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夺命剑(4000)
明明是在一天太阳最盛的正午,明明是在本该最热闹的时候,却感到一阵冷清。
他明明一句话都没说,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众人眼皮纷纷一跳,对他感觉很奇怪,好像看到了一颗灾星,对不详感到慌乱和恐惧。
“他是谁?”
“不认识。”
“你认识吗?”
“我也不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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渔墓婵笑道:“想不到你会来。”
阎信道:“我也想不到你会在这里。”
渔墓婵笑道:“请坐。”
阎信道:“不坐。”
渔墓婵笑道:“为何不坐?”
阎信道:“站着也一样可以说话,坐着却不方便杀人。”
渔墓婵笑道:“你想杀我?”
阎信道:“没错。”
渔墓婵笑道:“你杀气可真重,不如先坐下喝一杯酒。”
阎信道:“不喝。”
渔墓婵笑道:“我可以请你喝一杯酒。”
阎信道:“不喝。”
渔墓婵笑道:“你可真是胆小,我的酒又不会害人。”
阎信道:“酒不会害人,但是倒酒的人就不一定了。”
渔墓婵笑道:“我是你娘子,岂会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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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娘子,顿时令天香楼众人陷入了沉默。
太出乎意料,更令人诧异。
阎信缓缓转身,准备下楼。
陈好奇怪道:“不在这里吃了吗?”
阎信道:“不了。”
陈好道:“为什么?”
阎信道:“因为她在这里。”
陈好道:“她不是你娘子吗?”
阎信顿了顿,道:“杀害相公的娘子也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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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你相公?”公子看了看阎信,再看了看渔墓婵,“原来你已有男人,为何从来不告诉我?”
渔墓婵笑道:“你也没有问过我。”
公子望着渔墓婵。
一想起她曾经躺在过其他男人床上,公子就忍不住一拳打歪那个男人的鼻子,更忍不住用剑在那个男人身上戳出几十个窟窿。
嫉妒在他心底疯狂交织。
这是一个比他见过得所有阳光、远山、湖水......所有风景加在一起都要美十倍的姑娘。
皮肤简直像牛奶、像白玉、像剥了壳的鸡蛋。
他不想放弃这样的姑娘。
就算这个姑娘已嫁为人妇,他也不想放弃。
公子再看向已转身的阎信。
他道:“这位仁兄请等一等。”
阎信继续走。
他要下楼。
公子阴沉着脸。
在江湖上从未有人胆敢这么无视他。
突然。
杀人的飞刀自背后而来。
雪亮剑光一闪而过。
一声金铁交击的轻响。
阎信头也不回,手也未抬,他相信伤不到自己。
替他挡住飞刀得是一把剑。
生锈的铁剑。
如电如光,如风如影,快得难以想象。
看得天香楼众年轻人惊容失色。
郭君祥道:“这是小陈家庄的飞刀。”
使飞刀的年轻人道:“正是小陈家庄的飞刀,在下离魂飞刀之子,陈瑞。”
郭君祥道:“为何使飞刀偷袭。”
陈瑞道:“因为他耳聋,听不见范公子让他等一等”
阎信再转回身,冷眼看过。
被盯上之人纷纷挪开视线,脸上有些恐惧。
任谁被一头绝世凶虎盯上,脸上也正是这种表情。
甚至已有不少人心中暗骂陈瑞无事生非。
阎信道:“飞刀是你用的。”
陈瑞厉声道:“是我用得又怎样!”
