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聊天
子时已到，众人也纷纷散了，只有两名师弟留下来洗碗刷盘子，收拾凌乱不堪的房间，其余的人尽皆入睡。
不为别的，第二日便是武试，由于问宸教主萧宿已经在文试的第一日说过了开场念词，因此武试并没有那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众人经过现场抽签，直接进入提前设好的擂台开始对决，对决结束之后立即重新回来继续抽签对战，由于此次报名人数出乎意料的多，经过了艳司命与和熙长老共同商量决定，采取了战争时期的规则，不安排休息时间，只要失败就淘汰，赢者立即抽签进入下一场，最后筛到十六人为止，因此若想要进入第三轮，运气不好的话一天下来可能会至少经历五场对战，这可是一件体力活，如果前一夜没有休息好，精神不济，战斗的时候分心，那可能真的会出人命的。
三通教主医，明日之后定会有很多的修士前来问诊，除了已经定下参加武试的陈皓阳和高君守，所有人都会投入紧张的备“战”状态，只怕到时候可有的忙。
因此众人在闹过之后也早早的休息了，只剩下了陈皓阳独自一人在院子里面静坐。
他睡不着。
精心的准备，终于盼到了这一天，陈皓阳难得有些失眠。
最后的两名师弟入了睡，就连教主房间里面的灯光都熄灭了下来，陈皓阳思考再三，决定出门一游。
他提起铁棍，将其背在身后，迎着月色离开了小院。
前往祈月井的路径已经被他走过了太多次了，就连路上有多少条小溪，有多少断桥，又有几处密林都记得一清二楚。
可是今天实在是太晚了，子时已经过去了大半，他也不知道苑姑娘是否还会在祈月井边等他。
可不知为什么，陈皓阳总觉得需要见上一面，换句话说，是他自己想要和她见上一面。
月光如水，映照出一个粉色衣衫的女子的身影。
“来了？”一如既往平淡如水的话语，却让陈皓阳躁动不安的心平静了下来。
望着斜坐在井沿上的苑惜瑶，陈皓阳露出一个欣喜的笑容，慢慢踱步上前道：“嗯，今日晚了些，秋月拿了第十九名，大家都很开心，就闹腾的晚了些。”
女子的语气依旧没有什么波澜，似乎已经听说了这件事：“高姑娘年纪轻轻，在文试之中能拿十九名，实属难得。”
一想到高秋月乐的连话都说不出的样子，陈皓阳发自内心的感到欣喜，如同老父亲看着自己的儿子寒窗苦读之后，成功中了进士一般：“是啊，教主和少主都高兴的很，就闹腾的晚了些。”
苑惜瑶垂下了眼帘，不再说话。
陈皓阳不知道对方究竟是做何想法，原本满肚子的话也找不到出口，最后也是慢慢收回了笑容，唯有一双眼睛依旧清澈明亮。
不知过了多久，最先有动作的是苑惜瑶，她收回踩在井沿上的左脚，从上面一跃而下，道：“明天武试第一天，回去休息吧。”
陈皓阳自然知道，比试之前好好休息才是第一要务，可是他现在却是精神的很，完全没有一丝睡意。
“我知道，只是有点睡不着，所以就出来转转，想着兴许还能在祈月井边上……”
遇见你。
陈皓阳没有再往下说，但是他觉得苑惜瑶应该能听得到他想说什么。
果不其然，苑惜瑶的眼眸闪烁，终于看了他一眼。
可也仅此一眼。
她很快就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转身欲往来时的方向而去。
“苑姑娘。”
“……”
“我现在既睡不着，也没有练武的想法，不知道苑姑娘是否愿意留下来，和在下闲聊两句？”
“……”苑惜瑶无言，过了一阵，却见她举起手，陈皓阳感受到身边一阵凉风吹过，再仔细一看，那井沿边的尘土已经尽数散去，留出了一个可供两人并坐的干净之地。
“真是多谢姑娘了。”陈皓阳一向聪颖，如今二人已经多有熟悉，知道苑惜瑶少言却忠于行动，她施展灵力清理井沿，便是同意了他的提议。
陈皓阳卷起袖口，将苑惜瑶刚刚坐过的地方仔细擦了擦，然后坐在了祈月井的另一边，抬头冲着苑惜瑶露出了一缕笑意。
苑惜瑶不语，只是走到了他的身边，慢慢坐了下来。
陈皓阳终于有机会，再一次近距离看清她的脸了。
第一次靠的这么近的时候，苑惜瑶正在闭眼休息，无声无息，而现在，陈皓阳终于能够近距离地看清她漂亮的双眼。
平心而论，苑惜瑶的长相并不显得突出，除了有些耐看并无太多亮点，可那双及富色彩的浅色眼睛却着实是令人过目不忘，每当她在自己身边，耐心地指导着自己心法的运转，灵力的运用，陈皓阳都能看到那双淡色的双眼之中，仿佛有了些片刻的色彩。
他对这双眼睛着了迷，迫切地想要知道些更多。
“你在看什么？”陈皓阳突然的寂静和刚刚的急切形成了鲜明的反差，多少让苑惜瑶有些不适。
“没有，你的眼睛，真的很好看。”陈皓阳痴痴一笑，骚了骚脑袋。
苑惜瑶的脸登时便冷了下来。
“不不不，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比较好，就……”陈皓阳急忙道歉，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被一个同样没有家室的男子近距离盯了这么久，是个人都会想太多。
苑惜瑶的脸色有了些缓和：“……好，你先说。”
