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血月之夜
祠堂里的长明灯突然齐齐熄灭。
苏墨跪在冰冷的地砖上,看着师父的鲜血从青玉案几边缘滴落,在月光里凝成一条细长的红线。那血珠坠地时竟发出金石相击的脆响,在死寂的厅堂里荡起涟漪般的回音。
“快走......“师父枯瘦的手指抠进他腕间,在皮肤上烙下三道灼热的血痕。老人道袍上的鹤纹正在被某种幽蓝火焰蚕食,那火舌舔舐过的布料没有焦痕,反而结出霜花,“去通天塔找......“
话音戛然而止。师父的瞳孔突然扩散成诡异的银白色,脖颈处浮起蛛网状的黑色脉络。苏墨闻到腐坏的莲花香气,就像每次替师父煎药时,药罐里飘出的那股若有若无的腥甜。
祠堂外传来瓦片碎裂的声音。苏墨将师父尚有余温的身躯轻轻放平,袖中暗扣的符纸已经浸满冷汗。月光穿过雕花窗棂,在师父灰白的脸上切割出细长的光斑,那些光斑突然扭曲着聚拢,在眉心凝成血色竖瞳。
“果然在这里。“门槛外飘来带笑的女声,十二幅先祖画像无风自动,画中人的眼睛齐刷刷转向门口。绯红裙裾掠过石阶,腕间银铃随着莲步轻移发出清越声响,却在某个瞬间突然喑哑——来人的影子被月光钉在青砖地面,分明生着九条狐尾。
苏墨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腕间血痕突然发烫。他认得这个声音。三日前在藏经阁,就是这声音的主人隔着书架同他论过《太乙寻龙诀》的残章。当时那女子说上古龙脉早已断绝,他却指着其中一句“地火明夷,天雷无妄“与其争辩。
“小郎君好记性。“女子指尖抚过供桌上的镇魂铃,银铃表面雷纹骤亮,却被她袖中涌出的黑雾缠绕吞噬,“奴家青漓,特来取令师代为保管之物。“她说话时,发间玉簪坠着的流苏忽然化作活蛇,嘶嘶吐着信子朝案几下游去。
苏墨的掌心符纸猛然自燃,幽蓝火光照出案几下暗格缝隙里渗出的金光。那是师父半月前从北荒带回来的青铜匣,匣面浮雕的饕餮在月光下竟开始缓缓转动眼珠。他突然想起替师父收拾行囊时,瞥见那匣内铺着的鲛绡上,躺着一截莹白如玉的指骨。
青漓的蛇形流苏突然发出尖啸,暗格轰然炸开。青铜匣腾空而起的刹那,苏墨看见那截指骨表面浮现出火焰状纹路——与此刻自己腕间灼痛的位置分毫不差。
祠堂梁柱突然发出龟裂声,瓦当上的嘲风兽首同时睁开石目。苏墨在烟尘弥漫中扑向翻滚的青铜匣,指尖触到匣盖的瞬间,腕间血痕突然迸发赤光。那截指骨破匣而出,竟凌空化作三尺青锋,剑柄处睁开一只金色竖瞳。
“天妖骨认主?“青漓的笑声里终于染上冷意,九条狐尾在身后炸开蓬松的扇形。她腕间银铃突然震碎,化作千百道雷光交织的锁链,“那就更不能留你了。“
苏墨握剑的右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剑柄竖瞳流出血泪。那些雷光锁链在触及他周身三尺时,突然被祠堂先祖画像里射出的青光截断。画像中的苏氏先祖们竟纷纷跨出卷轴,素色衣袍在阴风里猎猎作响。
“苏家小子,看好了!“某幅画像中的道姑突然开口,手中拂尘挥出星河倒卷之势,“这是流云十三式的起手式!“
剑锋随着道姑的动作自行划出玄奥轨迹,苏墨感觉有热流自丹田涌向四肢百骸。青漓的狐尾扫过之处,地砖上立刻长出惨白的骨刺,却总在即将刺中他时被突然出现的青光屏障弹开。
当苏墨的剑尖刺穿第三道狐尾幻影时,青铜匣里突然传来钟磬般的嗡鸣。祠堂地面浮现出巨大的八卦阵图,所有先祖画像同时燃起青色火焰。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瞬间,他看见那截指骨所化的长剑没入自己心口,皮肤上浮现出与剑身相同的火焰纹路。
瓦砾坠地的声响渐渐平息后,青漓盯着废墟中闪烁的金色结界,狐尾焦黑处还在滴落靛青血液。她捻起一片沾血的碎瓦,舌尖舔过瓦片上残留的金色光斑:“难怪尊上说要活捉,原来是......“
东南方突然传来破空之声。青漓化作青烟消散前,朝着结界内昏迷的少年弹出一缕狐火。那火焰在半空凝成九尾印记,悄无声息地渗入苏墨后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