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它是她
脚下的路开始出现越来越多的起伏，他已经追了数里，逼近山麓下崎岖的丘陵。
在这茂密的丛林内，前方不断出现的粗壮枝干让身为狼人的他有些束手束脚，眼看那在黑夜中逃离的光影越来越远，他周身开始出现淡淡电弧。
雷顿红色的红眸慢慢变成银白色，随着瞳孔融入这抹白色中，他的身体也开始与四散的电弧交融直至完全元素化。
晚风拂过山野，荡起一阵涟漪。
三米多高的狼人此刻完全化作模糊的电光，毫无阻碍地穿过阻隔着他的一切事物，银亮的流光划过黑黢黢的树林，带起隐隐雷鸣。
就在前面！
雷蛇自他所在的地面蔓延开去，随着滚滚电光攀在周边树木，一道光弧径直升空跃出树冠而后落在百米开外的一处山洼。
伴着落地巨响的是自手爪传来的高温。
无数黑发盘虬错结，一面漆黑的盾状平面挡住这突如其来的一击。
平面出现十道燃着火光的抓痕。
落地稳住身形的雷顿，再次势不可挡地向前踏去，掌心处雷光聚集，单手横推，电芒穿过被抓痕撕裂的豁口直直击中身后的光影，光影发出凄厉的惨叫，黑发盘旋着切割周围一切事物，尖锐的破风声传入他的耳畔，霎时间方圆数十米的洼地，所有树木都被拦腰斩成数段。
再次化作雷光的他险险躲过，他这状态用一次体内灵能就得消耗大半。
无穷无尽的黑发触手开始自它所在的洼地中心伸出，化作露着黑芒的粗壮尖刺向地面扎来，他四肢着地不断闪避。
在躲避的间隙雷顿试图再次接近，突然，从地面探出的黑发缠住他的双脚，瞬间刺入皮肉，侧方数只触手乘机横切而来。
“嘭——”一道玉色刀盘旋转着切过，随后深深插入地面，留下满天黑发飘落。
雷顿赶紧摆脱脚上的束缚，也不管直接脱离是否会撕裂皮肉。
最先赶到的是阿斗，他踩踏着一个个刚被切出的树墩，手中燃烧着烈焰的太刀斩断四周接近的一条条手臂，同时整张脸憋的通红，筋脉血管泛着亮红的荧光。
随着他鼓起腮帮子，在最接近光影时张开赤红的大嘴，血色的火焰喷薄而出，席卷整片洼地。
热浪炙烤着大地，他迅速后退，身着黑色锦衣的珑紧接着赶来，拔出地面的陌刀，刀罡砍断自火中冒出的黑发，将他护在身后。
火焰很快就被熄灭，烧焦的味道弥漫林间。
雷顿最先反扑，再次化作一道雷光冲向洼地中心，与它贴身搏斗，拳拳到肉，闷响声震落一阵阵落叶。
在两道身影最后一次相互对撞弹开时，地面出现暗金色的符文，光影所在的空间画面骤然破碎，一片片边缘泛着金光的镜面穿过它的身子，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不断传出。
几十米外的劳伦斯十指交错，身前漂浮的笔记本开始一页页燃烧起来，金色鬈发下的面庞不断颤抖，嘶喊着：“苏勒——快！”
在他身边，一个黑发少年单手持弓，蓝色光芒流转的右手将弓弦拉满，右眼紧紧注视被镜面固定的光影头颅。
闭眼。
箭矢带起湖蓝色的拖尾，在林间穿梭。
空中，落叶纷飞，细密的发丝飘坠，火星交杂其间。
他眼前的火星亮了一下后，灵能聚集的箭头撕裂开重重阻碍。
抱住箭身的咕噜噜抬起脑袋，把口中的莹白液体喷出，化作淡白的雾气笼罩在它的全身。
火星再次暗淡下去，完成了一次生命最后的闪烁。
珑接住在空中打转的咕噜噜，阿斗去扶住刚撑起身子的雷顿。
远处的两人一猫头鹰也围了过来。
洼地中心的光影，开始越发明亮起来，而遍布全身的黑发却开始慢慢萎缩直至化作一头栗色长发，披在脑后，它，或者说是她的五官越发清晰了起来，眼中有了神采，月光照亮了她绰约的身姿。
劳伦斯慢慢靠近，脚后还跟着躲在他身后的德莱文，他只探出了一个脑袋。
女子抬起手，恍惚地看着如泡沫般透明的身体。
劳伦斯拿出了一支口琴，鎏金的琴面上有着一个白马纹章——这是温莎家族的族徽。
随着距离慢慢靠近，劳伦斯开始双手捧着口琴吹了起来，婉转悠扬的琴声从他口中传出。
月光在这片林地上越来越亮，月华笼罩着几人，琴声自地面飘向林梢，自一棵树传向另一棵树，点亮夜空中一颗星后又暗淡下另一颗星。
他了然地笑了出来，越走越近，最后停在光影的面前，单膝跪了下来，压到了德莱文的脑袋，猫头鹰挣扎着抽出来，摔掉了几根羽毛。
她也展露笑颜，身后的夜幕在这一刻都失了色彩，接过劳伦斯递来的口琴，仔细地端详着，她的手很凉但有触觉。
“这是他的口琴，他在山涧吹过给我听，我记得……也记得他把它送给了酒馆的那个红鼻子布尔先生。”
“哦，亲爱的温莎夫人，布尔先生也很想念你们，他把口琴交给我们就是嘱托我等找回真相。”德莱文甩了甩脑袋。
“你知道我?我之前那副样子很吓人吧……”女子轻抚琴身的金属纹理。
“咦，劳伦斯还真给你猜到了……”他啄了一下他的风衣，“是的……我是指他……我们从仆人那了解到十年前这里发生过一场大火，大火中温莎夫人不幸罹难，随后的温莎伯爵性情大变，暴虐无常，很抱歉转达给你这个消息……”
劳伦斯站了起来，抱着猫头鹰往后退了两步，几人也都走到他的身边，雷顿又恢复了人类的外表，不过衣衫有些破碎，污渍下掩盖住不少伤痕，裸露出来的健硕肌肉还有着电弧闪烁。
“那不是施耐德……”女子悲戚地摇了摇头，看向对面的金发少年，“谢谢你的琴声，我……太久太久……没听见了……”随后捂住脸庞蹲在了地上。
白桦林树叶窸窸窣窣地抖动，一节枝条落了下来，贴着她的后背，似在安慰她。
“我……我是黛西·温莎伯爵夫人，你们要寻找的那个人，很抱歉，之前的我，不过是遗留下的怨念……这股怨念让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意志……”
她看向疲惫虚弱的几人，满脸的歉意。
珑垂着眼睫看着这个女子，实在无法把这么一个温婉的异域佳人与那个阴邪的鬼魅联系起来，她收起了手中的玉刀，没有言语。
劳伦斯这时开口：“很抱歉，温莎夫人，虽然我很想邀您一起赏月，但我们之间的交谈只能维持很短暂的时间，或许十分钟后，我们又得再次互相陷入死战了……”
他缓缓盖住自己的心口。
“为了找出这宅邸的真相与您的死因，我们需要您告诉我们所知道的一切，我们的到来，就是为了发现并揭露这个秘密……除了我们，不会再有谁记得那段往事的疑点了。”
白桦林间的雾气慢慢上浮淡去，月光在朦胧雾气里散开，印出苍白的树干与她的脸庞。
她就这么静静地站着，肃穆地哀悼了一会儿。
“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