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看到早已逝去的幻影上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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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相配

韶憬行坐在岩石上,轻抚琴弦,一曲单调悠长的小曲自指尖流露而出。

苑惜瑶对于花草并不感冒,这一番话哪里是希望他去找花,无非就是找了个借口把他单独支开,这样她便有时间能和陈皓阳单独说会儿话。

他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有些不悦。

就算惜瑶不怨三通,可要他不放下这个心结,这是万万不可能。

那高疆余医术高超,治疗当年惜瑶的伤情可以说是绰绰有余,可他却闭门不见,致使惜瑶一直缠绵病榻,如若不是有焰婍在,惜瑶能不能有命留下还都是两说。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要想让他不把这些原因归咎在三通教身上,这也着实不可能。

霓宏大会,自己代表着便是听雪阁的颜面,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他心知肚明,哪怕是有万般的怨气,也要憋在心里,容日后再发作。

年岁渐长,出入的都是场合,他早已不似年少时那般,心情不好之时便一个人跑到竹林里面生闷气,而是学会了以琴慰声,将无数的心绪和情思隐藏在这七根银光闪烁的琴弦之中。

小调单薄却纯粹,就如他当时写下这首小调时的心境一般,单纯,却充满希望,句句尽是满身满心的期翼。

一曲小调被他弹了又弹,拨了又拨,一遍一遍,却好似没有尽头,只能在原地孤独地等待,沉默又无助地希望那人愿意回头看上一眼。

忽然,他在他的琴声之中,听到了其他人的脚步声。

脚步轻盈,鞋底柔软,却并没有高阶修士特意掩藏气息的能力,应当是名女子,并且武功不高。

来人径直向他走来,应该是来找他的。

收起琴,韶憬行站起身,等待来人主动地靠近。

高秋月急匆匆地走了过来,午饭后,父亲将所有人都叫了过来开了个小会,大致意思就是总结了一下此次霓宏大会的成果,从整体而言,还是很令人满意的。

无论是高秋月还是陈皓阳都取得了相当不错的名次,并且在武试之时,许多修士前来三通求医,他所带来的这些弟子各个都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医师,在庆功宴上,许多家主都向他抛来了想要合作的意愿,实在是令人感到欣喜,总算是没有白来一趟。

因此,他们可能要提前回到三通,准备一些东西。

可这一数人,从会议开始到现在,陈皓阳都没有出现,细问之下,才知道他在父亲回来之前就去了跑到问宸山林后面,去找了那个他一直提到的苑姑娘。

兄长听闻后不由得抱怨了一句,真是有了女人就忘了兄弟。

抱怨归抱怨,兄长还是和自己一起上山,去把他叫回来,只是他还要留下等另外几个没有到场的师兄弟回来,就稍后些再过来。

问宸的竹林里面分叉口太多,她左拐右拐,没有看到父亲口中的小屋,反而是听到了一阵琴声。

那琴声古朴悠扬,尽管声调简单,弹琴的那人却有着十分的功力。

在问宸的树林里面,又不惧怕听雪的势力,还以琴作为武器的人,不用想都能知道究竟是谁。

找到韶憬行,也就能找到烨哥。

于是她便朝着琴音传来的方向走了过去。

韶憬行站在满是青苔的岩石上,日光透过竹林,细细密密地打在青蓝色的衣襟上,如同那斑竹上点点的泪痕,面带忧容而不自知。

“秋月……见过和熙长老。”高秋月仰着头喃喃道。

“……嗯。”韶憬行稍有失落,但连陈皓阳都能找到这里来,高秋月的出现也没有太出乎意料。

“和熙长老,请问您见到我三通教的大师兄陈烨了吗?”

“嗯。”果然是追着他来的。

高秋月顿时大喜:“那您知道他在哪里吗?”

“在里面。”

高秋月急忙道谢,转身就向竹林里面跑去:“多谢和熙长老!秋月告辞。”

“站住!!!”韶憬行突然喝道,这一声着实有些吓人,高秋月抖了一下,停住了脚步。

“……他和惜瑶在一起,未必希望有人打扰。”

这样啊……

高秋月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但还是很知趣地停住了脚步,若是有要事相谈,烨哥自然也不喜有其它人在眼前晃动。

韶憬行走下岩石,将满心的情绪藏于眼底,望着小屋的方向默然不语,许久许久,都不曾见他离开半点。

等着也是等着,高秋月悄咪咪退后几步,微微侧身,眼角余光瞟到韶憬行英俊的侧颜上,不由自主地红了脸颊。

正当她看得出神之时,韶憬行似是感受到了什么,突然调转过来看向她,双目对视,高秋月脸色一红,急忙转头,磕磕巴巴地说道:“和熙长老,那个,您……弹琴弹得真好听,我刚才在树林里面听到了,那首曲子虽然单调,却……却很是好听,不过好像并非名曲,是和熙长老自己写的吗?”

