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彩虹（3）

Some of us get dipped in flat.

有的人浅薄

Some in satin，some in gloss.

有人金玉在外，败絮其中

But every once in a while，

但总有一天

you find someone who's iridescent.

你会遇到一个如彩虹般绚丽的人

And when you do，

当你遇到这个人后

nothing will ever compare.

其他人就不过是匆匆浮云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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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很难吃的饭菜，聚餐结束的时候天还是全黑了。走出食堂杨扬看了一眼手表，说还有四十分钟上晚自习，于是三个人漫步在操场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时不时有夜跑的同学戴着耳机跑过，靠近体育馆的那一侧校队运动员在练习高抬腿和发力技巧。操场上的草皮还没修剪，肆意生长的藤状杂草快要有脚踝那么高了。记得三年前30周年校庆的时候，汝安就在操场上揪着这些草编草环玩。转眼就过了三年。

路过小花园的时候，地上还残留着烟火绽放的痕迹，那是几个月前成年礼的时候学校放的，冲天而起的烟火送走了高考的17岁学姐们，带着烟火的仪式让人羡慕极了。

“欸，你们说今年运动会有没有烟花啊？”提到烟花，谢猫的眼里闪着向往的光，那天的烟火高高地飞起，一直升高照亮了整个校园，照到了初三奋笔疾书的每个人心里，于是大家都很向往。

“没有吧。虽然……我也希望有嘛，但是学校这德行，各种费收的不少……你们说校长的肚子怎么那么大？”

“校长的肚子为什么那么大？校长的肚子不大啊？”汝安说。

“我不是说他肚子是不是真的大……哎哟！”杨扬一只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不要去理解，用心去体会我的意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我们那个指导老师才恶心人。一个学校接的校外活动，我们七个人画了半个月的通宵，每人最后领了70块钱，连颜料钱都不够！”谢猫扯了扯身上的衣服，“这衣服我专门翻出来穿的，就是为了怕那么高强度弄脏新衣服，你看看都花成什么样了，想象一下。”

汝安看着谢猫身上那件做工讲究的白色衬衫，柔软轻盈，其实他想说看起来也没有很旧来着。但他还是附和道：“简直是黑奴！真该死啊，把你们当廉价劳动力！我怎么找不到七个女生帮我做事情！”

“那你以后可以当老师，最好是艺术类的，女生多，富家千金都能使唤，多好啊。”杨扬坏笑着附和。

谢猫给两个人脑袋上一人来了一下，男人们嘿嘿地露出心有灵犀的蠢笑，勾肩搭背载歌载舞，引得路过的人不禁侧目。操场上最大的照明灯啪地点亮，照在每一个吹着微风的人身上，均匀地镶上银边拉长了又模糊了他们的影子。

“好像月底就是运动会了吧？”女生走在男生们右后方，理着自己的鬓角问。

“汝安同学！你要参加什么项目？”

“报告教官，我不知道！”

“没有志向没有理想！你应该为人民服务！”

“收到，教官！我要为人民服务！”

“我真是受不了你们两个了……”女生不住摇着头，灰黑色的飞鸟从她的头顶飞过，发出振翅的呼声，她的外套随风飘起，绘出让人心动的弧度。

“我也不知道啊，我就会跑跑步来着。”

杨扬右手搭在汝安肩上，不断拍打着他的肩膀：“谦虚，谦虚！过度的谦虚就是骄傲，骄傲使人落后！小同志你思想境界需要提高啊！”

“你怎么跟喝醉了似的？”谢猫的眉头皱了起来，双手抱上了胸口，她是真的受不了了。

杨扬咳嗽一声，收回右手整了整衣摆，严肃了不少：“我听说我们班开幕式好像要跳舞来着，那个黑人抬棺——”

“————喔！！！”听到这个词汝安不自觉大叫起来。黑人抬棺是最近某站上很火的一个视频梗，一群非洲人穿着西装在葬礼上扛着棺材又唱又跳，被剪辑成节奏感极强的舞蹈。不开玩笑，在开幕式上整这种活，一个不小心能把校领导整死。

“还不知道能不能搞成，万一我们班主任不同意呢？”杨扬耸了耸肩，“你们班准备干什么？”

