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荥阳民变！
中平四年，正月。
大雪覆盖整个弘农郡，商队牛车行进在大路上，发出吱呀声响。
马超坐在牛车上，身旁一个羌人递过来一张烙饼，浓郁的葱香让马超不觉咽了一口唾沫。
接过烙饼，马超大口咀嚼起来，不时擦拭一下微不可察的泪水。
马超的脖颈上，缠着一圈葛麻绷带，微微透着血迹，好在伤口不深，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过了函谷关，羌人开始抱怨，本想回家探亲，没想到金城郡陷入战火。
这些商人本是羌人奴隶，正是刘备卸任护羌校尉时，羌人送出的礼物。
这些人进入刘备的庄园，第一件事就是分到土地，每人五亩。
虽然税很重，但成为农户后，便可享受法度的保护，不会被随意打骂杀戮，遇到不公还可找庄主申诉。
接下来便是组建家庭，娶一个媳妇算增加本户人口，可再获得耕地，但赋税也随之增加。
即便如此，夫妻二人弄些副业，也可过上安稳生活。
最好的情况莫过于被选入部曲，不仅可免税，还有军功赏钱和将来的子女免费读书。
羌人奴隶算是在幽州扎了根，但怀念家乡的心情还是有的，于是羌人们趁着年关，选了几人代表众人，回金城郡祭拜祖宗坟茔。
刘备也提出一个建议，让这些羌人组建商队，来来去去最好不要空着手。
因此便有了这么一支，打着刘姓旗帜的羌人商队。
羌人们生意做得还行，只是没想到坟茔没祭拜成，却捡了个半大小子回来。
路过渑池县，马超看见高阙上的征兵告示，一跃跳下牛车，凑上前去。
“大汉皇帝陛下布告百姓，今羌人作乱，进犯陈仓，朝廷欲讨伐叛军，现征召武猛之士从军，为国效力，斩杀贼首马腾者，赏千金，封万户侯……”
念着征兵告示，马超心情郁闷，只想立即从军，杀回凉州，为母亲报仇，再质问父亲，为何反叛。
听着马超念出征兵告示，羌人们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个半大小子是个能识文断字的。
奴隶们没什么学识，得知马超有学问，心里多了许多敬佩，便想着今后多多帮助他。
虽然马超是汉人，但拥有羌人血统，容貌上也有一些羌人特点，他熟悉羌人语言和生活习惯，和羌人生活在一起，羌人也分辨不出来他是汉是羌。
马超自然不敢表露身份，要是让这些羌人知道，自己的父亲是马腾，怕不会被生吞活剥。
“乌尔，我劝你不要在这里参军，你可以跟我们去幽州，加入兴义堂，也许那里更适合你。”
乌尔是马超暂时用的名字，在羌语中是马的意思。
被羌人救下来大概一个月了，马超有时候真的把自己当做一个羌人，在与羌人的交谈中，马超听闻了刘备的名字，以及他兴建的学堂兴义堂。
也许那里确实是个好去处。
马超低下头，回到牛车上坐好，便不再说话。
羌人吆喝一声，牛车继续前进。
商队来到雒阳，刘备家中。
吴懿自幽州贩马归来后便没再回去，主要帮刘备管理司隶和兖州的商贸，听闻自家商队到来，赶紧设宴款待。
迎接商队时，吴懿见马超缠着绷带，立即询问起了是否有危险。
商队羌人管事告知，金城郡战乱，众人早早回程，避开了险境，只是意外救了这个孩子，吴懿这才放心。
随后，羌人便开始介绍马超，说这是个羌人少年，能识文断字。
吴懿闻言，只当马超是羌人贵族子弟，于是命人好生安排住处，仔细伺候。
正说话间，只见一个花季少女走来，穿着黑色加厚长裙，身后跟着一群身高八尺的护卫，整体气势，让人心生恐惧。
吴懿对众人介绍道：“这位是董娘子，乃是将军好友之孙女，寄养在此处。”
吴懿着重说寄养，就是想撇清董白的身份，省得她威胁自家妹妹的地位。
不过吴倩也是争气，吴懿来时，吴倩已经怀胎七月，要是生个儿子，就不怕地位被威胁了。
不过，吴倩活着还是个秘密，雒阳少有人知道。
和董家保持暧昧关系，也是贾诩的计谋，可以让刘备更加左右逢源。