“嗯。”

高秋月紧张得揪着自己的衣角:“真的啊,原来您……还会自己作曲,那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啊?不知和熙长老是否愿意告知?”

“……没有。”

高秋月眼前一亮:“没有名字?如此好听的小调,为什么没有名字,要不然——”

“不过是我未完成的小曲罢了,并无任何意义。”韶憬行十分少见地主动打断了旁人的话,似乎对于这件事有着别样的忌讳。

高秋月察觉不大对劲,可话已至此,只能自己给自己圆下去:“虽说是未完成的小曲,可是经和熙长老这样一弹,却也赋予了不同的感觉,就好比在寂静山谷间的潺潺流水,清脆悦耳,所有的世事喧嚣,人际纷扰都与之无关。”

“是吗?”韶憬行的声音孤单而凄凉,似是在不经意间回忆起了什么令人遗憾的往事,“是吗?可无论最初的涓涓细流有多么美好,到最后,依然逃脱不了汇入江河湖海的命运。”

高秋月摇头,直视他的眼睛,肯定道:“虽然是大势所趋,溪流汇入大海,沿途中所能欣赏的一路风景,大海又哪里能够动。况且,如若那大海确无特别之处,为何会有那么多的溪流争先抢后想要向大海汇去呢?”

“就好似……”高秋月看了看韶憬行棱角分明的侧颜,终于鼓起勇气说道,“和熙长老,您始终对各家女修避而远之,就,就从来没想过,这些女修,其实或许只是——”

“够了,高姑娘!”韶憬行略有恼火,他这几年见过女修无数,像高秋月这样的女人所见甚多,她们内里所蕴含的小小心思,就算是闭着眼睛都能猜到,“把你的心思收起来,不要再去幻想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不是的,和熙长老,我和她们不一样,我只是——”

韶憬行最不喜欢的,便是各类女修看着他如同看着砧板上的羊肉一般,炙热又深情,自是不愿再分辨这其中细微的差异,再加上他此时心情极差,一点霉头都能把他心中的那股无名火点燃,说话也不由得重了些:“高秋月,我知你是高教主的千金,这才愿意在这里和你说上两句话,你若没有其他的事,我们便到此为止了,你若要等陈公子,便在此等候即可,若不愿等,就先回去吧。”

高秋月脸色一白:“和熙长老,其实,我,我——”

“你知道我不住在这里。”韶憬行忽然说道。

高秋月身体一抖。

“你去过我房间。”

高秋月手指紧紧捏着自己的衣角,她的沉默,更加肯定了韶憬行之前的猜想。

“我房里的那些花,是你偷偷放进去的。”

这不是疑问,而是一句肯定。

高秋月咬着下唇,声音几不可闻:“是,是我放进去的。”

“你从谁那里打听到的我的住处。”

再怎么说也不能出卖朋友,高秋月硬着头皮抬起来,却在看到韶憬行那冷厉的目光后又再次垂了下去。

“和熙长老,我……”

“收起你的那些不该有的心思,不要像那些富贵人家的姑娘一般,成日里面无所事事,不去在家中学些刺绣女红,就知道对着年轻的男修——”

韶憬行话音未落,忽然旋身而起,一道闪着绿光的藤蔓呼啸而至,劈在韶憬行身后的岩石上,瞬间便将那一块大石劈得粉碎!

韶憬行拉紧外衫,拨动琴弦,卷起一阵水雾,十分有效地压下了漫天的灰尘。

墨绿色的藤鞭并没有收手的架势,毫不留情地侧甩而来,却被韶憬行看穿了路线,仰头避过,随后反手一抓,便将那根藤蔓牢牢地抓在了手心。

高临虽然出发时间要晚于秋月,可他的脚程却是极快,远远地看见妹妹和韶憬行在谈话,想及妹妹的心思,他也不好打扰,正当他准备离去之时,却看见自家妹妹不知因为什么原因,眸中泪光闪烁,而韶憬行则满脸的不悦,随后,他便听到了那句要人命的话。

“韶深!你说的这是什么屁话!”高临一鞭便是抽了过去,怒骂道。

“怎么,高少主是觉得我说的话说的轻了吗?”韶憬行轻松握住苏瑾,苏瑾所散发出的绿光在韶憬行强大的术法之下竟然被压制的毫无反抗的余地,“堂堂三通教长女,武试期间却不行医问诊,却每天和那些只会叫嚷的女修一起,不知道都在胡搞些什么!”

