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萋萋为何这样看我?
陈嬷嬷脸色难看,“奴婢不敢。”
顾行殊漠然道:“既然不敢,还不按大夫人的吩咐,出去做事?”
顾行殊摆明要罚陈嬷嬷,事已至此,老太君也不好再为陈嬷嬷说情,总不能为了一个奴婢,影响他们祖孙间的感情。
陈嬷嬷也不敢再多话,只好老老实实出去擦院子。
她是老太君身边最得脸的嬷嬷,侯府的下人都得给她几分薄面,她平时甚至把自己当成了侯府的半个主子。
但是现在,她拎着水桶,跪在冷硬的地面,弓着腰一块一块擦洗地面。
擦地这件事,不仅将她累个半死,更会让她在下人面前脸面无存。
她以后在侯府,还如何抬得起头?
陈嬷嬷身材臃肿,刚擦了两块地砖,就已经累得腰酸背痛。
再抬头看一眼这偌大的庭院,她一个人还不知道要擦到猴年马月!
陈嬷嬷现在心里只盼着阮萋和侯爷赶紧离开,她就可以回屋休息,不用继续遭这个罪了。
好在没过多久,阮萋就从厅堂出来了。
阮萋路过陈嬷嬷身边时,略微停下脚步,居高临下看着她。
“陈嬷嬷,考验你忠心的时候到了,这庭院里里外外,你务必亲手洒扫的一尘不染。如果有半分敷衍,惹得侯爷动怒,我可不会再帮你说话了。”
陈嬷嬷跪在地上,垂着头咬牙切齿道:“大夫人放心,奴婢一定会洒扫得干干净净。”
阮萋看了一眼院子里的其他下人,扬声道:“陈嬷嬷是在向老太君和侯爷展示自己的忠心。如果有谁破坏了嬷嬷这份忠心,那就和她一起离开侯府,明白吗?”
下人们齐齐跪下,“奴婢们明白。”
虽然大爷死了,阮萋只是侯府的一个寡妇,但她身后依然有侯爷撑腰,今后更是执掌中馈,哪怕只是暂时的,也不会有不长眼的下人,冒着得罪她的风险去帮陈嬷嬷。
陈嬷嬷暗暗咬紧后槽牙,心道走着瞧!
阮萋淡声道:“佩兰,陈嬷嬷年纪大了,难免眼神不好。你暂时留在这里帮她一把,如果哪块儿地没擦干净,也好及时让陈嬷嬷知道。”
佩兰福了福身,含笑道:“大夫人放心,奴婢明白。”
阮萋秾白手指扶了扶鬓上的白玉簪,娇矜地转身走了。
陈嬷嬷跪在地上,气得差点呕血。
可她一抬头,却看到顾行殊凌厉的目光正扫过来。
陈嬷嬷顿时心跳都停了两拍,险些一口气上不来昏过去。
顾行殊冷声道:“夫人刚才的话,都听清楚了吗?”
陈嬷嬷以头点地,“回侯爷……奴婢清楚了。”
顾行殊垂眸看着她,目光毫无温度:“听懂了就照做。如果敢敷衍,你知道后果。”
陈嬷嬷浑身哆嗦起来,“奴婢明明明……明白。”
顾行殊没再理会陈嬷嬷,走出延寿堂。
直到夕阳西下,佩兰才脚步轻快地回了烟霞院。
她一进门就笑道:“姑娘,那个陈嬷嬷今天可惨了,她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下午几乎是趴在地上擦地。站起来想去换水的时候,还不小心被水桶扳倒,摔得四脚朝天!”
“姑娘是没看到,陈嬷嬷那肥硕的身躯,差点把地面砸个坑!惨叫连连地躺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最后府医过来看了看,说是差点摔断尾椎骨。陈嬷嬷年纪又大,恐怕好几天都下不来床呢。”
佩兰一整天就在旁边坐着,看陈嬷嬷狼狈的跪在地上擦地,路过的下人都好奇地回头看两眼,臊得她老脸通红。
“让她之前出馊主意刁难姑娘,活该!”佩兰总算出了一口恶气,但还是觉得便宜陈嬷嬷了。
“姑娘,要不干脆将那个陈嬷嬷赶出侯府算了。”
阮萋随意笑笑:“蝼蚁而已,不必在意。”
*
陈嬷嬷卧床不起,老太君精神也不大好,没精力折腾阮萋,阮萋总算得了几日清闲。
晚上有顾行殊在,她总睡不成一个整觉,只好在午后补眠。
迷迷糊糊间,阮萋像是梦回从前。
那时候的天气也像现在这样好,她尚且年幼,被母亲抱在怀里学写字。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衣饰华贵、端庄娴雅的美妇人,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头发,“这就是湄儿的名字,记住了吗?”
玉雪可爱的小女孩乖巧点头,“湄儿记住啦!”
“好啦,出去玩吧。”
美妇人站了起来,柔声吩咐:“好好照顾公主。”
“是,皇后娘娘。”宫人们牵着小公主的手,向御花园走去。
“再荡高一点儿!”小公主坐上秋千,身后宫人前呼后拥,欢声笑语不断。
可是转眼间,山河破碎、国破家亡,雕梁画栋只剩下断壁残垣……
“湄儿,好好活下去……”
一只冰凉修长的手,忽然抚上阮萋香软温热的颈侧。
阮萋被冰得浑身一激灵,蓦地睁开眼睛。
顾行殊身穿墨色华服坐在床畔,嗓音透着慵懒:“梦见什么了,怎么吓成这样?”
阮萋还没完全清醒,刚才又梦到过去,乍然看到顾行殊,眼底的冷漠藏都藏不住。
顾行殊眯了眯眼睛,捏住阮萋白皙精致的下颌,语气明显带着不悦:“萋萋为何这样看我?”
他不喜欢阮萋此刻看他的眼神,冰霜一般冷漠,好像对他毫无爱意。
但是这怎么可能?
阮萋不可能不爱他!
阮萋迅速回神,勉力露出一个浅笑:“没什么,刚刚做了一个噩梦,一时没回过神……”
她握住顾行殊的手,从床上坐起来,变得像往常一样温柔体贴:“阿渊今天去哪儿了,手怎么这么冰?”
阮萋说着,看了眼外头的天色,暗中蹙了蹙眉。
顾行殊最近几乎夜夜宿在她这里,白天却难得见他一面。
这会儿才刚过午后,顾行殊这个时候来她的房间,也不怕被人看见?
听了阮萋的解释,顾行殊松开她的下颌,转而握住阮萋的腰肢:“嫂嫂还没说,做了什么噩梦?”
顾行殊一口一个“嫂嫂”,差点让阮萋脸上的表情绷不住。
嘴里喊她“嫂嫂”,还夜夜闯她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