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只狐狸归京,在京城杀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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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甘水宴

“狐兄,山中已无碍,你在此看护余兄身体,待他回魂立刻带他下山。”温云长匆匆嘱咐,一手摊在狐晚花面前。

“干嘛?”狐晚花护在腰间的手一紧,不可以,不可以又拿走。

“之前给你的刀,”温云长无奈,“还请狐兄还我护体。”

“给出去哪有拿回去的,”狐晚花跟火烧尾巴一样说得飞快,慌里慌张不知从哪掏出把红绸裹着的东西扔过来,“用这个护体。”

这么长个东西他从哪掏出来的?

没来得及细问,绸落物现,温云长眸子一下子亮得惊人,是一柄长刀。

她手一扬稳稳握住,三尺六寸长,狐首云纹,抽刀出鞘,刃如霜雪,皓腕翻转间青光闪烁,果然是把好刀!

“多谢狐兄!”温云长微微颔首,飞快转身下山,只留一句“事后我定会完璧归赵!”悠然地回荡在谷中,久久不散。

狐晚花呆呆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半晌,哑然失笑,真亏。

耳边锣鼓明快,余祐坐在木椅上,木愣愣地看着眼前人抬手牵扯间,台上木偶如真人翻转武斗数十回,欲哭无泪。

这是把他弄哪来了啊?

昨夜雨歇梦醒,寂静的房间里只剩下温云长平稳绵长的呼吸声,好机会,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扛书箱拉门轻合一气呵成,他蹑手蹑脚地站在院外,长舒一口气,刚落下的心不到一息,一股腥臭水汽混杂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酒气钻入鼻腔,两眼一黑,咚的一声倒地。

再醒时却动弹不得,身旁还躺着他格外安详的身体。

等等,我躺在那儿,那我现在在哪?

视野猝然拔高,他心头一跳,合不上的眼睛对上一双极大的黑眼睛,蜡黄僵硬的脸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有了你,阿业就可以一直活下去了。”

诡异的笑脸又骤然泫然欲泣,“多谢大善人舍命相救,大善人功德无量,转世定然富贵安康。”

说话间,他被随手甩进一旁的书箱里,书箱未盖严,他停滞的目光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任人摆布,身前诡异的怪人手指牵动,来了两个面色灰白、身形枯槁的人进屋,给自己的身体沐浴洗发,热腾的蒸汽隔断视线。

“何甘水。”蒸汽忽的被开门带来的风吹散,眼前清明,一道沙哑的声音从门边响起。

“阿业来了,这边快结束了。”

“有人驾车来了。”

“当真?!”何甘水顿时满怀欣喜地转头对上来人,语气兴奋,“太好了!今天来赴宴的人真多,我们又可以一直在一起了!”

“甘水,我也许真的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爆发,再开口,声音愈发嘶哑,“真的撑不……”

“不会的!”何甘水尖细的声音粗暴打断老者的话,“这人是大善之人,把他的身体换了给你就是!”

“不行!”老者沉下脸,黑色的胎记衬得面容更加可怖。

老翁一把箍住何甘水的手臂,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你听清楚了,苟活至今已是逆天,若你真的要换体,那我便即刻赴死!”

“我们先去会客,今日还要过鼓,别耽误了时间。”何甘水僵着脸抚开手臂上的禁锢,强硬地转过话题。

下一息何甘水的动作令余祐的心跳骤停,又猛烈跳动——他将自己连头带脖拿下来,塞进一旁呈桶状倒扣的竹编篓上,麻衣披身,眨眼间,一个头大身小、消瘦弱小的孩童跨门而出。

老者背光站在门边,看不清模样,只听得他哀切地喊住出门之人,“何甘水,以命换命乃逆天之行,非为不可吗?”

何甘水答非所问,“这会是最后一次开宴,今天过了,以后你好生休息就行。”

这些到底是什么人?要他何用?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现在到底是什么模样?

