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河畔喋血
后世常常以为，满清以骑射得天下，其实至少在中前期，满洲鞑子真正倚重的，乃是重步兵。
到了后期，则是盾车、骑兵、重甲步兵三者组成，枪炮、武技并重的混合兵种。
如今虽然仍在中前期，但这些重甲步兵的威胁，也远远大于寻常江湖武人。
似这些红甲兵，斩首百级方可擢升红甲，且不论身为百人斩，这身如凝实质的杀气，便是一身装备：内着一层皮甲，中间乃是锁子甲，外面一层红缎面铁叶甲，放在江湖中，少说也是铁布衫大成的水平。
加上鞑子们长于蛮荒，自幼搏狼斗虎炼就的凶悍之性、饮奶吃肉养成的熊罴之躯，对战之际，一身武力往往能超长发挥。
寻常江湖武人纵使技艺更精，真正搏命之际，也往往被他反杀。
更遑论人家的武技也都是生死之际练成的，未必便输你名门大派。
诸多细节，几层对比，一项项此消彼长，差距便可想见。
李长夜仗着天杀斧法擅能撞阵的优势，双斧如飞，转旋如风，同一众红甲兵对撞厮杀，尚且不落下风，随后的锦衣卫却是吃了大亏。
锦衣卫能够横行江湖，一在身为朝廷鹰犬，天然便携大势压人，二在装备精良、擅于合击，但是对上红甲兵，对方首先一身重甲占了无穷便宜，同样擅于配合结阵，又丝毫不鸟锦衣卫背后朝廷，立刻便显出不敌的势头。
这数十红甲兵，或三人、或五人，各自结成小阵，又都是重甲重兵，锦衣卫们短刃无甲，只一个照面，几个武艺稍弱的便被杀翻当场。
其中便有曾和李长夜作对的杨三，他擅长的软鞭，面对这等杀局便似玩闹一般，一鞭抽出，对方不躲不让，任凭鞭子抽在铠甲上，顺势一刀便砍下胳膊，后面一人补刺一枪，顿时要了性命。
余下几人，都是总旗、小旗的身份，此前劫杀重重，也只有他们这般武艺，才勉强保得不曾受伤。
然而好运终究会有尽头，此刻撞上红甲兵，顷刻间已是险象环生。
锦衣卫这边露怯，董十七郎见了，有心杀来相帮，忽听背后连声惨叫，回头看去，只见辽河帮帮众们抛出一张张渔网，几个南海剑派弟子不曾防备，立刻罩在网内。
那网皆是铁丝织成，上面密密缒着许多大小鱼钩，一旦被罩，越挣扎越是缠紧，随即便是渔叉、鱼标恶狠狠戳来，任凭武艺再高也要饮恨。
董十七郎顾不得锦衣卫，连忙回头去救自己徒儿，蓦然一条渔叉斜刺里扎来，角度既刁、力道又大。
董十七郎心中一惊，奋力一剑挑开，转剑去刺对方，不料对方身手游鱼般滑，轻轻一拧竟转到了董十七郎身后，董十七郎晓得定是辽河帮高手，打起精神同对方周旋。
蓝飞云倒是成功杀入了红甲军中，只是一连几招精妙绝招使出，都因对方重甲护体，不曾造成严重杀伤，反而被对方反击逼得颇为狼狈，心中不由暴怒。
他本是脾气极烈之人，加上僻处梧州，又曾教授过袁崇焕这等名臣，众人吹捧之下，愈发崖岸自高，心中暗自以宗师自诩，眼界要比实际武功更高的多。
当初他儿子随袁崇焕在边关杀敌，受了重伤退伍回乡，便成天被蓝飞云指着鼻子骂“学艺不精、丢人现眼”，此刻亲自对上鞑子中精锐，才晓得儿子当初面对的是何等强敌。
忍不住大喝道：“又有什么了不得？不过甲胄厚实些，岂能难住蓝某？”
一身内力瞬间摧至极致，拧身一剑重重劈出，正是他家八仙剑中最为刚强的一招“吕祖降魔”。
但见光华一闪，一名红甲兵齐肩带肋，被他生生斩下半截身体！
这一剑凶残至极，却也惊艳至极，一众红甲兵齐齐吃了一惊。
李长夜亦是吃了一惊，没想到蓝飞云一剑之威，竟能达到如此地步。
忍不住想起当初大家为敌时，多亏自己第一招便使“绕树三匝”，仗着紫微剑锋锐，上手便毁了对方剑器，不然那一场他若这般爆发，怕是未必能撑到大慈上人来解救。
只听蓝飞云哈哈大笑：“胡虏小丑，何足道哉！今日认得‘一剑断江’了么？”
一剑断江，正是蓝飞云绰号。
说话间长剑横挥，“仙姑拂袖”，和一条短柄狼牙棒重重撞在一处，那狼牙棒被震得脱手倒飞，蓝飞云手腕一拧，转挥为刺，“吱嘎”一声，剑透重甲，惨嚎声中，又取一条性命。
“呼、呼！”
蓝飞云连续几剑全力施为，呼吸明显粗重了不少。
那些红甲兵不修内功，呼吸大都粗重，自然难以察觉，李长夜却对此十分敏锐，忍不住看了蓝飞云一眼。
只见他虽神态飞扬，脸色却隐隐发白，暗自有数：对方多半是使用了某种能激发潜力的拼命功法，出剑才能有此威力，却是难以持久。
连忙开口道：“蓝掌门，鞑子勇悍，我们同他游斗。”
蓝飞云斥道：“放屁！不是你说两军相逢勇者胜？不杀得他胆寒，如何能胜？”
说罢再一提气，剑如山崩，大开大合砍杀过去，一个人压着七八个红甲军打，但听惨叫响起，被他又杀两人。
李长夜暗自叫苦，心想这些鞑子都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要杀得他们胆寒，那真是谈何容易。
只是战场上也无法咬文嚼字较真，李长夜见蓝飞云不理会他好意，索性自家杀过去相帮，不料身形才动，便听得裂空之声飕飕而起，心中陡然一惊，凄厉叫道：“小心鞑子冷箭！”
却是那七个白甲兵，各自弯弓搭箭，向着战阵射来。
鞑子重箭之威，李长夜早在广西便已尝过，如今换了白甲兵出手，威力、准头自然更是惊人。
但见一支支三尺余长粗长箭矢，上一刻似乎还在弦上，眨眼间便已至得身前！
李长夜奋力抡起斧头，当当两声，磕开两支长箭，只觉双臂隐隐酸痛，便听几声惨叫同时惊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