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净水之身
夜里不能太安静，否则会让人害怕。
丁玲儿就是如此。晚上天一黑，她就会感到不安。
她一个人睡在这间偏远的屋子里，床头挂着一个铃铛。她用被子捂着头，摇铃铛的线被她紧紧握在手心里。
夜里不能安静太久，每隔一会儿，她就会拉一拉铃铛，然后听到门外狗舍里的大黑狗叫两声，她才能感到一丝心安。
一晚上，她总得拉几十次铃铛，而她养的大黑狗每听见铃铛响起，都会汪汪叫两声回应。这样一直持续到后半夜，她睡着了，大黑狗也就不再叫了。
村里的人受不了她每晚这么闹腾，就让她住的地方离村子远一点，她就和大黑狗住在这边挨着河岸的地方。
这时，空气中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她拉了拉铃铛，叮当叮当，但奇怪的是，窗外却没有传来熟悉的汪汪声。
她以为大黑狗睡着了，又拉了拉铃铛，窗外还是没有声音。
大着胆子，她从床上起来，找到桌上的火折子，点着了，来到窗户边，想打开看看。
她怕黑，更怕窗外有什么东西，犹豫了很久才打开窗户。
然后，她看见大黑狗安稳的睡在屋檐下的狗舍里。
她叫了两声，大黑狗没有回应，好像已经睡熟了。
突然，背后出现一个声音。
“你叫不醒那条狗的，因为外面听不到这里面的任何声音哟。”
“是谁，谁在说话？”
她把火折子四下晃了晃，没看到任何人。
忽而，门开了。
她扔了火折子，飞快跑到床上，藏在被子里。
她不停的拉着铃铛，听着叮当叮当的声音，她才颤抖得没那么厉害。
只不过，叮当叮当的声音里，还夹杂着不知道是什么人在说话的声音。
“主人，奴家在这屋子里布下了‘沉默结界’，主人尽情去玩耍吧，闹出多大动静都可以。”
“开天辟地头一回，咱今晚就告别童蛋子。快下咒吧！”
听到这些话之后，丁玲儿闻到一股异样的香味，头很晕，身体很热，但自己却没那么害怕了。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一片很美好的景色，有位翩翩公子在邀她花前共浴。
然后，她感觉被子里出现一双冰凉的手脚，让她心生可怜，忍不住就想把自己的温暖分给对方。
“你是谁？你是来找玲儿的吗？”
“我是鬼，你怕不怕？”
“你不是鬼，玲儿不怕！你好像很冷的样子啊！”
“那你抱紧我啊！”
“嗯……我抱紧你了，也记住你身上的味道了。”
“我身上好闻吗？”
“好……闻……”
窗外，夜下。
夜娘子半蹲着，抚摸着那条大黑狗。
这狗被她下了昏睡咒，就算现在把它给炖了，它也毫无知觉。
乌云从月前飘过，流出一抹皎洁的月光，很美妙！
夜娘子仰着头看着月光，嘴角微笑，但眉宇间却有一股落寞。
屋里的声音有些激烈，她想，主人现在一定很满足吧。
当李于穿好衣服出来时，她跪了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
李于拉拢外袍，很是不解。
夜娘子埋着头，满是愧疚，“求主人原谅，奴家欺瞒了主人。”
“欺瞒？”李于微皱眉，“何事欺瞒了我？”
夜娘子看了一眼屋内，丁玲儿已经睡着了，她微笑着，抱着被褥，显得安稳而平静。
“回主人，其实今夜是奴家刻意引诱主人来此与这姑娘一度春宵的。”
“这可不算欺瞒，我也想啊！”李于扶起夜娘子，但又觉得不对劲，马上问道：“你干嘛引我来这里？”
“主人有所不知，这姑娘名叫丁玲儿，天生‘净水身’。”
“净水身？啥意思？”
夜娘子挽着李于胳膊，小鸟依人般回道：“所谓净水身，便是人族女子中才会出现的一种特殊体质，净水身女子一旦嫁人，可保护丈夫不受邪气沾染。”
听到这话，李于顿时明白其中关键，用手指托着夜娘子的下巴，道：“你啊，这点小心思哪能算是欺瞒呢？你不就是想长久待在我身边嘛！”
夜娘子娇羞，“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主人！奴家是邪祟，待在主人身边久了，必定让主人身上沾染邪气，主人与这净水身的丁玲儿一夜春情，身体已被洗濯，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沾染邪气了。”
“你真有一点小心思！也好，这趟回去之后，你就和我住在一起吧。”
“谢谢主人，主人真好！”夜娘子的开心流露在眼神中。
李于会心一笑，“你想来我身边，我也想你来我身边。我想今晚找点乐子，你也想给我找点乐子。这就说明，我和你的心思都一样啊。”