余祐百思不得其解,集中全部的注意力在身体上,企图调动身体,却连眼珠颤动都做不到。

哗啦的水声逐渐小了下来,盥洗结束了。灰白怪人震开挂在一旁的墨绿近黑衣料,寿字团纹歪歪扭扭地趴在上面,是寿衣。

看来他这次是真的要死了啊。

余祐心中苦笑,却又莫名平静。

房间静默,热气蒸腾,他倒在箱子里等待必死的宴席。

“莫慌。”屏风后突然传来一道细软的声音,他一惊,想要偏头一探究竟,却忘了自己动不了,也出不了声。

衣布窸窣,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出现在眼前,一身青绿,圆头圆脸,新月笼眉,眸清可爱,看着倒是挺喜庆一孩子。

女孩小心翼翼地探出个脑袋四处张望,轻手轻脚凑到木板旁,搭上板上冰凉的手腕。

几息后果断放弃了躺在木板上的躯体,径直来到书箱前,冲书箱里的人形物件解释,“他们从你身体里抽走了你的魂魄和精气,塞到这里,所以躺那的相当于是一具空壳。”

你又是谁?所以我现在到底是什么模样?余祐颇有无奈,却问不出口。

“我昨日误入此地,见到你被迷晕带来,就藏了起来伺机救你。”

余祐看着女孩自顾自地承诺,也是不知道她对上一个陌生人哪来的这么大的善意,这么豁的出去,万一我和那群怪人是一伙的呢?半大的孩子自身难保,谁要你救?简直是莫名其妙!

内心烦躁不安越发强烈,他想出口喝止,却动不了口,只能在心中无能狂怒。

“你放心好了,我肯定能把你救出去。”少女擅自翻了翻一旁的书册,“你唤余祐?我记住了。”

头顶一重,他就这样被人像哄孩子一样拍了拍脑袋,“安心在这里等着,等会你听到我叫你的名字,就立刻追着声音来。”

余祐只觉得眼下的一切都荒唐至极,自己莫名其妙到了这不名之地,遇上了一堆莫名其妙的人,还莫名其妙失去了自己的身体,又碰上个莫名其妙的女子,莫名其妙就要自己救他,这都是些什么啊?!

而今这女孩也是有意思得很,对着一个不会说话不会动的物件说了半天,也不管他怎么想,说完转身拖起一旁的空躯就走……

砰——他看着自己的屁股一下子摔在地上,一阵幻痛。

木窗吱呀作响,女孩像受惊的兔子,警惕打量周围,无事发生,她才松了口气,麻利地将人扛起,一鼓作气,一把扔出了窗外!

屋后杂草丛生,落地无声。

嘶,余祐看着女孩歉意地回头冲自己笑笑,只觉自己愈发痛得厉害。

木窗紧闭,归于宁静。

突然间,屋外飘来诡异的幽幽曲调,木门吱呀作响,他看着之前的两个灰白怪人又扛着两人进屋,正是温云长和狐晚花!

他们怎么也被抓了?是寻自己而来?为何要来寻他?他明明已经离开了,为何要来寻他!

害人精,害人精,你害死了他们……小声的指责无孔不入,在他的耳边越来越大声。

不是的,不是的,我不是……

说不出口的悲切与愤恼肆意堆积在余祐体内,如潮水将他的灵魂全数淹没,他突然觉得冷得刺骨,眼前溃散恍惚,所有的一切如梦似幻。

好累,余祐想,是梦吧?是梦吧。他迷失在无边悲潮中。

咚咚咚密集的鼓点将他震醒,入眼酒宴高台,耳中鼓震锣鸣,一片热闹。

噌的一声锣响,着战袍背战旗的木偶登台亮相。

“此番元帅得胜回京,上下莫不欢欣。今日庆功大会,咱们给将军喝上一杯。”台上安坐明堂的木偶声音浑厚威严。

“赐酒——”

咚咚——鼓声震响,余祐眼珠颤动,心下一喜,动了,他能动了!

眼珠转动,便见自己裸露在外的木头手指——自己的魂魄竟是被塞到了木偶里。

他再次将所有的注意集中在身体上,企图夺回对身体的控制,终于,无人注意的衣袍下,手指牵动。

“十年征西,大齐儿郎英勇当先。山河静,祖孙三代伤亡尽,人死缘尽,白骨茫茫作梦宾。非末将之功,何敢独饮此酒?”白衣武生起身行礼推脱。

咚咚——

“别白费力气了。”一旁看着台上的何甘水又是一副削瘦的男子模样,他突然开口,余祐心头猛地一颤,僵硬地偏头瞪去。

何甘水目不斜视,“戏开场了就要唱到底,配合好这出戏,很快就能结束。”

“将军心系军营,自该上下共饮。”

“郎君,请!”

