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天厌之地
“阿弥陀佛，施主一看就是耳目聪慧，有福有德之人，贫僧初来此地，想向施主化缘一碗肉菜，有酒更好，银两可多多益善。”
周庆明听见僧人所言，一时惊呆。
古槐镇从古至今，道观无一间，庙宇无一座，这些年他还是在第一次见和尚。
之前他从没在镇上见过僧侣道士，但也听过，据说僧人出家，只吃斋念佛，化缘也是只要斋饭，斋菜，半点荤腥不沾，更没一见面就伸手索要钱财的。
但眼前这位，张口要吃肉，还想喝酒，穿的僧袍也是花里胡哨，这算哪门子僧人？
就算是佛家武僧，也没这样的吧？
“大师，我一个打渔的，你想化缘，我家中倒是还有几尾鲜鱼，可酒的话，真没有。”
“无妨，施主大善人，贫僧能得几尾鲜鱼也行，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周庆明闻言，见这僧人真跟自己一点不客气，听见有鱼，这就顺口要了，眉头不禁微微一皱。
但很快释然，今日他不想与之计较，这两日他得了机缘不说，刚才又从胡屠户手中讨回了聘礼银两，往后无需再辛苦打渔，家里那几尾河鱼，赠予这僧人倒也无妨。
再者，去年爹刚过世，草草下葬，至今也没请人做法事，今日遇上这僧人，虽看起来不太像正经和尚。
但想来，即是僧人，法事应该也略懂一二的，便带着对方拐进桂花巷，朝自家院落回去。
巷子里街坊邻里小孩；不断来回奔跑嬉闹，瞧见周庆明，一个个呲牙咧嘴，打着招呼。
周庆明笑着应答几句，便领着中年僧人进了自家院落。
院子两日没人，跟前日他离开时，一般无二。
他让僧人先在院中桌前稍坐，而后自己进屋去将那水瓮中的几尾活鱼取来。
可他刚转身进屋，将背上的鱼篓放下，就见中年僧人竟直接尾随跟了进来。
“施主，贫僧远游，未曾携带任何炊具，可否借用你家灶台一用？”
周庆明顿觉这和尚真是一点不见外，给活鱼还不成，还想现烧现做，脸上不由露出怒色。
中年僧人却不紧不慢道：
“施主有所不知，贫僧虽为出家之人，可早已超脱于一般佛门弟子，云游四方，处处可出家，处处皆可为家。”
周庆明回头看着僧人，眉头一挑道：
“大师，依你所言，你来我家，算是当成你自己家了？”
“施主大善，果然聪慧！”
周庆明忍不住了，他没想到这僧人竟会顺杆爬，当即领到爹娘灵位前道：
“大师，既然你说我家就是你家，正好，我爹娘也算是你爹娘，来，你先给咱爹娘磕几个头，尽个孝！”
“施主，贫僧此刻已经出家了。”
周庆明忍无可忍，这和尚摆明是糊弄鬼呢？
“大师，你这出家，如此儿戏？”
“施主，贫僧出家之人，从不打妄语！”
周庆明心中冷然一笑，出声道：
“大师，既然如此，那就烦请你给我爹娘做场法事吧。”
“施主，此地方圆百里，乃是天厌之地，做法事毫无意义。”
“天厌之地？”
周庆明当即目瞪口呆，他还是第一次听这种说法，不禁问道：
“大师，这天厌之地，是说....镇上的一切死后，都不能投胎转世？”
“施主慧根聪颖，此乃正解！”
周庆明彻底语塞，好嘛，这和尚不愧是光脑袋，聪明绝顶啊。
这话说的，简直了。
只是他还想再试探问问，既然这里的人不能轮回转世，那小孩是怎么投胎出生的，结果还没张嘴，就听中年僧人继续说道：
“施主，贫僧若没猜错，此地从未有过佛道庙宇吧？”
周庆明身形一怔，点头道：“从我记事起，的确不曾见镇上有过道观，寺庙。”
中年僧人口诵佛号：“阿弥陀佛，施主，贫僧所言不虚吧？”
周庆明：.....
