
老方一边蜷缩着抵抗金光，一边贪婪的盯着面前充满灵韵的肉体。
“怪哉，我明明将他腰斩的……”陈景晏心中涌起疑惑，但手上动作没有减缓半分，“紫霄·雷来！”
随着一声爆喝，紫电在虚空中骤然出现。如同天罚现世，威势惊人。
老方见了，立刻发出一声凄厉的怪叫。他不敢停留半息，瞬间化作一条黑色细线，回到吴志身边。
“废物！以前是、现在是、以后……我看也是！”吴志在通道另一头咆哮着，声音中充满了愤怒和失望。
黑影缩在旁边，无声地蠕动，似乎在为自己辩解。
“事已至此，不能再等了。”他凝视着前方幽暗的矿道，语气变得决绝，“破了木屋上的禁制，蒋渊自然会回来。”
“别吵！先杀了他，我再给你制作居鬼筏。”
吴志不再压抑地煞炼体的特征。他的身体急剧变化，每迈出一步，身形便膨胀一分。
矿山犹如孕育他的子宫。当他出来时，已经化作三丈有余的黑毛怪物。
尽管肉体已与黑僵无异，但他的眼睛依然清亮，闪烁着狡黠、冷酷的光芒。
他往前迈了一步，然后回过头，一拳将矿山入口砸塌，封死了出口。
“哪儿来的僵尸！”外面的人惊呼道。
“你看，他肋骨下面闪闪发光的东西，像不像上品灵石。”
“小心！”
话音未落，那人的胸口便爆出血淋淋的窟窿。
黑色鬼手摩挲着跳动的心脏，沐浴着滚烫鲜血的按摩。月光下，掌心裂开一张细线。它猛地张开，化作巨口，将心脏囫囵吞下。
鬼手从贯通的胸膛跃出，跌落在地，蠕动着变成了老方的半边身子。
周围的矿工见一僵、半鬼如此凶残，吓得钻入密林，瞬间没了踪迹。
不过，此地的乱空归心阵，会把他们一个个送回来。
吴志和老方站在月光下，犹如披着莹白轻纱。他们好似蛛网上的母蛛，静静等待猎物回到屠宰场。
与此同时，幽暗的地下矿洞里，陈景晏小心翼翼的朝出口摸去。
“这点破石头，能关得住我？”他的目光落在倒塌的矿洞上，举起锤子的手却停在半空，显得有些犹豫。
“出去，还是不出去，这是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