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余光里藏着人的他

婚礼结束后两天，吴琴琴遇上困难事，许氏集团想跟立夏集团的一个读书会的项目进行合作，可连立夏集团董事王渊轩的面都见不到。

听圈内人告知明天他会去一个高级会所，本来吴琴琴找关系可以要到招待小姐的位置，可吴琴琴的婆婆突然高血压倒下，她不得不去照顾，但这份业绩她也不想让集团其他人得到，就拜托到了许歆雨这里。

吴琴琴求人态度极其诚恳，又三两句形容自己实在去不了和集团面临的情形，不然一定不会麻烦她。

许歆雨不好再推脱，便答应了。

许氏毕竟也是自己家产业，吴琴琴也是好朋友，帮帮吧。

闲着也是闲着。

吴琴琴跟会所经理打过招呼，许歆雨当天一早便到，经理领她换好工作服，一套黑色西装裙，八公分高跟鞋。

她长相惊艳，身材极佳，普通黑西服也能穿出妩媚性感，经理一见她就赞不绝口。

经理忍不住多叮嘱她两句，如果有客人动手动脚，能忍则忍，这儿虽是高端场子，但客人非富即贵，钱多的人，免不了一些花花肠子，主要目的毕竟是把合同交到王渊轩手上最重要。

许歆雨点头，她怎么不明白。

上午十点多，经理口中的贵客到达，豪车一辆接一辆驶进庭院，由司机去泊车，她和一群姑娘整整齐齐站于大厅门口，准备迎接贵客。

一群男人，高矮胖瘦，各种姿态，互相交谈着从她们面前走过，第三个就是林渊轩，吴琴琴给她看过资料，但目前不是时机。

许歆雨随其他人一起微微欠身，等最后一人走过才能起身。

但视线里，那双精湛皮鞋停在她面前，不走了。

许歆雨抬起眼，对上一双漆黑的眼，他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眼神赤裸裸的，把她从上到下扫了个遍。

贵客。

好一个贵客。

陆楠骁那一眼意味有多深长，许歆雨领会得出一二。

一行人各自进休息室，许歆雨俯首，尽量降低存在感，跟在招待队伍的最后。

陆楠骁停在门前，一姑娘正准备替她开门，他对她摆了摆手，姑娘没懂，愣在原地，陈劲生往后看了眼，目光锁在装鸵鸟的许歆雨身上。

经理是人精，立马叫走那姑娘，然后求救似的看向许歆雨。

看来是躲也躲不过，许歆雨端起得体的微笑走上前。打开门，她礼貌欠身，“陆先生，里面请。”

陆楠骁走进去，门关上，阻挡外界众人视线。

就他们两个人。

明明室内一片宽敞，装修似宫殿，许歆雨却觉得压迫感十足。

他进了门就没了动作，一堵墙似的挡在她面前，她被挤在他身后，脊背僵直，贴着冰凉的门。

许歆雨脸上的笑尽量温和，“陆先生，您能往里面走两步吗？”

陆楠骁转过身，低头看她。

许歆雨穿高跟鞋，仍然不够与他平视，让她气势上就比陆楠骁低一截。

陆楠骁缓缓俯下身，眼睛黑似墨，他淡声说：“我以为，许小姐早都不记得我是谁了。”

先生小姐，陌生又假惺惺的称呼。

许歆雨笑容不减，“我哪敢。”

陆楠骁一动不动看着她，距离太近，他眼睛下淡淡的乌青落入她的眼。

他还入睡困难么。

许歆雨心底一阵动荡，下一秒，她的脖子一凉，陆楠骁的手直接摸上她的锁骨。

他拽着她的项链，指间把玩那枚戒指似作打量，看到戒指内圈的xxy字母，嘴角要笑不笑的，“许小姐有婚约的人了，还这么浪荡？”

许歆雨不为他的言语所动，“什么意思？”

“来这个场子的女人，无非是想攀关系想上位。”陆楠骁手松开她的戒指，整只大掌往上，握住她的脖子，“许小姐呢，过来钓金主？”