董白来到吴懿面前，昂着头道：“吴子远，刘玄德什么时候回来？”
吴懿摇头道：“朝廷刚刚下了命令，让将军坚守河北，保持商路畅通，将军当然不能回来。”
“他不回来，我就去找他，在这里太没意思了。”董白嘟着嘴道。
吴懿冷笑道：“董娘子，你不要添乱好不好，将军在北边忙着呢。”
董白轻轻咬了下嘴唇，眉头蹙起。
自己最近得到消息，马腾、韩遂再次起兵反叛，聚集十几万军队进攻陈仓。
爷爷召集兵马抵御，形势危急。
得知这件事，董白几乎每时每刻心中都在狂跳，每到夜晚，便会在噩梦中被惊醒。
想到爷爷在前方作战，董白心里便极度缺乏安全感，而此时她最想依赖之人，便是刘备。
看见商队的旗帜，董白朗声道：“吴子远，这是去幽州的商队吧，我要跟着去，你不可阻挡。”
吴懿微微凝眉，心忖自己并没有权力限制董白的自由。
“董娘子，外边不安稳，你还是不要去了。”
“有什么不安稳的，我手里有三十名精锐西凉铁骑，可护我周全。”
董卓给了董白五十名西凉铁骑，有二十名正在幽州协助刘备，身边还有三十名。
说完，董白一甩袖子，扬长而去。
此后几天，西凉铁骑一直在严密监视商队。
商队要北上，吴懿也没有办法，只能放商队离开。
董白得到消息，立即命亲卫备车，自己也备了两套铠甲，领兵在商队后边跟随。
董白任性而为，董旻、董重、董太后早就得到消息，众人倒认为这是个让董白接近刘备的机会，因而并未阻拦。
出了雒阳城。
董白时而坐车，时而骑马。
走了几日，董白便被马超吸引住了目光，感觉这人骑术十分了得，只是年龄小，将来必是猛将。
商队到了旋门关，在关内安营。
董白请马超一起用饭，马超一开始拒绝，但董白说难得遇到年龄相仿之人，想一起说说话，马超这才同意。
两人来到营帐中。
董白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乌尔。”马超答道。
“你是羌人？”董白眨巴着眼睛问道。
“是的。”
乌尔在羌语中是马的意思，董白懂羌语，感觉这名字很好听。
随着年龄增加，董白的心思也多了，这才感觉以前的想法有些幼稚。
以刘备的风姿和才华，哪里会如自己心里那般想的，安心做自己的君侯婿。
恐怕以后还是免不了，携家资入他的后宅。
想到这里，董白便有了培植党羽的心思。
董白身边的西凉铁骑都是爷爷给的，一旦爷爷有危险，这些人也靠不住。
若是日后跟了刘备，再想培植亲信，会有诸多限制。
眼下正好。
“乌尔，我是独生女儿，一直希望有个大哥，你可以做我的哥哥吗？”董白正色问道。
马超闻言，却是心里一凉，这几日马超经常偷偷观察董白，情窦初开的他也心生爱慕。
虽然董白是前将军董卓的孙女，但马超自认为自家世代公侯，比之只高不低。
还没来得及酝酿这份感情，听董白说这话，马超如遭雷击。
“乌尔，你同意吗？”董白催促问道。
“在下一介平民，怎敢高攀？”马超低头，看也不敢看董白一眼。
谁知董白直接握住了马超的手，把马超惊得一脸羞红。
“乌尔，你不要这么说，玄德说过，出身并不重要，他的二弟关羽不过是个商贩，三弟张飞不过是个屠户，一样兄弟情深。”
董白望着马超，眼神真诚。
“好吧。”马超点头道。
马超思忖，自己不想和马腾一起造反，眼下无处可去，董家和羌人关系不错，投靠在董白处正好。
“要不，我俩结拜吧。”董白笑着说道。
“结拜，就不必了！”
马超听闻，父亲和韩遂结拜，一起造反，想到母亲死于阎行手中，尸骨未寒，父亲就和仇人结拜，马超打心眼里对“结拜”反感。
董白却不知马超内心想法，只感觉马超碍于身份，不愿与自己结拜，越是这样，董白越是要和马超结拜。
“来吧！”
董白拉起马超，来到院子里，立即吩咐侍女去寻三牲五谷，祭祀用具。
等到祭坛摆上，马超还如在梦中。
关中人士崇拜姜子牙，因而结拜使摆了姜子牙的牌位，董白拉着马超在姜子牙牌位面前跪下。
“黄天在上……”
“算了。”
想到结拜要报真名，马超犹豫了。
