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木犹如此，人何以堪
“未觉池塘春草梦，阶前梧叶已秋声。”
仿佛一晃眼间，又是八年过去了。
时间来到了永和二十五年，刘胜已三十八岁。
这八年间，汉国这边岁月静好，风调雨顺，百姓的日子过得极其安稳，
不过天下间，却在五年间发生了许多大事，
首先是东晋，这几年里，竟然连换了三个皇帝！
那位使用了永和、升平为年号的晋穆帝司马聃，两岁继位，亲政不到五年就去世了，年仅十九岁。
之后继位的是晋哀帝司马丕，
这位更是重量级的，登基后有感于前几任皇帝都没一个能活过三十岁，
年龄最长的，便是那位东晋的开国之君晋元帝司马睿，
不过元帝虽然活了四十七岁，实则正式登基后，也只做了六年的皇帝就死了。
于是，司马丕便渐渐的迷上了修炼长生不老之术，每天在宫中召各种天师道的道士入宫，传授他道术妙法。
司马丕按照所学，从此不食五谷，只吞服各种从丹炉中炼制的金丹，
就这么断榖、服丹药不出一年，司马丕便忽有一日药性大发，一病不起了！
他当时还没有立即死去，只是“不识万机”，成了个跟晋惠帝司马衷一样“圣质如初”的人。
直到过了一年左右，司马丕这才驾崩，由同母弟司马奕继承了大统，改年号为太和。
这时，桓温已开始执掌东晋的内外大权，于是再一次率师北伐。
五六年前，桓温曾派谢艾、王坦之来上邽买战马，商议北伐之事，
但在那之后，东晋接连爆发了几场规模不小的叛乱，都是靠着桓温亲自领兵讨伐，才一举平定的。
接着，桓温又在东晋境内改革体制，实行土断：
废除侨置郡县，将这些年间散落各地的流民重新上户籍、让世家豪族遣散超过名额的奴仆、梳理田亩、核定赋额……
以前，东晋也实行过好几次土断，但往往都是虎头蛇尾，没能起到什么太好的效果。
但桓温这次主持施行，便是大名鼎鼎的“庚戌土断”，执行得十分到位，朝廷控制的户口大量增加，赋税暴涨，国力也因此有了大幅度的提升。
等到叛乱平定，庚戌土断又大体完成，桓温再无后顾之忧，这才率众五万誓师北伐，直取燕国都城邺城。
桓温早年间，曾为琅琊内史，
这次北伐，他经过了琅琊郡的金城，见到了他当年亲自栽种的柳树，竟然已经有十围那么粗壮，
桓温当时便不由得感慨：“木犹如此，人何以堪”，随后手抚枝条，泫然落泪。
于是，当参军郗超再一次劝桓温最好稳扎稳打，攻取中原、青州后，再渡河攻邺时，桓温没有听从，一口拒绝了。
因为这一年，桓温已经五十八岁，只觉得时不我待，哪有时间去先攻中原，再取青州？
桓温心中所想，只能是直取邺城，一战而攻灭燕国，而后班师回朝，封王拜相，然后谋划那不世之功业！
这一战，刘胜也同样依照承诺，出兵扶风郡，予以了配合，令秦国不得轻易派兵救援燕国。
但即便如此，桓温这次北伐最后的结局，也不过是再一次复刻了他十多年前北伐关中的情形而已，
虽然桓温率军一路上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直接打到了邺城附近的坊头，但燕军也在邺城附近，组织起了雄兵二十万。
桓温仅有五万兵马，进不得胜，只能与之长期对峙。
而后，桓温军队又是开始缺粮：
虽然这一次，朝廷没有掣肘，不断的派人给他运粮，但由于孤军深入，后勤拉得太远，燕军派轻骑不断袭扰粮道，让桓温的军队粮秣供应出现了问题。
于是到了最后，桓温不得不烧毁辎重器械，轻装撤退，
但大军走到襄邑时，却被燕国的征南大将军、吴王慕容垂领轻骑八千突袭，大败而归，
之前桓温北伐关中，撤退时虽然也遭遇大败，但只死了不到万人，
而这一回，他的五万步骑却被慕容垂斩杀三万余人，最终随他逃回淮南的，不足万人，败得极为彻底。
至此之后，桓温性情大变，常常一个人在夜里对月长叹：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若不能流芳百世，就当遗臭万年！”
……
陇西郡，
在听闻桓温从坊头撤军后，刘胜便从扶风郡迁走了两千余户人家，返回了陇右。
这两千多户人家，全都被刘胜安置在了陇西郡，
此郡的太守，便是鱼遵的儿子鱼侃，
自从五年前成为陇西太守以来，鱼侃在郡中大力修建水渠、开垦荒地，新辟了许多良田，安置这两千多户，完全不成问题。
这时，刘胜来到陇西，安置好百姓后，问鱼侃道：
“之前卿上奏说，已在郡中广种苜蓿？”
鱼侃有些激动的说道：
“正是！臣下已令人在陇西全郡的多处草场种下苜蓿，大都长势不错，
此物不仅马喜欢吃，嫩苗、嫩茎沸水中焯过，亦能当菜食用，味道还算不错，甚至据郎中说还有止咳之效！”
“走，带孤去看看。”
苜蓿这种草，据《史记》中的记载，最终是张骞出使西域时，从西域的大宛国引入，是绝佳的良马饲料。
一般而言，若是想让战马保持战力，平时除了喂养草料之外，还需喂一些豆类、鸡蛋，吃得比人还精细。
草料也就罢了，豆类、鸡蛋却用度不菲。
不过如果是用苜蓿来喂养战马的话，便可大幅削减豆类跟鸡蛋的使用！
更何况，苜蓿只需播种一次，便能连续收割个三五年，遇到饥荒时节，也能让人充饥，真是一举多用的好东西。
此前，也不知为何陇右之地、甚至关中、凉州都已没有人再种苜蓿，还是刘胜派人去西域重新寻来，这才在陇西郡开始大范围播种。
没办法，如今汉国已许多年没能扩张地盘，刘胜就只能通过各种办法，来增强国力了。
看着眼前碧草青青、一望无际的苜蓿草原，刘胜的眼中顿时流露出了难以言喻的豪迈之气，一时雄心勃发，斗志昂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