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朝圣者迷宫
南境边缘。
粘稠的血红浓雾已然遮天蔽日，并且每时每刻都在缓慢地翻滚膨胀。
有只猎豹正摆着尾巴惊慌失措地奔逃，蔓延过来的血雾吞没了它的栖息之处，它跳跃到高处，向后张望，捕食者的眼瞳里满是畏惧。
忽然，它注意到从血雾深处跳出了一只灰白色的兔子。
灰兔双眼无神，动作明显有些呆滞。
猎豹早已在逃亡中饥肠辘辘。
它犹豫了片刻，下意识压低脚步，一点一点朝着猎物靠近过去。
异变陡生！
兔子的头颅瞬间分裂成了六瓣，展开的血肉膨胀了数倍，里面满是密密麻麻的眼珠和尖牙！
捕食者的哀鸣戛然而止，紧接着就是骨肉被嚼碎的可怕声响。
“啧，真他妈的恶心……”
悬于高空中的混沌海盗做出了评价。
覆盖着黑鳞的翅膀卷动着气流，艾莉诺已经舒展开了背后的黑翼。
她从腰间抽出左轮，往弹巢里添加了一颗子弹，瞄准，然后扣动扳机。
砰！
‘兔子’的身躯宛如西瓜般爆裂，四散的肉块在地面剧烈蠕动，紧接着宛如活物般退回了血雾深处。
艾莉诺的脸色有些烦躁。
海燕镇无疑是多拉贡人的净土，但这块净土马上就要沉了，深渊天灾很快就会毁掉整座岛国。
也许罗兰领主会有办法呢？
艾莉诺脑海中闪过荒诞的想法，她擦拭着武器，又摇了摇头。
人们可以躲避天灾，观察天灾，甚至是研究天灾，但唯独不能与之对抗。
任何试图消灭天灾的文明最终都成为了天灾的一部分，灰域里层层堆积的古文明废墟就是最好的例子。
何必自讨苦吃呢？
应对天灾，最好的办法就是放着不管，然后让大海去处理它们，反正海洋广袤无垠，航海家们总能发现新的陆地。
淡淡的不适感始终萦绕在艾莉诺的心头。
离开罗兰领主的势力范围后，那种‘重量感’重新压在了她的肩上，这种附骨之疽实在是令人深恶痛绝。
“赶紧把活儿干了回家吧……”
艾莉诺拍动着翅膀喃喃自语，而就在这时，她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朝着半空举起了枪口。
下一刻，一张铭刻着复杂花纹的灰色面具凭空闪烁而出。
“啊哈，瞧瞧是谁来了？”
混沌海盗咧开嘴角，露出森森利齿：“原来是被联盟的战争贩子批量生产的面具人偶！”
她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诡异的是，面具周围的空间微微波动，威力非凡的子弹仿佛被凭空吞噬了一样。
“我建议你收起敌意，黑翼祸主。”
无悲无喜的声线在艾莉诺耳边响起：“罗兰领主已经接受了联盟官方发放的合作公函，我们的立场目前是一致的。”
“切，谁愿意和你们这群没有感情的傀儡站在一边啊……”
艾莉诺发出嘟囔，她将左轮收回了腰间，没好气道：“找我有什么事？”
“外交官先生打算竭尽全力帮助罗兰领主在狮心王国发展势力。”
秘卫言简意赅道：“但狮心国的现状不容乐观，我们愿意与罗兰领主共享关于天灾雏形的所有情报。”
“多么好听的漂亮话啊！”
艾莉诺勾起嘴角，指出了事件最冰冷的本质：“你的意思是，联盟的政客正在鼓励罗兰去直面天灾雏形？”
她嗤笑出声：“那群胆小鬼还真是精打细算的行家！”
联盟的高层一贯是这样的。
主岛政客们总是打着团结互利的旗号，用一些蝇头小利驱使他人迈入险境，自己却坐在最稳妥的位置冷眼旁观。
遍体鳞伤的盟友失去价值后，唯一的下场就是被一脚踢开。
艾莉诺的竖瞳里闪过不悦之色，不过既然罗兰接受了公函，那就说明双方只是彼此利用而已。
灰衣秘卫并没有在意海盗头子的讽刺，她直接叙述起了情报内容。
“根据外交官先生在王庭收集到的信息去推测，建立狮心国度的先王亚瑟，大概率是两个世纪前的联盟考古团成员。”
她语气清冷地叙述道：“亚瑟曾是‘白金’级别的航海家，他的最后一次航海记录，终于航路‘朝圣者迷宫’的深处，金狮考古团彻底迷失在了大海之中。”
艾莉诺眉头一跳。
朝圣者迷宫……那块海上区域是帝国与联盟公认的禁忌航路之一。
那座迷宫产出的每一件珍藏都隐藏着难以言喻的诅咒与恶意，成千上万的航海家永眠在那里，就连多拉贡人都不愿意接近那条航路。
虽然联盟在日益强大，但朝圣者迷宫还是联盟官方永久封停了。
没人愿意当拿生命和热血去开拓航线的傻子。
秘卫开始讲述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
“随着考古团的深入，那篇航海记录也变得琐碎且狂乱，考古成员们似乎全都陷入了某种狂热的状态，声称自己挖掘到了世界的核心。”
她淡淡道：“在亚瑟的号召下，他们扯下自己的血肉，拔出自己的骨头，高声呼喝着要为渊主献上一切，以此建立庇护文明的天国。”
“世界核心？渊主？”
这些事实自然吓不到艾莉诺，她饶有兴趣地发问：“那又是什么东西？详细说说？”
“亚瑟撰写的航海记录到此为止了。”
灰色面具微微摆动：“当时的管理者封存了这份档案，并将金狮考古队的成员们列在了牺牲者名单里。”
“如今看来，航海家亚瑟并没有死去，而是独自漂流到了这座岛屿，并且以考古团的名称建立了一个王国。”
秘卫沉默了片刻，诉说道：“外交官先生猜测，亚瑟手中的‘世界核心’大概率是件强大无比的深海珍藏，它应该被骑士们放置在了王国西境……”
“行了行了，狗屁政客的猜测就免了。”
艾莉诺强行打断了秘卫的话语，她不耐烦道：“我们不需要这颗牵线的萝卜也能向前走！”
她内心清楚，即使面对天灾没什么好处，罗兰领主也不会放弃那些在风雪里艰难挣扎的人们。
秘卫没有做出回应。
“还有其他情报么？没有你就可以滚了！”
面对世人敬畏的联盟精锐，艾莉诺却毫不掩饰竖瞳里的厌恶之色。
秘卫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双方僵持在半空，片刻后，那张灰色面具忽然靠近了混沌海盗的身边。
“你想干什么？”艾莉诺瞬间警惕起来。
“艾莉诺，接下来这段话无关于联盟整体的意志，而是我个人的请求……”
只听秘卫再次开口，这一刻，她的声音居然出现了罕见的情感波动。
“既然罗兰领主能团结多拉贡人，就说明……他才是……”
在艾莉诺的视线中，那张面具上此刻爬满了方格状的模糊乱码，就像一块坏掉的屏幕，秘卫的声音也变得越发艰难。
“请你们……帮帮……真正的……理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