这个时候的马超还不是号称小吕布的马孟起，毕竟跟随马腾、韩遂的时间不长，道德观还没有崩塌。
平日里对人称假名字也就罢了，结拜时万万不敢用。
董白正要劝说马超，忽见亲卫赶来，神色紧张。
“娘子，不好了，荥阳发生民变，暂时出不了旋门关了。”
“什么？”
董白顿时气得腮帮鼓鼓，跺着脚大骂起来，这些乱民早不民变，晚不民变，偏偏这时候民变。
转念一想，董白感觉正是机会，可以展现一下自己的能力。
董白问亲卫道：“叛军打到哪儿了。”
“正在攻打荥阳。”
“咱们去荥阳。”
听见董白这么说，亲卫顿时脸色煞白。
“就……就咱们三十人，去荥阳？”
董白笑道：“你以为乱民来干什么的，定是捣乱玄德商路来的，这事我不能不管。”
董白一直在关注刘备的动向，知道刘备负责商路，而荥阳是重要节点。
如果乱民真是冲着刘备的商路来的，董白不能不管。
“你们去不去？”
亲卫听到董白严令，立即点头。
马超听闻董白要保护商路，便告知了商队，商队众人一听，自然要帮忙。
于是将货款拿出，招募游侠和武猛人士，让马超先跟董白走，他们随后跟上。
骑兵跑得快，先一步来到荥阳，董白骑马在前，马超护卫一侧。
众人在城下列阵，装备精良，宛如禁军。
西凉铁骑虽然平时不着甲，但盔甲都随驮马携带，可随时更换。
董白有两套铠甲，分了一套给马超。
此时，两人都是小将军模样。
荥阳县令得知乱民来袭，正在发愁，忽然听闻守门士兵上报，自雒阳来了一支骑兵，三十几人，好似禁军。
县令如蒙大赦，立即请董白一行进城。
见到统兵者是两个半大孩子，县令心里一凉。
“你们是？”
董白挺起胸脯道：“我……我是侍中刘备的夫人，前将军董卓的孙女，董白。”
“哦！”
县令吃了一惊，这女孩虽然年龄小，但背后势力却不小。
董卓、刘备都是名将，朝廷重臣，县令非常清楚。
“你们是来帮忙的吗？”
董白清了清嗓子道：“当然了，我夫君负责朝廷商路，荥阳是重要节点，夫君早已安排我，关注荥阳局势。”
“刘侍中真是足智多谋啊！”荥阳县令赞叹道。
正说着话，县尉来报，乱民已经杀来，足有数千人，正在准备攻城。
董白领西凉铁骑走上城头，观察敌情，见乱民并不像散兵游勇，不仅旗帜严整，不少人还穿着护甲。
董白大叫道：“这哪里是乱民，分明是部曲兵啊！”
纵然董白年龄小，乱民和部曲兵却是能分清楚的。
县令叹了一口气道：“确实有些宗贼，假扮乱民，烧杀抢掠。”
董白倒也不怕，部曲兵也不是西凉铁骑的对手。
“乌尔！”
马超上前一步，拱手道：“在！”
“看见他们的帅旗了吗？”
“看见了。”
“你给我冲过去，夺了他们的帅旗，最好把主将擒来，能办到吗？”
“能！”
马超拿来长枪，呼唤西凉铁骑下城。
县令命县尉调集所有骑兵，跟随西凉骑兵作战。
荥阳是旋门关外第一重镇，防御设施相当健全。
见骑兵准备好了。
荥阳县令命令鼓乐队擂鼓，投石机掩护。
战鼓擂动，投石机抛石，巨石落入“乱民”阵中，“乱民”一时大乱。
随即城门打开，吊桥放下。
西凉铁骑杀出，重甲骑兵如入无人之境，一路杀穿“乱民”阵型。
先斩帅旗，再擒主帅，马超率领西凉铁骑一气呵成。
见主帅被擒，“乱民”随即撤退。
马超将“乱民”主帅押到县府厅堂。
荥阳县令一眼认了出来，这是荥阳一位有名望的士人。
“你为何作乱？”
这主帅道：“你们难道不知道吗，荥阳是朝廷新商路之节点。”
“宦党正利用这条商路，积累金银，准备来日清洗士人。”
“若不想看宦党做大，唯有断了商路，我们士人没有选择。”
“你背后是谁人指使？”董白问道。
“要杀便杀！”这主帅道。
马超闻言，缓步上前，拔出佩刀，一刀刺入这士人大腿。
“你这贼将，还敢胡说，你明知朝廷在和羌人作战，急需用钱，却破坏朝廷商路，我看你就是反贼，当夷三族！”
马超转动刀刃，这主帅大腿上鲜血喷涌而出。
“说不说？”
“我说！我说！我是袁家的门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