许歆雨这些年工作中不是没听过比这些难听的话。

她想过，她的不辞而别会让他记恨，他那样低声下气的挽留，她都视作不见。

但，哪怕他拿她当陌生人对待也好啊，可是要做仇人的地步吗？

许歆雨冷笑一声，“你有病是不是？”

陆楠骁眼睛眯起，掌心用力，“你再说一遍？”

许歆雨被掐的呼吸开始不顺。

这人什么情况？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她抬脚就要踢他，身后的门被人敲响，许歆雨去扯他的手：“你松开！”

好在陆楠骁没有继续，把她甩到一边，拉开门。

许歆雨赶快背过身喘气，整理自己被弄的一团糟的衣领。

门外，是其他招待小姐来叫人，说其他几位老总已经前去高尔夫球场，就等他了，陆楠骁点头，那人眼睛飞快的扫了眼许歆雨，便退出去了。

门重新关上，陆楠骁对她说：“你等会跟我一起过去。”

语气正常，仿佛刚才暴躁的人不是他。

许歆雨问：“我能说不吗？”

“不能。”

许歆雨皮笑肉不笑，“哦。”

陆楠骁走去里面的更衣室，对许歆雨招手，“过来。”

许歆雨不计较他招狗一样的动作，耐着性子走过去，“干什么？”

陆楠骁说：“帮我把衣服脱了。”

许歆雨冷笑，“你没长手？”

陆楠骁：“没长。”

这人故意抬杠是吧？

许歆雨伸手去剥他的外套，陆楠骁极度配合，抬高下颚，两手对着她伸开，他头微微向后仰着，眼睛却牢牢盯着她。

许歆雨故意动作简单粗暴，她把他外套脱掉，随手扔在一旁，又去解他里边衬衫的扣子。

身上衬衫褪去，许歆雨不自觉倒吸一口气，陆楠骁看着瘦，脱了衣服，全是紧致的肌肉。肩头宽阔，连接两排锁骨，胸肌与腹肌排排列，块状整齐而不夸张，密度恰到好处，一路沿进小腹下方，引人脸红。

他身上皮肤颜色比脸深，目视更性感。

许歆雨面无表情移开眼，陆楠骁不放过她脸上丝毫变化，低声询问：“怎么，不喜欢？”

“……”

许歆雨呼吸正常，“你要换什么衣服？”

陆楠骁盯着她，不依不饶，“见过别人的？”

许歆雨从衣柜里拿出一套，“打球要换运动装吧。”

陆楠骁继续道：“庄严还是那个医生？他的比我好？”

许歆雨忍无可忍，“陆楠骁！”

他面不改色，还得空勾起唇角，“不是叫我陆先生么？”

“你几岁了？瞎比什么？”陆楠骁觉得自己今天忍耐力为零，被他一激就爆发。

“那你回答。”

“我怎么回答？”许歆雨气急，比喻张口就来，“那我和许唯亭，你喜欢谁？”

“你。”陆楠骁丝毫没犹豫。

“……”

这么直接？玩她的吧！

许歆雨把运动服甩在他身上，“你自己换！”

陆楠骁笑了一声。

这回是真心的，他在笑她。

许歆雨冷着一张脸，替他把更衣室的门拉上。

砰的一声巨响。

陆楠骁动作很快，他换好出来，许歆雨还在原地愣着。

许歆雨扫了他一眼，不得不承认，人长得好看，穿这种会所提供的丑不拉几的运动服也能穿出型。

更衣室里身有一面镜墙，倒映出两道身影。

俊男靓女，二者都个头高挑，这么一看，竟然出奇的登对。

许歆雨双手抱臂，目光触到镜子里的景象，又迅速闪开。

她想走，还没转身，被陆楠骁一把拉回去。

他一手圈住她的肩，她动弹不得，一手握住她的下颚，指间用力，把她紧抿住的双唇往上推，硬是给她挤出一个笑脸来。

“许小姐，既然要钓金主，就别板着一张脸。”