一杯清酒敬至身前,土陶杯中清酒烈,余祐哪里敢喝。

咚——

“请!”一时间台上台下的人都转头看向他。

唯二不动的,一个是僵硬的自己,一个则是佝偻着背坐在何甘水身侧的老翁,全神贯注地仰看台上,余祐只能窥见盖有黑色胎记的半边脸。

“这可是用甘泉水酿的百年好酒,郎君莫要推脱。”何甘水手持酒盏逼近,强硬地劝慰。

咚咚——

“请!”

“是啊,喝吧喝吧。”周遭村人热情而呆滞地起身朝他走来。

“郎君,喝吧。”脸上画着若出一辙的恭维。

“喝吧。”

“喝吧。”

冰凉的杯盏贴上唇边。

“如此美酒我等凡夫无福消受,还是留与村民自享吧!”一道女音厉声喝道。

寒光闪过,身前杯裂酒泼,一柄长刀凛立桌上。

高挑的身影撑刀借力翻身而过,一记蹬腿将何甘水踹飞,连带着撞翻了另外一张酒桌,酒杯陶碗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一手反手拔出刀刃,一手点过余祐眉心,低声轻令:“魂归!”

周遭嘈乱如潮水退去,余祐瞬间脱离了禁锢的木偶身体,不受控制地飘然升至空中,俯目而视,身体如金雾。

梦还没醒吗?他神志恍惚地想着。

“余祐。”

谁在叫我?

“余祐,余祐归来。”

“追着声音去。”脑子还不清晰,身体却提前一步发出了命令,自行控制着他朝谷间飘去。

混乱间,他匆匆向下望去,手持青刀的高大刀客鹤立人群。

“你居然没死?”何甘水艰难地撑地站起身来,一只手臂从袖管中掉落。

“你杀了他们。”他眼神狠戾,笃定道。

温云长不否定,也没有肯定,持刀站在老翁身侧,挑开原本何甘水身前的杯盏,盏身唰地划过冷刀,停至柄前。

皓腕微震,盏倒酒洒,醇香的酒液滑过刀刃,汇聚刀尖,嘀嗒——落在一双双呆滞的眼前,落在何业杯中。

“喝。”

如此阵仗,老翁再也无法假装不知,他注视着落入杯中扩散消失的酒液,半晌不语。

“何业,这么多年了,总该试试这酒,”温云长冷眼睨着何甘水,手中刀却直对静坐桌边的何业,“请吧。”

“放开他!”何甘水顾不上一条手臂断落,失声喝道。

剩下的一只手,五指挥动,将温云长团团包围的村民瞬间暴起,群起而攻。

温云长反握长刀,刀背裹挟无边煞气横劈一击,暴起的村民瞬间被震飞出去,麻衣破碎,各色的头颅、四肢杂乱地散落在一起,却没有在刀上留下一丝血迹——他们早已是木身木人。

何业不忍地闭上眼,浊泪垂落。

开口又是一阵浊重的咳嗽,“咳咳,他们都没了?”

“没了。”

“已入轮回吗?”

温云长缄默一息,终是实话实说:“离体千年,魂魄分裂致神魂受损,入不了轮回。”

“别听他胡说!阿业,他们没死,都好好的,你看他们都好好的。”何甘水突然意识到什么,对自己之前说的话矢口否认,慌乱指着满地的残骸,“他们马上就会恢复,都好好的!”

刀身铮鸣不已,刃尖又近何业一分。

何甘水阴翳盯着刀尖,小指轻颤,散落一地的四肢动了起来,随手捡起身边的头颅塞进躯干上方空洞,也不管是不是自己的。

温云长定定看着眼前堪称十八层地狱的恐怖场景,死死握住刀柄,青筋暴起,脚下蓄力。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何业动了,他颤着手握住了酒盏,带着酒液泛起涟漪。

“不可!”何甘水绝望地尖声制止,手指飞速牵动,残肢也好,重组的木偶也好,皆飞身扑来,却快不过何业举杯的速度。

温云长脸色骤变,刀背横出,势如闪电,倏然击飞何业手中的杯盏,刀如重石一把压下何业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