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事已至此，不甘心又如何
“我张大强十六岁就出来干，十八岁就开了自己的场子，二十岁就买了县城里第一台车！”
“我做的鞋子卖到全国，京城魔都重市羊城，龙国哪个女人没穿过我做的鞋？”
“只要我愿意我随时都能上市，只要我愿意我随时都能有百亿身家！”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老天爷要这么对我，我不甘心啊！”
病房内，男人歇斯底里咆哮着，每一句话似乎都在控诉命运的不公。
他握紧了拳头，紧咬牙关，涕泪纵横。
眼见丈夫这般绝望，女人瘫坐在椅子上，低着头，任由泪水往下流却不敢哭出声。
那一碗白粥只吃了一口就放在那里，此刻还冒着腾腾热气。
男人的儿子收起手机，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面无表情。
此时此刻，别说是他们一家人，就连陆离和赵爽都感觉到一股绝望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作为医生，陆离注定还会见更多这样的场面。
当一个人健康的时候，他往往会误以为自己有挥霍不完的资本，可是等到他得病的时候，转过头却抱怨起命运的不公。
命运真的不公么，陆离并不这么认为。
他看了看男人的基本情况，随即缓缓说道，
“很抱歉，你的病情进展太快，已经失去了手术的机会，就算我们勉强为你手术，情况也只会糟糕。”
细想片刻后，陆离还是打算将真实的原因告诉男人。
倒不是大平医院不收治他，而是他目前的情况已经失去了治疗的意义。
他的肝脏只剩下鸡蛋那么大一块，还能勉强运作，但即便是这样，这小小的一块肝脏上也正以疯狂的速度长满结节。
做了手术根本用不了多久，几乎马上就要复发。
也就是说，留给男人的时间不多了。
尽管他不甘心，但又能怎么样呢？
男人当然也了解自己目前的情况，他就是不甘心，想要争取一个最后的机会。
只要医院肯收治他，肯给他手术，他总感觉自己还能痊愈。
事业的成功让他有了一种幻觉，觉得自己无所不能，战胜小小的肝癌更不在话下。
也正因为这样，男人才挂入急诊科，想要通过急诊转到普外科那边去。
但如今听到陆离一番话后，男人终于意识到，自己怕是好不了了。
他低下头忍不住喃喃自语道，
“为什么，那么多人喝酒熬夜，为什么偏偏就我得了肝癌？”
“我才五十几岁，我还有好多事没做啊！”
听到男人这么说，妻子再也忍不住，趴在他身上哭了起来。
两人都意识到那一天将会到来，但是两人似乎都没做好准备，只有儿子此时又打开手机，玩着一种陆离也叫不上名字的游戏。
看着哭成泪人的两个人，陆离缓缓说道，
“你明知道自己有乙肝还常年饮酒熬夜，也从来不做检查不吃药........”
“去年你来我们医院体检过，那时候陈主任就提醒过你，必须严格戒酒，你做到了么？”
“我......”男人沉默了一下，随即解释道：“我知道我有乙肝，可是好多人都有乙肝，后来我专门问过专家，专家说没事，所以我就继续喝酒了.......关键是他们都喝啊！”
男人的病历不难看到，陆离看一眼大概了解事情的经过。
此时的男人懊恼不已，因为等到他症状发作的时候，肝癌已经形成。
本来他有机会手术的，因为肝癌发现的时候才几公分大，尚且还能切除。
切除之后虽然不能保证一定不会复发，但最起码还能为男人争取两年时间。
两年时间可以其实可以做很多事，比如等待移植等等........
本来他已经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了字，所有住院费都已经交齐，医生们也做好了准备，手术即将进行。
可是这男人不知道从哪儿听到了风声，说有做了手术就活不了，因此死活不同意手术。
尽管当时陈荣藻再三规劝，但是男人还是不同意手术，
终于在他的强烈要求下，在手术前的一天退费出院。
那时候陈荣藻就感慨，这人大概是没救了。
出院之后男人便放弃了手术，转而寻求保守治疗，遍访名山，到处寻找神医。
民间的传说一个比一个玄乎，一会某某老中医三服药治好了肝腹水，一会某某神医不开刀治好了什么癌.......
总之各种玄乎说法都有，只要一打听，各种版本都有。
接下来的一年男人潜心求医，将这些神医都求了个遍，一下子花出去好几十万。
可是吃了大半年中药后男人却越来越难受，等到他再次来大平检查时，当初那两个肿瘤已经长到一块，竟然有15公分大小。
到了这一步，陈荣藻看了也直摇头，倒不是他不肯手术，而是他也无能为力。
自己只是个小小的医生，又不是神仙啊。
肿瘤到了这一步，已经无法切除。
最后男人终于反应过来，但此时已经太迟了。
至少在现阶段医疗技术下，陆离根本看不到治好他的希望。
如今，男人已经病入膏肓，只能在急诊科的病床上痛苦挣扎。
陆离叹息一声道，
“你也是成功人士，应该明白人必须要为自己选择负责到底的道理，如今走到这一步，你还是要早作考虑。”
“我知道你担心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一辈子的意义也全都消失，但容我说句迷信的话，如果你相信这世上还有独立于肉体之外的另一种存在的话，或许死亡就没那么可怕了。”
听到陆离的话后，男人忍不住道：
“陆医生，你是说人是有灵魂的？这真的存在么？”
陆离忍不住笑了：“我可没这么说，关键看你怎么想，这世界上相信这个的人有很多，比如那个著名的科学家爱什么斯坦，他也得了癌症，但是他拒绝了手术，因为他不想人为延长生命，我想他一定信仰某些东西。”
听到陆离的话后，男人眼神中再度泛起光彩，他是个世俗功利的人，寻常人的话肯定听不进去。
但如果陆离拿出大科学家大名人的例子来说，反倒是很有说服力。
男人脸上的痛苦当即解除一半。
他顿了顿，看着眼前的年轻医生问道，
“陆医生，我还有多少时间？”
陆离点点头：“最多一个月。”
男人看了看妻子，随即点点头：“好，我就下午出院。”
走出病房后，赵爽忍不住笑了起来，
“陆医生我看你不该做外科医生，你该去做神父才是。”
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