许歆雨牙缝里挤出一句，“我钓你妈。”

“别钓我妈。”陆楠骁躬下身，伏在她耳边，“钓我。”

高尔夫球场上，几个男人都带了各自的女伴，一边谈笑，一边休闲。

招待小姐立于场外，有人招呼才进去，许歆雨跟着陆楠骁进场时，她们的表情都略惊讶。

许歆雨懒得猜测那些眼神，眼前一个陆楠骁，已经能要了她的命。

进场后，才发现他也是带了女伴的。

那女人金色头发，海草一样波浪大卷，早已换好运动装，紧身款，胸大腰细，一双白腿晃人眼睛。

陆楠骁走近，她起身前迎，目光瞥到身后的许歆雨，两人都有一瞬的发愣。

另一顶着大肚腩的男人走过来，笑着打招呼，“陆总到了，宁茵都等你半天了。”

说完，许歆雨存在感太强，大肚子忍不住多看两眼，突然有了新发现，“嘿，这姑娘和宁茵长得还挺像。”

换作往常，许歆雨几年的职场素养会让她礼貌陪笑，三言两语化解尴尬。

但今天，她不想。

宁茵倒没说什么，对许歆雨笑了笑。

许歆雨回了个同等的笑。

陆楠骁仿佛没听见，进场后就和她不再有任何交流，只对宁茵说：“走吧。”

宁茵应声，又对许歆雨说：“那麻烦你帮忙看一下我们的包。”

她指了指巨大遮阳伞下，那几个躺椅上的女人的包。

和着她成给这群女人看包的了？

许歆雨看着他们坐上摆渡车，心情很一言难尽。

除了给偶尔过来休息的这个王总那个张总还有今天的目的林总端茶倒水以外，许歆雨的工作还算悠闲。

她坐在遮阳伞下的椅子上，远远看着陆楠骁挥舞球杆的身影，这种有钱人的娱乐项目，她实在欣赏不来。

果然，没有人是不会变得，他当了哪门子的总不知道，人倒是禽兽了不少。

没多久，陆楠骁那个女伴回来了。

许歆雨瞥见那抹金色，起身给她倒了一杯绿茶，宁茵坐下，茶水刚好倒满三分之二。

许歆雨把杯子递给她。

宁茵接过，礼貌道谢。

许歆雨没再坐下，在一旁站着。

宁茵喝了一半，把杯子放在玻璃桌上，侧目看许歆雨一眼，问：

“你是他女朋友？”

许歆雨莫名其妙，对上她的视线，“谁？”

“陆总。”

许歆雨把这个如今带着不少份量的称呼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才慢慢开口：“不是你么？”

“我不是，我只是他偶尔应酬所需的女伴。”宁茵很淡然，“但其实各取所需而已。”

许歆雨眉头一皱，“宁小姐，你和我说这些合适么？”

嘴这么不严实，陆楠骁眼光不行啊。

宁茵笑了一声，“你当我见了谁都说这些？”

许歆雨不喜欢人卖关子，尤其今天，她一点也不想与人交际。

她态度冷淡，“和我有什么关系？”

“酷。”宁茵挑眉，解释道：“我只是不想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偶然机会她被陆楠骁看上，并且稳定维持着关系，一些不公开场合的应酬酒局陆楠骁经常带着她，而这些都是靠她这张脸。

陆楠骁见她第一眼，就说了一句话，“你很像她。”

