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祈月
陈皓阳忍住胸口传来的一阵阵恶寒,强撑着看完高临和康青的比试。
台下的修士真是一饱眼福,继陈皓阳和段殷之后,再一次在擂台上看到了一场能够载入史册的高水准对决,苏瑾与临平都是数一数二的灵器,鞭与剑的相交,碰撞出无数的火花。
最终的结局果然如他所料,高临最后也没能逆转和康青之间的实力差,在五十个回合之后败下阵来,不过从四周修士们的喝彩中不难听出,大伙儿对这场比试很满意,高临在胜利之后也是很有风度地在众人面前赞赏了对手,得到了无数的支持。
当然,他眼底的失落也是难免的,只是到底技不如人,哪怕再有不甘,也只能把这口气咽了下去。
“没事的,兄长你已经做的很好了。”高秋月率先迎上去,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满脸赤诚地说道,“爹爹一定不会怪你的,昨夜我还和爹爹说呢,爹爹真的很高兴,我们三通教能打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无论是输还是赢,我们都已经赚了。”
“……真是抱歉,没能拿下这一场,给大家丢脸了。”高临脸上的神情不怎么好,前半场他还能占据一部分优势,可随着对方摸清自己的套路之后,很快就将自身的劣势扳了回来,无论是武功还是经验都极为丰富,确实输得心服口服。
“哪有啊,康临平本身就是这次集会最大的黑马,从武试开始到现在,连宝剑长什么样子大家都不知道,少主真的厉害,居然能逼的他拔剑出鞘!”一位师弟在一旁说道。
“就是啊少主。”关淮也应和道,自开赛以来,临平剑的样貌一直是一个谜,直到今日,在高临的步步紧逼之下终于得见天日,真是令所有人感到震惊无比,“之前就听说临平剑是一等一的宝物,如今能够得以一见,果真如此”
“那是自然,临平剑是从听雪阁里面得到的宝物,岂是寻常宝剑可以比拟的。”陈皓阳知道高临一向喜欢和旁人作比较,生怕落了下风,急忙拍了拍他的肩膀,慰声道。
“听雪阁的宝剑?听雪不是一向把自己的灵剑看的比性命还要重要吗?康临平再怎么说也是一个不知名的散修,他能拿得到听雪的灵剑?”高秋月不禁好奇道。听雪的虽说灵剑众多,可实际上平日里即便是能遇到听雪的弟子,他们也不会随便把自己的看家本事拿出来,更不用说那些珍藏的灵剑了。
“那是他当年比武赢得的奖品,当时并不知道是听雪阁的,是后来碰巧在武馆里面遇到了听雪的人,这才被认了出来。”好在那位听雪弟子比较好说话,也没有强行要回宝剑,最后就这样重新赐了名字,赠送给了康青。
“真好啊,如果可以,我也好想要一把这样的宝剑,哪怕不拿出来用,光是每天挂在墙上看着,也挺好的。”
陈皓阳抬手弹了弹秋月的小脑壳,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你想的倒是挺美的,听雪的门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进去的,小时候高叔叔虽然带你去过一次,可也只是在前院转了转,听雪对于人员的管理可是比我们三通要严格的多的多。”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三通教已经在不经意间得罪了和熙长老,如若韶憬行从中作梗,只需一句话,以他的品行和在江湖的地位,三通教一定会颜面扫地,在百家面前抬不起头来。
毕竟,身为医者却故意找理由拒绝给人看病,足够让一人诟病一辈子了,兴许下辈子都翻不了身。
高秋月顿时不满的嘟了嘟嘴,可也没再说什么,显然也是意识到了这其中的艰难。
“没事,以后若是有机会,我们还可以有其它方法,不一定要让高叔叔去求,我们可以想办法让他们自己愿意给,心甘情愿拿到的,才是上品宝物不是?”
