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诏谕六事
王安节的语气颇为高傲，令武将们心中暗爽。
但文官们、尤其是御史中臣尹谷则看向那柄刀，皱起了眉头。
虽说这刀指向无人，嚣张的态度肯定也是官家授意的。
但这毕竟不合礼制，只是大敌当前，尹谷等只好将目光转到蒙古使者身上，努力将情绪压给他们。
怯薛依旧是踏步而入，直冲王驾而去，左右赶忙上前拦住。
怯薛也不勉强，粗略的行了个礼，随后也不管宋朝皇帝如何反应，就从怀中掏出国书来读了起来。
“受天明命，奄有区夏。”
这是忽必烈亲写的开头，还怪有文化，其后便是谴责宋庭掳掠大臣，冒犯之举大为过分。
怯薛按本宣科的念道，但他汉话水平一般，读的还不如两侧官员自己看的快。
大家微微探首，只见文书中的忽必烈在一番谴责后，留给了宋庭两个选择。
其一是归还郭守敬，并诏谕六事：
宋庭需对大元做到君亲朝、子入质、编齐民、服军役、纳赋税、置达鲁花赤。
其二是若不以六事奉朝，则举兵移之。
两侧相近官员面色一黑，元庭这是根本就没想着谈。
这诏谕六事比西周之于诸侯国还要严苛，不仅有常规的藩属义务，还要在当地设立达鲁花赤。
这是在路、州、县三级除原来长官外单独设置的官员，权力比同级大，只向皇帝负责，可以被视为钦差。
地方政务都要管，这跟灭国置地还有何区别？
两侧官员先行躁动起来，而随着怯薛将全文读完，整片大殿也跟着浮现出一阵怒意。
对此蒙古使者仿佛没有注意到，带头的怯薛还将国书单手递出，示意宋朝皇帝来接。
一众大臣对此都快气笑了，就连赵由航也有些无语。
虽然早就知道蒙古使者和汉使有些相似，到他国后会飞扬跋扈一番，再提出一些不可接受的条件。
从而惹怒该国国主，最好再给自己引来杀身之祸，为母国拿下战争借口。
但之前听这些故事时，自己带入的一直是汉朝，感觉羞耻之余还觉得有些自豪。
哪像眼下，一番闯荡后发现自己混成了被欺辱的那一方。
想到这，赵由航在众目睽睽之下站起了身。
群臣还以为官家要上前接书，连连躬身直呼陛下不可折辱于外臣。
赵由航没有管他们，按了按腰刀，站于众甲士之后，质问怯薛道：“入殿不趋，直面圣颜，如今又伸手刺驾。”
“尔等已失使者之礼，更有犯我朝尊严，可否知罪？”
怯薛嘴角微咧：“知道又如何，你见过狼与狗一起摇尾巴的吗，和长生天的子民一比，你们不过是群丧家之犬！”
群臣随之哗然，不少人涨红着脸出列请斩此人。
赵由航眼神微眯，既然这使者求死，自己也不能惯着。
“来人给我将其拿下！”
“其入殿不趋，砍其双足；伸手刺驾，削去手腕。”
“至于这张破嘴，严刑拷打，问出一切信息后断舌示众！”
尹玉等班直在官家第一句话出口时便闻令而行，上前向三位蒙古使者扑来。
三位使者怒吼一声，拽下腰上装饰用的金属长棍反向冲去，意图做困兽犹斗。
一众早有准备的武将涌向班直之后，试图将官家隔开，文臣们也纷纷上前，扶着官家向后推。
一时间殿上甲胄相撞、喊话怒吼声不绝于耳。
本想提刀做些什么的赵由航眼见自己被裹挟着愈行愈远，略显无奈的提醒左右道：
“他们只有三人，诸公是不是反应有些过了？”
“天子万金之躯，岂能涉险！”御史中臣尹谷昂首道。
赵由航只好作罢，将刀收入鞘中。
不过多时，尹玉上前汇报结果：“禀官家，三人均已被缚。”
“如此甚好，另外传令姜才将元船扣下，所有人员均严加拷问，朕要他们脑中有关元庭的一切信息！”
“尤其是那个怯薛，身为忽必烈近卫须重点对待，并谨防其自杀。”
尹玉领命而去，并将三人押出殿外。
乱糟糟的群臣迅速归位，各位内侍也上前收拾起了大殿。
赵由航重新落座于御椅，看向正在整理衣冠的群臣道：
“诸位爱卿方才看见了，非止朕欲死战到底，那元庭也是半点活路都未给我等留，甚至上前辱骂。”
“诸公若还有点血性，就应当放弃和谈幻想，认清现实，厉兵秣马、与朕一同打回中原去！”
群臣纷纷称是，已然在有了官身的提举皇城司言川趁机出列道：
“禀官家，臣认为大国争霸，根在人口。”
“如今两国既已撕破脸皮，当着即安排人手，前往神州沿岸，宣传吕宋人人授田之事，以获其民。”
赵由航微微颔首，此事早已有人提议，如今可正式定下。
吕宋岛上两大平原，哪怕人人授田也可以容纳九十万之众。
而如今吕宋有汉人四十四万，当地人约十一万，共五十五万，也就是还有着三十余万的缺口。
再加上规划中的马六甲海峡，来者多多益善。
赵由航考量间，一官员提出了意见：
“臣亦赞同此事，只是无朝廷组织，伪元若再加以阻挠，百姓哪怕有心归附也难来此。”
“在迁移事务上，朝廷亦当有所安排才是。”
言川对此早有腹稿：“事发之后，伪元或禁止船只直往吕宋，但我等可与占城或吴哥王朝商议。”
“将其作为商品及百姓中转地，并暗中联系中原商队，许利以鼓励其携带民众前来。”
以元朝对地方的掌控力，此计划听上去倒是可行。
虽然有些费钱，但好在是有了方案，发问的官员因此退了回去。
见再无问题，赵由航举起笔，打算将此事拟入近期政事堂的章程表中。
这时，左相文天祥突然补充道：“臣有一议，此番宣传可以外越为突破口。”
赵由航向其看来，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黎德便曾是外越的一员，在官家授意组建私掠船队时，被文天祥所诏安。
如今摇身一变，已然成为吕宋的第三只海军的统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