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圣妖司来客
朱长老就那样一瘸一拐地回他本堂了，留下王和站在俗务堂的院门口，心情起伏不定。
朱长老前番道貌岸然的形象在他眼里忽然变了一些意味。
虽然说君子论迹不论心，但是朱长老这一点私心就好像是赈灾粥里掺杂的砂，给了王和浓烈的不适和违和感。
他难道是想攒满了功德去和仙祖宗兑换奖励不成？
王和当然不可能答应朱长老的交易。真清派如果真的东迁了，那对他也是重大损失。
要知道，即使不能把真清派一众人说服，只要他们留在这个地方，彼时千妖郡局势波动，这些人若懂得审时度势，即使不出来帮一把，坐镇这一方，也多少给王和留一点心安。
至于摩罗国的人，他了解得并不深，也不想此时听朱长老的一面之辞。
王和暂时还没有慈悲到那样的地步；况且，他是大罗的卜天子，不是摩罗国的卜天子，这一点他还是拎得清的。
目前来看，千妖郡的百姓受的无妄之灾，可还没有人敢去和圣妖司与摩罗国好好的清一下账。
遑论坐地起价，一下子割让七郡沃土？
寸土也不相让。
所以，他眼下还要考虑和朱长老翻脸的情况。
王和担心的不是朱长老把他的身份说与真清派，而是担心朱长老和他赌气，把这件事情抖给圣妖司。
那可就倒了大霉了。
三日后的长老会上，这个问题也要一并解决。
往后的三天，他只能好好地养养精神了。
长老会上的一言一行，对自己都将是非同小可。
这一回，他并不准备逞口舌之利。
一个方丈，一个朱长老，已经让王和领会了一下，什么叫清规戒律修行出来的大辩论者。道德条规，伦理纲常，两人已经是说得头头是道。
彼时面对二十多张嘴，一个个口若悬河，真要辩论起来，恐怕再来上一百次长老会也没有结果。
只有出其不意，兵行险招，而后一剑封喉。
接下来的两天，一切如常。
王和除了练习用离坚白给自己捏脸，两餐洗漱之外，便没有做其他的事情，既没有修炼，也没有胡思乱想，只是静坐冥想。
山雨欲来风满楼。此时不过静待时机而已。
不过，到了第三天，他的清修却遇到了一些小变故。
禅房中静悄悄的。王和的呼吸声近乎于无。
他纷乱的情绪经过这两天的准备，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
山门方向突然一片嘈杂，隐约有吵闹声传来。
这对向来清净的真清观，可以说是难得一遇了。
王和睁开眼，抖了抖身子，简单洗了把脸，就想出门去看看。
他听到门外有人敲门。
原来是老马，他穿着一身浅灰的弟子袍，整个人的精神都好了不少，再不像之前那般从眼神里透出深邃的疲惫。
老马见到王和，欣喜地笑了一下，上前和王和抱了抱。接着，他朝身后张望了一圈，然后蹑手蹑脚地进了俗务堂，把门轻轻带起来。
“你没事，可太好了！我这两天在后山修行，出来后听林长老说，方丈把他盘问了个明明白白，就差把林长老的底裤也扒出来看了！”
“粗鄙。”王和忍住了想笑的冲动。“方丈没难为你吧？”
“你是下山了？我听其他弟子议论，说是朱长老在山下快被妖怪剁成猪排了。”
“是。还遇到了大妖怪。”王和摇了摇头。“对了，弟子间，有没有谈我那日的事情？”
老马摇摇头：“这倒是没有。方丈其实当日就嘱咐了林长老他们，不许将此事张扬出去，不知道安的是个什么心。”
王和摸了摸下巴。这是生怕他的影响力传出去？
“对了，王老弟，他们说圣妖司的人来了，你怕是该避避。”
“圣妖司的人？这里？”
王和吃了一惊。
在这呆了这么些日子，他起码是知道真清派和圣妖司已成水火不容之势，各自都是各自的眼中钉。
圣妖司居然会主动拜山门？想来那儿的嘈杂声就是为了此事。
“我也不知道。说是例行访问。”
“没必要避避。”
王和把离坚白掏了出来。
经过两日的练习，他已经能熟练掌握。
上次捏的那个平平无奇的外貌，其实很难复原，因为每次使用离坚白都需要重新调整，一旦掌握不好特征，哪怕是眼角挪动了半寸，整个人的气质也顿时截然不同，很容易被有心人看出来。
王和准备今后用离坚白塑造一个新的完整的身份，因此对面部五官的各种细节，还是需要费心规划一下的。
王和在老马面前陡然变化面貌，给老马吓了一大跳。
“这又是什么新奇法术？”
王和耸了耸肩：“童姑娘给的东西。走，看看去。”
二人出门不远，看到山门前围了几圈的弟子，都像是围观群众一样，一言不发，眼睛却盯得溜圆。
圣妖司来的是一只豹子和一只老狗，这时候站在观门门槛之外。
门头提着道剑，死活不肯他们踏进来，这俩妖怪像是懂点规矩，也没有强闯，于是就这样僵持着。
这豹子是那种花豹，浑身长着华丽的大黑斑点，站起来时，上身长，下身短，一双黄眼睛冷而凶厉，不时打量一眼围观的人。
老狗则是一条老黄狗，身上的毛都一撮一撮粘连在一起。
“这二位是来做什么的？”
王和问旁边的弟子。
“圣妖司每月例行来访，说是和本派沟通情谊。你瞧瞧他们手上的盒子，那里面必然是什么宝贝。”
“真清派和他们还有利益来往？”
“不知道。长老们不让我们乱议论。”
另一边，林清远远远地走来，并没有认出王和。
王和还是拦住了林长老。
老马迎上去问道：
“师父，这是怎么一回事？”
“两派和平交往而已。”
林清远说着，拨开人群，挤到了两个妖怪面前。
二妖瞧到他的长老牌子，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林清远道：“何事上山？真清山门当然不能轻易让你们妖怪进来！”
老狗道：“那只猪都能进，我们为什么进不得？”
“你们也愿意做真清派的长老？”
“求之不得。”
“行了，行了，还是说说你们来干什么吧。”
那豹妖把匣子打开，露出了一个玉瓶，里边装着王和无比熟悉的东西。
居然是两缕帝流浆。
豹妖舔了舔嘴，丝毫不掩饰对这瓶子的渴望。
“这样东西，在千妖郡中只有特殊地界，在特殊时间才能采得，前番望日庚申，月华最是浓郁，更可谓是弥足珍贵。这一小瓶，也算是表示我们的诚心了。”
王和想起来老司务上次给他们三人塑身后，还余留下了半瓶帝流浆，估计还有五六缕的样子，他一直也没想到怎要样用。
他本以为，这圣妖司也是小气，送礼就送两缕。却见到林长老看着豹妖的眼神都多了些许亲切。
“如此厚礼，受之有愧。不知圣司所来何事？”
林长老把匣子接过，用的称呼都悄然变化了。
“只是登门拜访而已。既然有长老到了，那便请领下。这边的箱子里还有些轻灵果，新近熟了，主司吩咐我们一并送上，供真清弟子吃着耍耍。东西已经送到，我们也便告辞。”
豹妖狗妖说完，居然就这么头也不回地下了山，留下身后两个小木箱，里边盛着晶莹剔透的白果子。
林长老扬了扬手。
“来两个人，给这些东西搬去草药堂里！其他人，散了！”
老马看着王和，脸上半笑不笑：“这算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吗？”
王和道：“我只是惊讶，咱们居然连圣妖司给的东西都敢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