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半渡而击
在百炼山计划失效的前提下，这一战的主战场落在了川谷平原两国交界处。
周国的边界城乃是钜桥城，也是李氏代代镇守的封地。
百越国的边界城则是烟水城。
两城皆为大城，城墙坚固，中间方圆几十平方公里俱是平原，平原中还有一条溪水河支流流过，最终汇入渤海中。
在两军高层眼中，这是一片相当合适的战场。
最适合拉开大军公平对战，然后决一胜负。
此战百越国方面聚兵二十五万，周国方面征发十五万军，两军隔河相对，已对峙多日。
入秋后的第一天上午，百越国方面率先出动。
元帅点将，大将点兵，二十五万大军全军出击，浩浩荡荡，向河岸行来。
……
百越国方面的统兵大元帅乃是有龙将军美誉的夏侯龙渊。
他年过半百戎马半生，无论是经验，名望，皆是百越国百将之首。
本来夏侯龙渊已经告老，却在数日前被百里青请出，负责烟水城战事。
按照百里青的说法，即是此战为国运之战，非夏侯龙渊不可。
话说到这份上，夏侯龙渊就没有拒绝的可能了。
大军中段，夏侯龙渊策马缓行，周围禁卫军团拱卫，传令兵往来不休。
中午时分，先锋部队抵达溪水河畔。
浮桥被架在河面，伴随着夏侯龙渊一声令下，大军开始渡河。
……
身为防守方，周国方面以逸待劳，优势不小。
这边的统帅正是周兴武。
身为年轻一代，周兴武与夏侯龙渊差了整整一辈，但对夏侯龙渊，周兴武可谓久仰大名。
龙将军百战百胜，能使周国小儿止啼，周兴武从小听着夏侯龙渊的恐怖故事长大，而今天，他将直面这份童年阴影。
他不急也不慌，只是举起常世友情赠送的望远镜，镜头对准远方的溪水河。
望远镜中清晰呈现出溪水河的画面。
能看到百越国先锋军队，已经搭好了浮桥开始渡河。
溪水河宽只有十余米，且波浪不大，只要浮桥不翻，渡河也只是几十秒的功夫。
李侯穿戴着华夏村生产的武器装备，此刻就站在周兴武身边，安静等待周兴武的命令。
先锋部队渡河，过了一百人时，周兴武没说话。
一千人时，周兴武也没说话。
一万人时，周兴武还不说话。
李侯有些急了。
“还不出击？”
“敌军兵力比我们更多，此战若想大胜，必须再等等。”
半渡而击讲究的就是个时机。
时机早了战果不大，时机晚了则只能强攻。
周兴武很贪。
他准备一战打掉百越国的家底，从而尽快结束这场战争。
随着时间推移，浮桥越来越多，过河的百越国士兵也越来越多。
数个小时后，时间已至黄昏，几万渡河者阵型散乱着挤满了河滩，周兴武终于开口。
“全军出击！”
李侯早就急不可耐了。
……
如果以现代人的视角来评价周兴武的操作，周兴武大抵要得个脑瘫弱智的雅号。
放几万人过了河，这还能叫半渡而击么？
然而事实上，这还真就是半渡而击……
放几万人过河也不是什么难以承受的巨大失误。
因为组织度与纪律性。
其一：这年头不会有无线电，军队上下级之间沟通效率低到可怕。
其二：百越国的军队也不是什么精兵强将，也是一群由农奴组成的非专业部队。
事实上这两个国家加在一起，一共就两支脱产的、还算精锐的专业军队。
一支乃是百越国的禁卫军团，一支乃是周国的安都军。
且渡河本身就会导致混乱：浮桥的可靠性并不高，半路落水者不在少数。
而等到士兵们过了河之后，完全就是一群无头苍蝇，根本找不到组织，自然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重整阵型。
周兴武放了几万人过河，这一行为本身就够给机会了。
奈何百越国军队也是废物，农奴组成的军队根本就抓不住机会，到现在也没个像样的防御阵型。
而当马蹄声轰鸣响起，李侯率领领民军一马当先冲向河岸之时，百越国农奴军瞬间炸了锅。
……
王磊乃是百越国农奴，几个月前被强征来到前线跟周国打仗。
身为农奴，王磊其实懒得思考那么多……主家让种地就种地，让打仗就打仗。
实际上他还挺喜欢军中生活的……每天闲的没屁事儿，除了吃就是睡。
虽然那粥稀了点，也填不饱肚子，但终究算是口吃的，比种地时候的伙食好了不少。
——是的，这年头的军队是不训练的，因为训练消耗体力，消耗了体力人就饿得快，就会吃掉更多的粮食。
而粮食在这年头的大多数统治者眼中，比军队的日常操练更加重要。
今天，军中传达全军进攻的命令。
王磊也在什长的带领下，来到了溪水河畔。
周围乌乌泱泱全是人头，王磊也数不清到底有多少人，只是感慨这恐怕会是一场大战，然后就不想其他的了。
“拿起武器，赶快渡河！”
前方本营将军一声令下，王磊跟着人群动了起来。
他一边走，耳边一边响起传令兵的呼喊声。
“尽快渡河，然后上阵杀敌！”
“率先登上钜桥城城头者，脱奴籍，赏百金。此战凡有战功者，战后论功行赏，封邑封侯，封王拜相！”
总之，就是画饼。
但这年头的人还真就吃这个。
听到赏赐，王磊激动的攥紧了手中的木矛，只感觉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
队伍很快来到河边。
王磊跟着队伍走上了浮桥。
摇摇晃晃的浮桥让王磊心生不安，时而有浮桥倒塌士兵落水，幸而溪水河不深，还有战友搭救，虽然混乱但也不至于丢了性命。
就这么深一脚浅一脚的渡过了河，王磊却与队伍分散，找不到自己的什长了。
不过无关紧要。
走散的兵太多了，没看周围的士兵们都面面相觑着，你不认识我我不认识你么？
正傻站着的当头，远方忽然响起轰隆的马蹄声。
随后马蹄声传来的方向就开始大乱。
王磊隐约听到有声音从前方传来。
“是周国的军队！随我杀敌！杀敌！”
“是骑兵！穿铁甲的骑兵！妈的快跑啊！跑！”
“别挤我别挤我。”
“建功立业就在此时！”
“打不过，快跑！”
“杨将军死了，杨将军死了！”
难以用笔墨与言语，来形容此刻河岸边的混乱。
人挤人的情况下，视野本身就不好，人一过万无边无沿，身在人群中你是看不到外面的情况的。
只能听声音，然后自行判断局势。
但随着李侯开始冲锋，河岸上的这群没有组织的兵哪能听明白哪道声音是真，哪道声音是假？
每个人都在说话，有人想打有人想跑，你听谁的？
反正王磊是搞不懂自己该听谁的……
他跟个无头苍蝇似的原地转了两圈，结果被前面的士兵推挤着，脚一滑就滑进了溪水河里，就此不知生死了。
而王磊这样的大头兵并非个例。
傍晚的溪水河边，处处上演着此等滑稽可笑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