中年僧人：“施主，这天厌之地，佛不传教，道不入驻，究其原因，就是此地生灵身死即为魂灭，我佛慈悲，讲轮回因果，贫僧就是做法事，佛号也无法传入黄泉，飘过奈何，只会在这天地之间，如鸟鸣一般，消散无踪。”
周庆明听的一头雾水，心中却对这僧人好奇起来。
然而，随着他心念一动，眼前瞬间浮现出面板。
【魔族佛门弟子：无垢妖僧】
【修为：金刚元心】
【寿元：三百九十九载】
【处境：二两百年前潜修佛法走火入魔，堕入魔族，继而转修魔族佛门，一颗佛心，半魔半佛......】
周庆明望着只能他自己看到的面板信息，瞬间哑然。
他不知身边这中年僧人，‘元心’境界到底多高，不过从目前他所知的情况来看，应该不好惹。
这中年僧人，圆脸胖头，双目迥然，一身肥膘，绝非吃素的主儿。
他欲想问问鱼篓中，同为魔族却藏身于金色鲤鱼体内的金翅大鹏，但此刻感觉，还是先不轻举妄动为好。
这中年僧人即为妖僧，应小心谨慎为妙。
周庆明深呼吸两下，稳住心神，不再要求对方给离世爹娘做法事，转身领到厨房灶台前道：
“大师，你随意使用。”
说罢，将水瓮中的几尾鲜鱼，全都交给无垢妖僧，任由他自行处置。
待到一个时辰后，中年僧人吃了几尾蒸鱼，僧袍一甩，抹去嘴角油渍，双手合十，对周庆明口诵佛号道：
“施主大善，今日大恩，贫僧没齿难忘，往后施主若是走出这天厌之地，遇上难事，可默念贫僧法号——无垢，贫僧必定前来相助。”
周庆明听闻，心中一乐，还有这等好事？
可瞧对方，从袖中递出一颗漆黑如墨的菩提子，不像随口说说，便道：
“无垢大师言重了，我眼下暂时不会离开小镇，我家就在这，往后要是真去往他处，也不知是何方，若是有幸能再遇到无垢大师您，或许还真可能要叨扰一番。”
中年僧人一声佛号诵罢，手指指向交给周庆明的菩提子道：
“施主，此物与贫僧心灵相通，只要不是在这天厌之地，不论何处，你对它默诵贫僧法号，贫僧便可跨越万里，到你身前相助。”
周庆明攥着手中如炭石一般的菩提子，怎么看也感觉不像是个厉害物什，但对方这般说，只好一边往院门外相送，一边点头道：“无垢大师，我定谨记于心。”
但等走到院门外后，中年僧人依旧一副不肯离去模样，周庆明有点捉摸不透，这妖僧吃也吃了，喝也喝了，虽无美酒，但那鱼汤也是极鲜美的，怎么这妖僧还跟个婆娘似的，莫不是缠上我了？
他这么一想，忽然记起，他与这妖僧一开始相遇时，对方好像张嘴要钱来着，刚才给了自己一颗所谓能唤他的菩提子，难不成就是想要银两？
“无垢大师，我家境况你也见了，真身无分文。”
“施主善人，不可轻打诳语，贫僧与你相识之前，曾见你在肉铺中讨要回了三十两银子。”
周庆明恍然大悟，这妖僧敢情一开始就奔着要钱而来，刚才赠予所谓菩提子，也是为此。
打量中年僧人两眼，周庆明暗觉，骂对方一句秃驴，怕是惹恼，动起手来，真打不过。
便从怀里摸出一两银子递给道：
“无垢大师，我先前讨要三十两银子，你既然看到，想必也清楚，我要的是我爹给我与那胡屠户闺女订亲聘礼银两，今日既然得你一枚菩提子，我给你一两香火钱，不少吧？”
“施主，贫僧冒昧一问，敢问此地青楼，一两银子可够喝一壶花酒？”
果然是妖僧啊，就这么直白的说出口？
“大师，我不曾去过，但想来应该足以。”
中年僧人闻言，点头诵了声佛号，转身朝巷口而去。
此刻，周庆明抹去一脑门汗水，返回院中，关上院门，抬头望向天空，越想越觉得亏了。
平白无故拿一两银子和几尾鲜鱼换了一颗黑不溜秋的菩提子。
这玩意是真是假也不知晓。
那可是一两银子啊，就这么没了，爹娘的法事那妖僧也没帮忙做。
抬手摸着后脖颈，周庆明捏着手里的菩提子，回到屋中，将鱼篓放在面前，把菩提子丢进去问道：
“鲤鱼大仙，这玩意你瞅瞅，有何异样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