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南下办厂
且说王守正一行十几人，于天顺二年二月二十五从北京出发，乘船顺京杭大运河，途经天津卫，经由东昌府，进入山东境内。再穿过徐州府，进入南直隶（江苏）到达京杭大运河的终端时，已经过去了四十天。
在杭州府调整了三天继续赶水路前行，途经明州（宁波），到温州府，再到福州府长乐县登陆，又从陆路到达怀安县（淮安）已经是四月初五日，加上中间一个闰二月，一路走了两个月又十天。先在条件比较好的怀安县住下来调整了两天，待精神稍微恢复一点，才去赵汉青的老家藤山天水村，去拜访赵汉青的姐姐和姐夫。
赵家姐夫姓柳，大名柳青，柳青出身小门小户，不像赵汉青祖上乃是宋朝时魏王后代。再加之柳青就是一个地道的农家子，还性格内向，不爱和别人交往，他家又单门独户的，到他这一代就是他这一个儿子。柳老爹之所以为儿子娶赵汉青的姐姐，就是是看中赵家女儿虽然长相一般，但性子直爽又泼辣，能帮助儿子支撑起门户来。
事实证明柳赵氏确实能撑起门户，自从嫁到柳家，原来村里动不动就欺负他家的泼皮无赖，再不敢轻易招惹他家了。因为柳赵氏会拿着槌衣棒槌，追到人家家里，一通乱砸后，还要把自己的头发打散，衣服撕开，哭天跄地要人家赔她，不赔就天天准时准点过去闹。
这么操作了几次，确实没人敢再招惹了柳家了，但柳赵氏泼妇的名声也出去了，以至于大儿子今年都十九岁了仍然娶不上媳妇，附近知根知底的人家，都不敢把女儿嫁到那个母老虎家，怕受欺负。
天水村不大，也就几百户人家，但是村里有个瀑布，有山有水，风景非常优美。
王守正打听到柳家，看到的柳青是一个四十上下的朴实农家汉子，南方人个子都不高，差了王守正大半个头，长得清清瘦瘦，打扮得干净整洁，在当地的农人中，算是体面人。
柳青不爱说话，听说是小舅子介绍来的京城贵公子，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接待，柳赵氏先是挡了丈夫前面，充满怀疑地不停打量王守正身后两个随从，还有一个少年。见四人衣着体面，虽然因为天气热，身上的长衫已经有点汗湿，但是依然能看出为首那个读书人，体面斯文，气度不一般。
直到王守正把身后的赵汉青的长子赵晟，推到柳青夫妇面前道：
“贤夫妇一定知道汉青兄家长子的名讳吧，赵晟就是他。晟儿，快叫人。”
赵晟连忙要跪下给姑母、姑丈行大礼——他长大后，虽然未见过姑母一家人，但是经常听父亲和祖母提起姑母，说当年父亲进京赶考，要不是姑母和族人出钱，连盘缠都凑不起来，更遑论考中进士了。
柳赵氏一看王守正明白地说出侄儿名字，又看面前少年正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已经信了八成，顿时激动地一把抱住赵晟泪水夺眶而出，口里一迭连声道：“好晟儿！你走的时候不过三岁，还记不记得姑母模样，让我看看你长成啥样了！”
柳赵氏泪眼婆娑，捧住侄儿的面孔，不住点头道：“和你爹爹长得像了五六分，是我亲侄儿没跑了！”
说着又把侄儿揽住，哭得泣不成声。
一别十三年，相隔几千里，只能凭借一年两三封信互道亲情，一时间两个大人都泪水涟涟，就连柳青的两儿两女，和赵晟都有些眼眶湿润了。
王守正是听不懂他们的福州府方言，但是赵晟在家里，父母和祖母之间交流一直用家乡方言，他是完全听得懂的，甚至也能说几句。
好不容易等一家人收起泪，欢欢喜喜地沏上茶请客人上座，王守正方拿出赵汉青的书信，让赵晟读给姑母、姑丈听。
两个乡下没见过世面的人，有些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王守正只得指点他们，先让他们引着自己去族长家里拜会，然后自然会和族长去谈。
柳赵氏不停点头道：“咱们吃了午饭就先去族长家里，公子您尽管去办您的事，需要我和当家的做啥，我们都去做！我弟弟是当官的，有见识，他说的话我们照做一定没错！”
王守正心说，你弟弟那芝麻粒大的官，拿出来都不够看的。只是他也知道，南方这种宗族势力，连当地官府都不敢轻易招惹，往后依靠赵氏宗族的日子怕是在后头。
赵氏族长家青瓦白墙，从外面看起来很体面，看起来也是村里最富裕的人家。
赵家族长叫赵廷璋，年纪有六十四、五岁，听到有从京城来的人要拜访他，老人家非常讲究地换上体面的长衫才肯见客。
王守正一看这位老人家，就知道是读书人出身，先拿出两封信递给老人，介绍道：“老人家有礼，这是汉青兄写给您的信，这一封信是家主隆庆侯写给您的，请老人家过目。”
赵廷璋年轻时候也参加过科考，不过直到四十多岁，也止于考了个秀才。族里读书人不少，但真正考中进士的，近十几年只出过两个，一个就是赵汉青，另一个比赵汉青晚了三年中举，可惜天不假年，当了个八品县丞，没出三年，在地方械斗冲突中，遭了池鱼之殃，早早殒命了。
路途迢迢，走出去的人没再回来，地处偏远的福州府乡邻也很少跑到京城谋生的。赵汉青是乡里的骄傲，虽然这些年并未给族里做出过什么贡献，但因为他这个在京城里的“大官”，地方里甲富户、乡绅都很给面子，甚至县太爷、县丞都高看一眼。所以村里人，包括族长只要进县城，也很愿意提一提赵汉青的大名。
如今听说除了赵汉青的亲笔信，还有一封了不得的侯爷的信——那可是侯爷！只有戏文里才听到过的大人物！赵廷璋老先生腿一软差点就要下跪拜接这封信了！
众人把老先生搀扶到圈椅里，王守正从带给族长的礼物里，拿出一副老花镜递给族长，好让他戴了看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