陈皓阳心里对自己一阵腹诽，便随便找了个话题道：“姑娘……可是听雪阁中人？”
苑惜瑶怔愣了一瞬，显然是有些意外对方居然能够认出自己的身份。
“之前在藏书阁里面，秋月带出来一本江湖上地杂书，额，虽然那书没有太多的使用价值，但是却刊登了一些世家公子和未婚女修的名字，上面有你的名字，还特别标出了你是听雪阁中人。”
苑惜瑶的眼神更加奇怪：“什么名字？”
“……《狐说小道报》”
苑惜瑶登时便扭过了头去，眉眼间可以隐隐看出一股怒气。
陈皓阳在她的行为当中找到了三点讯息，第一，苑姑娘也读过这本书；第二，她不是很能待见那本书中所写的内容，最起码也是不完全待见；第三，她默认了，那上面写的名字就是她本人。
“哈哈哈，那不过只是一个江湖趣谈，闲来无聊之时读着玩的，上面的内容也确实有待商榷，你别介意就是了。”
苑惜瑶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保持了沉默。
“那个……你是不是在这里挺久了？我看你对问宸似乎挺熟悉的，我们夜夜都在这里习武，却没有任何修士前来打扰，也没有走漏什么风声。”这次前来问宸的没有上万也有几千人，却没有任何一个别家修士发现这个地方，就算那些修士不认得苑惜瑶，陈皓阳这一身三通教弟子的服饰确是想藏也藏不住啊！实际上，就连自己属性觉醒一事都没有任何人知晓，高疆余也没有命令弟子们去做任何保密工作，可自己前两天还问了自己几个比较相熟的江湖上的朋友，居然也没有听到任何口风，只能说明，这个地方确实足够偏远，一般修士绝对不会找得到。
苑惜瑶点头，算是默认。
“姑娘一定经常来吧，否则也不会知道这祈月井的位置了。”
“我住过半年，算是常客。”
“那苑姑娘什么时候来这里的？我之前有见到你们听雪阁的和熙长老和各家家主坐在一起，可是却没见到姑娘。”
韶憬行一直以来独来独往，二十天的时间匆匆而过，从未有见他接见除各大家主以外的任何人，如若苑惜瑶是听雪阁中人，为何却只见韶憬行一人出现在大众场合？
“你身为三通教大弟子，却从未与三通教教主同时出席，你又作何原因。”
陈皓阳被噎了一下，却也没在说什么。
归根结底，他不愿意出席，一来是他自身经脉有损，担心会给三通教添麻烦，二来确实也是因为他离开三通教太久，很多事在处理上确实已经没有那么熟练了，三来，君守已经及冠，归根结底他才是三通教少主，如若他自己能够处理的事，陈皓阳自然也不打算横插一手。
想来，苑姑娘也是如此，有自己不为人知的理由。
“要是这样说来，我和姑娘还真是有缘分。”陈皓阳笑的有些腼腆，“听说听雪阁阁主出行，只派了和熙长老前往问宸，而姑娘也在问宸，想必姑娘是听雪阁本家弟子吧。”
苑惜瑶垂眸，不可置否。
“姑娘是在听雪阁长大的吗?”
苑惜瑶点头。
“姑娘功夫这么好，在听雪阁内想必也是数一数二的吧，不知姑娘是因何缘故常年不出阁？”
苑惜瑶扭头不语，似乎很不愿意谈论这个话题。
“……姑娘，那个，您平时就是这样沉默吗？”早知道苑惜瑶少言寡语，可今夜从见面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刻钟，苑惜瑶除了点头也就是给个“嗯”字，极少发言，陈皓阳倒是有心想问，可若苑姑娘不愿意回答，他也不好为难对方。
“是你想问的。”这次苑惜瑶倒是答了，只是依旧没什么起伏。
“嗯，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闲聊一下，闲聊，就像是朋友对朋友的那种，你可以问我问题，我也可以问你问题，我们也可以聊一下江湖上面的事。”
苑惜瑶在他谈及朋友之时皱了一下眉头，但还是很给面子地道：“好。”
“……”
苑惜瑶想了一会儿，才借着陈皓阳刚才的话题道：“你是从三通教长大的是吗？”
陈皓阳如同小鸡啄米般地点头：“是啊，我打小就在三通教了，与我而言，三通教就是我的家一般。”
“你很感激他？”
“是啊，我爹娘很早就过逝了，是高叔叔一手把我抚养长大，在我心里，他就像是我的父亲一样。”陈皓阳发自内心地说道。
“那你修习禁术，他不会阻止吗？”这是苑惜瑶心中一直以来存在的疑问，如若高疆余真的足够关心他，又怎么能够就这样允许他去修炼禁术？
“唉你这样问可就一点意思都没有了，禁术这个东西如若用的好那便是好的法术，如若用到了不正当的地方那就变成了禁术，是好是坏，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说的清的，就好像我们想要去帮助一个人，如若这个人并不接受你的馈赠，甚至到了最后反将一军，好心办成了坏事，最后别人只会说你莫名其妙地惹是生非，又怎会去考虑办事者的初衷，不是吗？”
不知是哪一点戳中了苑惜瑶的敏感处，她冷若冰霜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是意外，是惊诧，但更多的是惊喜，甚至可以谈得上是欣赏。
“……嗯，有些事，确实是难说的很。”苑惜瑶抚摸着腰间那只通体洁白的玉萧，轻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