他看向汝安，但汝安一脸茫然，他没有手机，班里面的通知他看不到，自然什么也不知道。

“男生不知道，不过女生好像准备跳少女时代的舞。班里有两个跳舞很厉害的姐妹，她们应该挺会教的。”谢猫说。

汝安知道那个韩国组合，他在姐姐的mp3上面看过她们的MV，那首GEE是MP3用来展示画质的。穿着时尚的姑娘们又唱又跳，在假人中优雅地拂过，青春洋溢如盛夏的紫薇花。

汝安偷偷看了看谢猫精致的脸庞，思忖中还是想象不到她会如何起舞，会是笨拙还是从容。想到这里，他又想起刚刚在食堂见到的那个身影，不知道她会怎么样。

晚自习的时候，汝安有意无意地看向第二组的方向。小彩虹的背脊挺得直直的，低着头写写画画，自习的时候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桌面。今天是开学第一天，也不知道她在忙些什么。她只有下课的时候会和走到她座位旁边的女生聊聊天，那个女生带着一点男子气质，聊得开心的时候会用外套袖子拍拍小彩虹的肩膀，于是小彩虹笑得微微后仰。

有的时候就是一个契机，你注意到了某个人，她给了你了熟悉的感觉，于是你开始揣测她的一举一动有什么深意。汝安突然很好奇她。

坐在前面的谢猫也一整个晚自习都在看书。汝安抽空偷瞄了一眼，那本书写的不是什么正经内容，两个男人动不动就你扑倒来我扑倒去。谢猫看得嘴角带笑，汝安看得面红耳赤。汝安突然很后悔没有把小说带一本来学校，这种百无聊赖的晚自习简直不要太完美，要是有一本散文让他摘抄随笔就好了。但是现在汝安只能趴在桌子上，偷偷用一只耳朵听歌。

加七倒是过得潇洒，一整个晚自习都在跟后排的两个女生小声聊着天，神神叨叨的表情让两个人笑得人仰马翻埋着头憋笑。

好像不经意间，班上就有了不少的小团体，大家都找到了自己的新朋友。汝安很羡慕这些人，他们居然不害怕遇人不淑或者是沉没成本，敢随随便便把朋友的称呼无偿赠送给他人。下自习之后汝安跟谢猫打了个招呼，随着男生们的人流往宿舍走去，男生们一堆一堆地聚在一起，交头接耳唱着歌，讲着全新的笑话，更有甚者拿出了音响大声放着DJ，一群人摇着摆着如同放荡在附中街头孤魂野鬼。

路过大海宿舍的时候，大海在跟某人打电话。汝安心里一动，藏在了宿舍门口，默默地听着。

“你到哪里啦？”大海的声音平稳温柔，让人安心。

“哦哦，我今天都挺好的，今天开学人很多。你让我帮忙买的那款信纸我买了，小卖部里面剩下不多了，我索性全买了。你说是你闺蜜想要吗……我没有生气……我没有那么不喜欢她……嗯嗯，没事，我知道了，周末我去找你送给你。”

汝安看到大海的手一圈圈绞着座机的电话线，另一只手整理着桌上刚刚发的宣传单，唯独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他能想象到。

“你要好好吃饭啊。没有跟家里人吵架吧……啊，你们老师怎么这么为难人啊……对啊对啊，我也觉得你没错……”

男生的声音充满了宠溺，甜得能溺死一条来自侏罗纪的鱼龙。

这就是恋爱吗？汝安不懂，如果有人和自己说这种话题，汝安估计只能说出“啊……”、“啊？”和“啊！”吧。外行人听不出差别，但是汝安确实是绞尽脑汁。

突然有人从里面打开了大海宿舍的大门，汝安吓得后退一步，只好假装路过埋着头往自己宿舍走去。路过窗前的时候，她的声音从老旧的座机听筒漏了出来，声音嗲嗲的，说我今天也喜欢你。她从来没这么说过话，至少汝安没听过。

真好啊，空气中弥漫着恋爱的酸臭味。恋爱的酸臭味这个词还是和大海刚认识的时候大海教给他的，如今他真的用上了。确实是酸酸的有点发苦。

汝安有些魂不守舍，浑浑噩噩地拉开了自己宿舍的大门，突然两眼一黑。

两眼一黑是真实的形容词：宿舍里黑漆漆一片——也不全是黑的，一盏摇头灯屹立在宿舍中间闪来闪去——某人放着声音近乎震耳欲聋的DJ，十几平米的空间里站着十数个裸男，围着摇头灯跳着莫名其妙的舞蹈。正中间的那个男生摇头的幅度大到让人害怕，就好像大家围着他仿佛在做什么驱魔的仪式。