高秋月难掩眼中失落,不过还是很乖巧地点了点头:“说的也……
“算了秋月,这件事以后再说吧。”一提到听雪,高临的脸色就更差了,干脆打断了她的话。
高秋月平白无故被高临打断,顿时便感觉心里一阵不快,张口便想要反驳。
高临等不及她开口,直接拉过了陈皓阳的手臂,加快了脚步向三通教的院落疾行而去。
“唉怎么了?嘶——你轻点,我是伤号啊。”高临好巧不巧地拽住了他胳膊上的一处烧伤,陈皓阳的手臂传来一阵火烧火燎的剧痛,赶紧反手揪住他的衣袖,用力扯了两下。
“你自己知道还废话那么多,赶紧回去看一下,明天还指望着你给三通教长脸呢!”高临越走越快,牵扯到全身的伤口,陈皓阳终于老老实实的闭了嘴,呲着牙被拽进了房间,随后只感觉后颈一痛,便失去了知觉。
待他再醒来之时,已是月上柳梢头,北斗七星高。
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所有伤口都已经包扎完毕,被敷上了上等的刀伤药,已经不再频繁作痛。灵力运转之间甚至还有一丝熟悉的味道,看样子高叔叔已经来过了。
高临躺在自己身边和衣而卧,抱着枕头呼呼大睡。白日里的战斗削去了他不少的体力,不然他也不会不等自己的病人醒来就先行入睡,哪怕他的这个病人是他的半个兄长。
陈皓阳抬起头看了看窗外,心里估算了下,大概是到子时了。
不知为何,他最近对于时间变的异常敏感,之前还需要仔细计算,甚至要先熬夜才能计算准确,而如今,每每到了子时,他便自行醒来,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苑惜瑶可以通过祈月井上结界的波动来寻他,可他却没有什么办法联系苑惜瑶,只能一次一次的等。
反正也睡不着了,出去走走也是好的。
他扯过已经被自己体温捂热的棉被,盖在了高临的身上,随后又小心地脱掉了他的鞋子,给他摆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这才下地,寻了自己的外衣和披风,悄无声息的出门去。
陈皓阳静静地坐在祈月井边。
他摸了摸井沿,在禁制上面轻轻拂过,引起一阵波动。
一般来说,用不了一炷香的时间,苑惜瑶就会如期赴约,她对于自己所下的禁制有着非比寻常的感应能力,当然他也猜测过有可能是她的居所离祈月井较近,因此只要轻轻的一下,也就足够了。
然而今天,却着实有些不同寻常。
树下的影子随着月光不断飘移着,眼瞅着已经到了丑时,再有几刻钟就要到达寅时,苑惜瑶却一直都没有出现,即便陈皓阳有意地拨弄了几次祈月井上面的禁制,也没有看到她的半分影子。
这实在是有些不同寻常。
要知道苑惜瑶不止守时,也很守诺,言出必行,只要应下的事绝对会做到,绝不会有意的拖延时间,如果她有事无法前来,那也会在前一天便直接说好,不可能让临时毁约发生在自己身上。
太奇怪了。
他等了又等,身边的虫叫一阵缓过一阵,眼瞅着天马上就要亮了,苑惜瑶还是没有出现。
陈皓阳渐渐开始有些不安。
不仅仅是晚间,在今晨陈皓阳的比试之后,他找遍了整个擂台,寻过了每一支角旗,就连家主和各大长老所处的擂台都被他扫了个遍,惹得高临有些不快,生怕有哪个家主被他的眼刀扫到,回头来还得告他个大不敬。
到了最后,比试都结束了,他也没能找到苑惜瑶的身影。
不应该啊,明明在他上台前还看见苑惜瑶远远的站在角旗下,一只手扯着垂下的流苏,用宽大的锦旗遮挡了大部分身形,隔离出了一处小小的空间,一副孤单清冷的模样。
可随着他越打越凶,越来越放肆,那火焰便不受控制的四处乱窜,再加上对方也是灵力高超的火系修士,没过多久,这擂台上便是火焰四射,待他赢下比赛,擂台上已经烧的不像样子,就连台下的锦旗也被烧得几乎一干二净,四处都是焦黑的木棍残渣。
不对,擂台烧成这幅样子,也没有设置结界,为什么台下的修士却始终毫发无伤,甚至还能有力气在底下不断叫好?!