他对自己居然会恐惧感到很不满意,所以态度特别凶狠。
阎信手里紧紧握住他的刀,慢慢往前走,走向陈瑞。
天香楼里气氛压抑,甚至连呼吸都被抑制住了。
阎信的眼里没有别人,但是他却在每一个人的眼里。
每一个人此刻都觉得好像忽然冷了起来,打了一个冷颤。
那是因为他们的心冷。
被阎信身上这股宛如刀锋般的杀气吓得心冷。
阎信已出刀。
刀风宛如凄厉鬼哭。
惊现杀机。
陈瑞双眼圆睁,仿若青天白日见了鬼,死死盯着面前的刀,喉舌间咯咯作响,血水外冒。
众人尚未反应过来,陈瑞便仰天而倒,一刀毙命。
只在陈瑞命丧片刻后,在场众人才回过神,俱是心神一震,吃惊不已。
所有人面面相觑,无不骇然。
此等凶戾的刀法,为何江湖上从未听说过。
更令他们骇然得是阎信手里的刀并未归鞘。
寒刀指地,意味着他接下来仍要杀人。
阎信走过来,挺拔的身躯更加笔直,面无表情的他却流露出一股毛骨悚然的凶悍。
郭君祥道:“这把刀,果然还是不看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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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上青年才俊齐聚一堂本身是一件喜事,如今却变成了一件丧事。
在座众人脸上都好像带着奔丧一样的表情。
只因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本来要走,却又被留了下来的不速之客。
看看每个客人都板着脸,紧张得神经兮兮的样子,岂非不是件很有趣的事。
渔墓婵就觉得很有趣。
她打量着每一个人的表情。
她在猜。
有谁是在后悔,有谁是在埋怨,有谁是在担心。
阎信走了过来。
他走在地板上,却好像踩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来到一张桌子对面。
阎信先看了一眼渔墓婵。
渔墓婵朝他眨眨眼,嫣然一笑。
阎信道:“你是铸剑庄的弟子?”
公子微微挺胸,得意神气道:“在下铸剑庄少庄主,范思空,你应该听说过我。”
阎信道:“叫我等一等有什么事。”
范思空微微一笑,拿出一张银票:“你认不认得这张东西。”
阎信道:“银票。”
范思空道:“大通钱庄的银票,一张价值一千两银子,这里一共有十张。”
阎信道:“你想买什么。”
范思空道:“买你娘子,我只买七天。”
阎信道:“看来你不爱她。”
范思空道:“之前很爱,但现在不爱了。”
阎信道:“为什么?”
范思空道:“此前我将她当成仙子,但是仙子岂会与其他男人上床,她终究还是人间女子,只是长得漂亮了些。”
女人一旦上了男人的床,就会大打折扣,变得廉价。
阎信道:“你觉得呢?”
渔墓婵笑道:“好多银子,可惜,你不会同意的。”
阎信长叹道:“是啊,我还要杀你,怎会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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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信看了看范思空的剑。
这把剑和他身上衣着一样装饰华丽得已接近奢侈。
范思空注意到了其视线,挑挑眉,道:“我的剑很好看。”
阎信道:“你的剑确实要比我的刀好看,可惜,任何兵器都不是用来看的。”
范思空道:“那是用来干什么?”
阎信道:“剑也好,刀也罢,都是用来杀人的。”
范思空冷笑道:“你以为我的剑杀不了人?”
阎信道:“连金子剑都能杀人,你的剑应该也能杀人,我质疑得是你能不能杀人。”
浓浓的轻视之味已溢于言表。
范思空脸色变了变:“我不会杀人,但是愿意为我杀人的人却有很多。”
阎信道:“他们都愿意为你杀人吗。”
天香楼中众人脸色也一变。
他们在江湖上年轻有为,自然心高气傲。
就算想让铸剑庄为其打造兵器,也只会当范思空的朋友。
一名英俊的佩剑少年站起来,道:“若范公子遇到麻烦,我等作为朋友,自会出手相助。”
“夺命剑说得对!”
“倘若朋友有难,我等自不会袖手旁观!”
“我一向为朋友两肋插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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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信道:“你不怕死?”
夺命剑道:“夺命之剑岂会怕死。”
阎信道:“你夺过多少人的性命。”
夺命剑道:“很多人的性命!”
阎信道:“你可有想过自己的性命被别人夺走的时候。”
夺命剑道:“你似乎很想看我的剑。”
阎信道:“我不想看。”
夺命剑道:“你怕了?”
阎信道:“你觉得我会怕?”
夺命剑看了看阎信的刀,眼神中充满忌惮。
他方才杀陈瑞那一刀,又快、又凶、又狠。
能使出这种刀法的人岂会怕别人。
夺命剑道:“所以是我想看一看你的刀究竟能有多么厉害。”
阎信此时才看了他一眼:“夺命剑,高盛是你什么人?”
夺命剑骄傲道:“师傅。”
本以为又是一个类似于求死剑自吹自擂的名号,却不成想此人竟有师承。
夺命剑的名号,自然也是继承了他的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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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盛是谁?