这两年以来,他总会在不同的场合遇到各式各样的骚扰,因此他早已养成习惯,无论去哪里,住所都是选在最隐秘同时也是最安全之处,最差最差也是给自己留下一片省心的空间。

因此,他大部分的时间都居于离昼阁,那个给他专门安排的房间不过就是个幌子罢了,不过碍着颜面,他三日定会有一日回到这里住上一晚。

当然了,这室内的每一个角落他心里都会记的清清楚楚。

室内的花瓶已有许久不用,自霓宏大会以来居然每隔一段时日都会换上一种鲜花,惜瑶自四年前的那件事以来便对鲜花再无感觉,焰婍倒是偶尔会摆弄几下,可她火焰的灵力并不能将花束的盛开维持两天以上,因此韶憬行对此一直有疑问。

他的住所并非什么秘密,只要稍加打听便能知道。

于是他便留了心。

来人显然是很小心,每一次都不留痕迹,直到有一次,他有事返还,在墙角边看到了一个女子的身影。

他没有靠的很近,因此只捕捉到了那女子衣角处那一抹绿竹的花纹。

要说起绿竹的纹样,他首先便想到了三通教。

不过凡事也不能一概而论,总不见得因着三通教喜爱青竹,便剥夺了旁人身着墨竹图案的衣衫的喜好吧?

直到那日在药房,高秋月那微红的脸颊,闪烁的双眸,给了他一个最出乎预料却也在情理之中的答案。

“我妹妹倾心于你,你不领情也就算了,居然还拿那些低等的女修相提并论?!”高临与陈皓阳一般,自幼便对自己这个妹妹宠爱的紧,又岂会容得旁人在这里随意践踏她的真心?!

韶憬行无奈的哼了一声:“但凡你妹妹能够自己明白些,我也不必在这里耗时耗心。”

高临卷起袖口,心疼地擦去秋月眼中的泪痕,却听到这么一句不咸不淡地冷哼,不由得怒上心头:“怎么,耗时耗心?我妹妹对你一片痴心,不过就是送了几束花,几颗草罢了,又没有碍到你些什么,韶憬行,你却这般小题大做,未免也太过吃心了吧!”

韶憬行也微有恼火:“这次是花草,下次呢,难不成日后你妹妹想要送些衣物靴子,我也得生生承受着,好给你三通教的面子?”只要接收了对方送给的礼物,一次两次倒还好,可如若被旁人撞见,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外面的人传的沸沸扬扬,不需要知道真相如何,只要用点手段进行一番添油加醋,假戏都能做成真的!一旦到了那个时候,双方都不会好收场。

高临可不管那些,眼见秋月极其努力地强忍眼中泪花的模样,他就心脏一紧,仿佛自己一直想要保护的东西被旁人无情抢走一般。他一把将高秋月揽在身后,冷声道:“怎么,我妹妹,是三通教教主的独女,多少家主想逑取都逑取不得,和熙长老这般疾言厉色,可是瞧不上我们三通教?”

“三通自有三通的好处,只是这与我听雪并无关联,高少主没必要把我们之间的私人恩怨,与门派之争联系到一起。”韶憬行冷言道,但个人恩怨与门派之争却是不同,于上于下,也应恩怨分明。

谁知高临听闻韶憬行不愿将事搞大,竟然直接笑了出来:“韶憬行,你还挺在意这门派之别的嘛,怎么,可是知道自己配不上,便不愿多提了?”

韶憬行脸色略有难看,高临明明和自己跟焰婍同龄而已,为何这话里面句句是刺,完全就没有一点稳重的模样?

“高君守,你好歹也是三通教的少主,就算你自己不悦,也应为你们三通多加考虑才是。”

高临挑眉道:“为我们三通考虑?韶憬行,说话之前你可要先想好,就凭你这身份,你配吗?”

韶憬行脸色一沉。

高临用自己的身躯将秋月挡的严严实实,冷笑道:“先不说我妹妹三通教的千金,我父亲是三通教的教主,母亲出身胡月李氏,就算我们只是小门小户,平民百姓家的穷酸姑娘,也要比你强得多!你以为你现在成为了听雪的大长老,就可以高高在上了?!我告诉你,就算你埋到土里,化成灰,也改变不了,你是个龟奴出身的娼妓之子!有什么脸面敢配的上我三通教这种名门高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