这个她，绝不是许唯亭那位小姐。尽管她能自由出入他家，有陆母在背后撑着，陆楠骁依然对许唯亭没有感情。

而她存在的意义，无非就是在各种酒局挡住一些合作方自作主张塞过来的女人。

她也得到了相应的报酬，有人捧，有钱推，她一路爆红，资源不断，奖项拿到手软。

宁茵见过许唯亭，次数不少，长相灵动秀气，看他的时候总是怯生生的，听说爱了他许多年。

这样的姑娘，男人不应该拒绝。

但陆楠骁始终抗拒她。

宁茵有时候就在想，或许这位陆总是没有心肺的。

他不需要女人，不需要爱情。

但她又能清楚的感觉到，他是一个有另一面的人。

沉默时像一具行尸走肉，终日冷冰冰的，暴躁时，就是铺天盖地的毁灭，她见过他的沙袋，每个月铁链都能断一次，助理要换新。

是什么让他压抑成这样？

他明明有情绪，有感情，且是炽热强烈的，但他不会泄露给他们，他藏在心底最深处，实在忍耐不了，他就折磨自己。

直到今天。

宁茵第一次见到，一个余光里藏着人的陆楠骁。

宁茵没再多说什么，因为陆楠骁过来了。

太阳晒到高处，那边打球的都回到遮阳伞底下休息，许歆雨在一旁安安分分站着，给他们提供水和纸巾。

宁茵起身，拿了瓶矿泉水给陆楠骁，他接过，拧开，扬起头喝水，下颚弧线流利顺畅，喉结上下耸动。

“不打了吗？”宁茵站在他身旁问。

“嗯。”陆楠骁把水瓶顺手递给她，“走了。”

很明显话是对着宁茵说的，许歆雨自觉的没动。他“正牌”女友当前，跟她装不认识，她就陪他演。

一位大肚子林总也打球归来，一手顺势扶上的肩，“给我倒杯水。”

许歆雨俯身，不动声色把他的手抖落，给他倒一杯，手指轻握杯身递给他，脸上笑容得体。

林总喝着水，眼睛却贴在她那张娇艳的脸上。

放下杯子，他问：“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许歆雨笑：“我是新来的。”

林总“噢”了一声，还准备说什么，被前面的人招呼了一句，“林总，走了。”

他应了一声，刚欲说的话也未说出口，大掌在许歆雨肩头拍了两下，然后离开。

许歆雨没往心里去，这种占她点手头便宜的男人，自当策展人以来，谈合作的时候她遇到的不在少数，反抗，反而显得矫情不懂事，她通常一笑而过。

他们退场，几个小姑娘被放进来打扫场地卫生，许歆雨跟她们一起。

之后许歆雨端着泡好的茶进入休息厅时，忍不住皱了一下眉。

里面人人点一根雪茄，香醇而浓郁的烟味，富贵的象征，金钱场所，男人必备，女伴们在不远处闲聊，暗自周旋，彼此试探。

她看一眼陆楠骁，他也抽着雪茄，换回名贵合身的西装，面容清隽，挺拔而修长的身姿在一群油腻男子间极为显眼，但他做派和他们无异。

金钱至上，情与色做下酒菜，外观看上去光鲜亮丽，实则衣冠禽兽。

这些年他发生了什么，他从前不这样。

陆楠骁说：“林总，越拖对你反而越没什么好处，我能给你的好处，你只用考虑吞不吞得下。”

大肚子林总，年过四十，笑起来脸上沟壑四起，眼睛眯成一条细缝，“后生可畏，当真后生可畏啊，早听人说小陆总办事有自己一套，今儿算给我开眼了。”

“……”

你来我往，商场上的虚与委蛇，许歆雨听着都膈应，不过到此，她也算搞明白了。陆楠骁要他的地皮，但这块地皮如今十分抢手，林总不肯给他准话。

生活里哪儿来那么多神人，权利大过天，想要什么，勾勾手指一群人就前仆后继，一个名字就能响当当？这江山从未跟谁姓过，要想坐得稳，时刻都要狠，永远都要保持警惕。

看陆楠骁眉眼间积攒一片躁郁，但忍着没发作，已是一大奇事。

许歆雨知道现在并不是谈合作的时候，也无心再听他们聊什么，专心倒茶，轮到给林总倒，她还未倒好，他已经伸手来接。

一避一闪，杯子摔在地上。

杯子碎成两块，所幸没伤到人，但茶水洒了林总一腿，她自己也没能幸免，身上湿了一块。

经理急急忙忙赶过来问话时，很难说服自己，这个老东西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