很多人对这个名字没有什么印象。
毕竟这已是三十年前的名字了,如今一代新人换旧人,不知道也很正常。
三十年前,江湖上最为出色的二人。
一个是一代大侠燕靖。
另一个便是夺命剑高盛。
自燕靖死后,高盛也退隐江湖。
阎信道:“也难怪你会想看一看我的刀。”
夺命剑道:“夺命剑的剑意,在于势必要拔剑夺命,要么夺敌人的命,要么夺自己的命,唯独不能退缩。”
阎信点点头,道:“所以三十年前杀害一代大侠燕靖之人,并不是高盛。”
燕靖乃是当时江湖上高盛唯一夺不走性命之人。
一日不杀他,高盛境界便不能再进一步。
可惜,燕靖被他人所杀。
高盛空留遗憾,境界从此止步不前。
遗憾也让他的剑法出现破绽,再无法圆满,只能无奈退隐江湖。
这一步,他足足停了三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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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盛并不会只收一个弟子,可江湖上却只能有一个夺命剑。
高盛培养弟子的方法很简单。
令众多弟子相互厮杀,彼此夺命,直到剩下最后一人,成为新夺命剑。
在新夺命剑行走江湖之时,高盛继续培养弟子。
若此时新夺命剑没有死在江湖上,便会被叫回来,二人再厮杀。
新夺命剑尽管忌惮阎信的刀法,但是此刻却也不得不上。
否则从此境界止步,剑法出现破绽,待回去之时,他大概率也一样会死。
夺命剑道:“出招吧!”
阎信道:“你一定要我出招?”
夺命剑道:“对!”
阎信道:“你应该知道,我不会手下留情。”
夺命剑咬牙道:“我知道!”
阎信缓缓抬起了刀。
他刀抬得很慢。
夺命剑明明可以趁这个机会出剑的,但是他没有。
并非其高尚,而是因为他找不到机会。
阎信看似破绽很大,实则无懈可击。
夺命剑不由自主后退了半步,他的脸上虽然面无表情,但是眼睛里已因兴奋而燃烧起来,手也不禁握住了剑柄。
从众多弟子中拼命厮杀出来的人,岂会畏惧死亡。
一个畏惧死亡的人,又如何夺走他人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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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皙的手,漆黑的刀。
从刀上,只能看到死亡。
红是吉祥的、喜庆的,但血也是红色的。
众人只看到一条血线。
夺命剑却脸色变得苍白。
忽然间,刀光一闪。
就一刀,只一闪。
闪电也没有这么凌厉,这么可怕。
每个人都看到了这可怕的一闪刀光,但却没有人看见他是如何出得刀。
夺命剑也没看到。
只是刀光一闪,已砍下了他的脑袋。
天香楼中,所有声音突然全都停顿,所有动作也突然全都停顿。
他们甚至连呼吸和心跳都停顿了。
夺命剑瞪大了眼睛,看着阎信,眼睛里充满了惊讶和恐惧。
他不相信阎信的刀竟然如此之快。
更不信自己居然就这么死了。
甚至自己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居然死得不明不白。
阎信一甩刀,刀上鲜血如雨一般飞溅,溅在地上、溅在桌上、溅在人的脸上。
可即便被如此对待,那些脸上被溅上血的人也不敢大声呵斥。
阎信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也很镇定,冷冷道:“他能帮你杀人,却已是个死人了,现在还有谁能帮你杀人。”
此刻,天香楼中静悄悄的,无人应声。
他们都没有看见阎信的刀,却都看见了血红刀光。
范思空额头上忽然沁出了冷汗,握剑的手也已湿透。
他话锋一转,道:“你说金子剑杀过人?”
阎信道:“没错。”
范思空道:“金子剑何时杀过人。”
阎信道:“杀过。”
范思空道:“杀过谁?”
阎信道:“赵长英。”
范思空顿时哆嗦了一下,心中已有惧意。
赵长英,那可是昔日聚义庄君子剑的独子。
他确实死了。
可江湖上只说他死在了魔阎手中,并未说他是死在了金子剑上。
范思空道:“你如何知道的?”
阎信道:“因为他是我杀的。”
听闻此言,不少人顿时心肺急缩,眼前一黑,齐齐失声。
“你是魔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