听到这句话，夜娘子内心有说不出的感动，良久才回道：“奴家愿与主人主仆同心……”
“主仆同心”四个字一出来，李于感觉脑海里有什么东西浮浮沉沉，好像要破水而出一般。
不过，他并没有在意这一刹那的感觉。
“走吧，回吧。”
“主人等一下，奴家解了这姑娘身上的迷魂咒。”
夜娘子吹出一口气，破除丁玲儿身上的咒术。
李于想到一个问题，有些关心的问道：“这姑娘醒来后会怎么样？”
夜娘子微微一笑，“应该会忘了今夜之事吧！”
……
翌日，天亮。
迎着水平线上的晨光，帆船启航。
刘老三取出干粮，分给众人吃过，然后走到杨护卫面前。
“杨护卫，昨夜可休息好了？”刘老三问道。
“有几个水匪想盗货，被我打跑了。”
杨护卫一夜未睡，但脸上看不出丝毫疲惫，就好像他从来都不需要睡觉。
刘老三道：“有杨护卫看守这批货，大家也都放心多了。”
“无需多言。”
杨护卫走向船尾，闭目养神。
这时，李于来到刘老三身侧，身后自然跟着满脸络腮胡的夜大郎。
“老刘，那河口镇还有多远？”李于问道。
刘老三指着广阔水域对面的一座大山，回道：“那远山的另一面就是河口镇码头了，今天下午应该就能到。”
李于不再多问。
进入货舱，李于走到那堆放整齐的大木箱子下。
此前就有些好奇，这里面到底装着什么？
从地道里那王将军与白衣文士的对话听来，这批货绝不简单。
那白衣文士明显想要这批货，并以翠生瓶救治王蔷儿为条件，即便如此，那王将军也只答应最多给一半。
也就是说，这批货物对于那王将军而言，在一定程度上，比他女儿命还重要。
换句话说，王蔷儿的命只抵得上这批货的一半。
既是如此，倒要看看这里面是什么。
“老黄，老马，你俩去外面晒会儿太阳，我来看守货舱。”
李于随便找了个理由，支走货舱里的老黄和老马。
老黄老马早就看出连刘老三也对李于言听计从，他俩想多挣俩钱，自然要听安排，当即就走了出去。
二人离开后，李于对身后的夜大郎说道：“想个法子，撬开看看，千万别弄出声响，免得被外面的人听见。”
夜大郎却摇摇头，回道：“公子，这箱子打不开的，若是在夜里，属下倒是有办法。可这白天，属下与常人无二。”
“打不开？这是为何？”李于问道。
“昨天搬货的时候，属下就发现了，这里的每个箱子里都施加了结界，虽然是很小的结界，但凭常人之力绝对是打不开的。”
听到这话，李于越发觉得这箱子里的东西不简单。
不对！
这批货显然如此离奇，且对那王将军以及那白衣文士而言，都十分重要。
那王将军掌管驻地军，手下自然能人无数，那为何要叫一个泥腿子刘老三来押送这批货物？且只让一个杨护卫来保护沿途安全。
那杨护卫看起来是有那么一点厉害，但终究不是修行者，万一遇上强人，能护得住这批货吗？
这样的安排，如果只是掩人耳目，那也太冒险了一点。
李于摇了摇头，想不出关键原因。
这时，甲板上传来对话声。
“前方河道，走小路。”
这是那杨护卫的声音。
“不是说好直走运河大路吗？这走小路，可得耽搁不少时辰。”刘老三有些不解。
“只管听我的就行，走右侧河道。”杨护卫语气很坚定。
刘老三试图辩解，“走右侧河道，平白增加半天航程不说，而且要穿过那条狭隘的峡谷，我看还是大路安全。”
叮铃一声，是一包银子落在甲板上。
“这是二十两银子，分给你手下那几个弟兄。走小路。”
刘老三捡起银子，没有再多说什么，然后去喊赵五调整船帆，迎风偏离大河，向分岔河道驶去。
听到这番对话的李于，不知为何，一股不安油然而生。
他走到甲板上，看着弯弯绕绕的狭窄水道，两岸悬崖高耸，环境幽深，帆船走得很慢很艰难。
这条河道是一条狭长的峡谷，虽然水深足以让中型帆船行驶，但两边多有裸露的岩石峭壁，一不小心就会让船身磕上去。
最有水上技术的赵五走到刘老三身旁，说道：“这路不好走，我来驭船，你去调整风帆。”
二人交换位置后，在赵五的把控下，艰难行驶一个多时辰，帆船才顺利走出这条水道。
穿出那峡谷，帆船进入一片芦苇荡，水域虽然开阔了一些，但水深不足，多为浅滩，一旦看不对路，就会让帆船搁浅。而那些浅滩，却能让小船往来无阻。
前方芦苇丛摇摇晃晃，无数小船同时冒了出来。
霎时，芦苇荡中人声鼎沸，日光下，无数刀光剑影。
“不好！有水匪。”
刘老三大喊道。
那杨护卫一脸淡然，突地睁开双眼，目露凶光。
他的刀出鞘了。
这时，李于总算看明白了。
杨护卫并不是来护送这批货，他是来杀押送这批货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