也就是说,那火焰并未有烧到下方修士,而是被中途拦截在了擂台上,所以擂台上的火焰直至胜负已分都未有停止燃烧,那并不是由于木制的擂台易燃,而是被人控制在了那里!
自己的灵力只能为自己所用,而当时无论是自己还是段殷都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应付,那就是有其他人中途出手,拦下了那些火焰。
陈皓阳在脑海中将每一位榜上有名的家主和修士过了一遍,却想不出会有谁有这个闲心和能力拦下那么多的火焰,在众多属性当中,唯有风属性不会留下任何一片术法痕迹,清风拂过,带走的是数不清的回忆和过往。
是苑惜瑶。
今日在场的风系修士不少,可是能够想到利用清风控制火焰的方向,使之燃烧在一个合理的范围之内,就只有苑惜瑶一个人了。毕竟这一招很容易想到,可要做到却实在是太难,没有长时间的积累,是无法做出这么精细的控制。
苑惜瑶有一个十分要好的火属修士的朋友,想必做过不少针对性的练习,这才能够将这一套技巧随手拈来。
在不惊动其他人的前提下将火焰控制住,那她今日是不是已经耗尽了全力,体力不支,甚至消耗过度?
想到这里,陈皓阳只觉得自己心跳加速,连呼吸都凝滞了。
会怎样?说实话他也不知道,相识一个月,如果不是陈皓阳有意引导,苑惜瑶只怕连自己的门派都不会说出半分,更不会将自己的住处告知于他。
是啊,自己连她现在人在哪里都不知道,更没有办法和她取得联系,空有一身医术,这个时候也没有用武之地。
陈皓阳双拳紧握,胸口上下浮动,不安地看着那闪烁斑驳的树影,一点点消失在黎明的阳光当中。
药房
高秋月揉着眼睛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兄长和烨哥都受了伤,父亲也不在,她这个做妹妹的不得不操起了两倍的心,担两个人的责。
兄长还好,只要正常的伤药即可,但是烨哥明日还有比试,内伤可以通过灵力疗法快速痊愈,可外伤却是麻烦,兄长在他身上缝了数十针才堪堪让止住了伤口的流血,就算是最好的刀伤药也只能勉强收口。痊愈是不大可能了,只能保佑明日比试之时不要将伤口迸裂,输了无所谓,伤口迸裂造成二次裂口就不是在床上躺一天两天就能恢复的了的。
她揉了揉酸痛的眼睛,连续的熬夜任谁都吃不消,眼前的瓦罐从两个变成了三个,又从三个变成了多个,到后来数也数不清了,火焰的光芒晃的断断续续,好似有重叠的人影在面前晃动,便干脆眼睛一闭,小憩一觉。
睡着睡着,她忽然感觉不大对劲。
自己在看的不是一个药罐子,而是两个!况且这大半夜的也没有其他人在场,这要是不小心烧起来,那自己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她急忙想要站起身,可刚刚睡醒的脑袋着实神志不清,恍然间好似够到一条手巾,便胡乱在脸上摸了一摸,那手巾里有着淡淡的桃花香气,着实好闻。
“清醒了?”
陌生男子的声音登时让高秋月一个激灵,本来迷迷糊糊的脑袋瞬间就变的清晰,重新揉了揉眼睛,这才确定自己看到的真的不是幻觉!
男子一身青衣锦袍,袖口半扎,头戴一座鸾翅发冠,面容清冷,烛光的照耀下可以看到额头间薄薄的细汗;一双剑眉微微皱起,似是有些疑虑。
“和,和熙长老。”高秋月看着面前风姿卓然的年轻男子,呆呆地吐出几个字。
“……”对面没有应答,只是点点头,算是对她的回应。
不是梦,真的不是梦!
世家第一公子此时就站在她的眼前,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韶憬行看着她的眼睛从迷茫转到清醒,脸色也是青一阵白一阵,仿佛被染料泼花了一般,一时是震惊,一时又是惊喜。
“……你清醒了?”
秋月呆呆地点了点头。
“那你可以把毛巾还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