汝安后退一步不可思议地看了看门牌，铁片上娟秀的3402清清楚楚地告诉汝安他没走错，于是他只好反复抬头低头，确认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或许是走廊里白色的灯光太过显眼，若干个稍微没有那么沉浸的裸男注意到了门口的汝安，一只不知道是谁的手一把把汝安拉进了宿舍，踉跄中汝安已然身处迪厅边缘，那盏日光灯在他后面轰然关闭。

音乐一瞬间到达了高潮，一群鬼影伴着节奏在摇头灯下狂乱着，中间的男生把音响举到嘴边，另一只手指着天花板，似乎指向的是他露天巡回演唱会一望无际的天空。

“Mother FXXKing Animals——！”他把一件深绿色的T恤拧成一条，放在胯下两只手一前一后拉扯，臀部随着节奏如同一个小马达在红蓝绿的光里跳来跳去。男生们欢呼着大喊着，用力蹦着，似乎要用自己的热情解放这座无聊的星球。

我勒个豆……

汝安真的很难形容这种感受，就好像一只在乡下溜达的溜达鸡，它像往常一样在自家的菜园里溜达来溜达去，正考虑着要不要吃面前那片绿油油的青菜的时候，突然被虚空中一只手拉到了肯德基，穿着钢铁侠战衣的肯爷爷严肃地跟他说：“没时间等你进化了，跟我一起吃疯狂星期四吧！”而你能做的只有咯咯哒咯咯哒，你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是炸好的9块9九块黄金鸡块已经塞到了嘴里，肯爷爷还跟你说青春没有售价二舅入口即化。

“3402！3——4——0——2！什么意思？要翻天了是吧！”一个尖锐的女声从走廊的另一头传了过来，若隐若现。不知道是谁开了灯，突兀的白光瞬间充斥在宿舍角落。音乐顿时停止，灯光不再闪烁，男生们哄然往外涌去作鸟兽散了。仅仅几秒钟，宿舍就好像从来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一切都平静而美好，一如它应该的那样。

男生们甚至体贴地把门给带上了。

砰的一声门又打开了，走进来一个精神矍铄的小老太太，戴着红色时髦的眼镜，精瘦的身材穿着绿色的制服，一双有神的双眼冷冷地扫视宿舍里每一个人，唯独没有在汝安身上停留.

“谁——放的音乐？”小老太太开口，其实没有很严厉的感觉，反而让人觉得有些装腔拿调。

宿舍里鸦雀无声，大家都穿好了自己的衣服，洗衣服的洗衣服洗澡的洗澡，实在没事做的也枕着头看小说，全然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小老太太还是看向了汝安，不过她是用瞟的，一大半眼白仿佛是在控诉对其他人的不满。不过汝安也不知道什么情况，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进的宿舍，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了。

于是他摇摇头，见小老太太没有表示，又摇摇头。

小老太太叹了一口气：“第一天开学就给我个下马威，好好好！”三个好字一个比一个冷淡。

“没有啊——冰姐，大家都很乖的。”

唯一一个敢开口的是个穿着深绿色T恤的男生，顶着一头蓬松的乱发，一身腱子肉让人直流口水，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

“你当我聋的？！”一冰的眉毛要竖起来了。

汝安赶紧跑进了宿舍里边，坐在自己的床上，第一时间脱离风暴中心。意外的是，刚刚那群人都那么闹腾了，自己床上的东西竟然完好无损。

深绿色T恤搂着生活老师的肩膀出了门，顺手把门带上了，隔着门汝安听到男生越来越讨好，一冰的声音越来越平和，拉拉扯扯间，一冰甩下一句话走了。于是男生又推门而入。这个时候内务铃声突然响起。

“熄灯！熄灯！”一冰的声音忽远忽近，徘徊在走廊上。她走到宿舍门前敲了敲宿舍的窗：“3402，熄灯！”

“欸欸欸！好的好的！”男生一下关上了宿舍的灯，“一冰姐晚安~”

“晚安。”小老太太声音平淡。

汝安心里这叫一个佩服啊，什么五体投地前仆后继刀山火海的词语一股脑地涌上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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