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C14.清洁工
凯瑟琳·麦克唐纳在重案组的休息间里给自己泡了杯咖啡，此时此刻，一杯又苦又烫的黑咖啡就是她的生命之源，她这一天全仗着咖啡续命了。
想想看，她今天一大早上就去了河滨公园给迈克尔收尸，再加上昨天晚上加班到很晚，根本没睡多长时间的觉，一上午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
这个时候，她的同僚约翰·哈蒙德离开自己的工位，走进休息间：“嘿，凯瑟琳，麻烦你给我也倒上一杯吧。”
“当然可以。”凯瑟琳先是对着约翰挤出有些疲惫的微笑，然后端起咖啡壶往他放在橱柜上的瓷杯里倒上满满一杯咖啡。
“多谢，”约翰看了一眼凯瑟琳的水杯，“这是今天上午的第四杯？”
“第五杯。”凯瑟琳将咖啡壶放回原位，然后双手捧起自己的杯子，背靠橱柜，喝了一口咖啡。
约翰一只手插进裤兜，一只手端着水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凯瑟琳的脸：“你这是打算拿咖啡把自己灌死？”
凯瑟琳摇摇头：“昨天晚上睡的太晚，今天早晨又起的太早，我感觉我的作息已经昼夜颠倒了。”
“在重案组里工作和当巡警可不一样，这里没有夜班，夜晚属于你自己。即便如此，还是建议你不要浪到太晚。”
“难说。”
“好吧，一年中可能会有那么几天得加班加点跟案子，但是好消息是这里没人拖后腿，大家的效率都很高，能不加班就不加班。”约翰对着凯瑟琳友好地笑了一笑，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响了，于是他随手把水杯放在橱柜的台面上，去摸自己的手机。
凯瑟琳注意到他手机的屏保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儿，大概八九岁的年纪。
“这是你的女儿？”凯瑟琳开口问道。
她才刚加入重案组没多久，和这些同僚的熟悉程度仅仅停留在“知道名字、认识脸”的层面，他们的私生活，凯瑟琳知之甚少。
“啊，对，没错。萨拉，我的小女儿，今年在上小学四年级。”约翰一边笑一边解开手机锁屏，发现是自己的前妻在给自己发消息，于是脸色一僵，立刻关掉了手机，此时此刻他一点也不像看到这个女人发来的任何消息。
因为正是这个女人让他一个星期只能见自己的孩子一次面。
“你有几个孩子？”
“两个。”约翰将手机塞进裤兜，重新拿起水杯，“大女儿今年刚上高中，正处于逆反期，呵。”当提起自己的两个女儿时，约翰的笑容无比温柔，“你呢？你有孩子吗？”
“啊，没有。”凯瑟琳有些腼腆地笑了笑，“我还没结过婚。”
“啊哈，丽贝卡也是一样。”约翰说道，“不过她好像是独身主义者。”
凯瑟琳不是不想结婚，她也想，只是警察的工作实在是太忙了，她连谈恋爱的闲工夫都没有，之前她在密尔沃基市的反黑组工作时，几乎每天都需要加班，她还因此累出了慢性胃病，现在都还在吃药治疗。
密尔沃基市在芝加哥的北边，虽说没有芝加哥这么大，但是好歹也是威斯康辛州最大的城市。
而且联调局的官方数据显示，密尔沃基市也是全美暴力犯罪率较高的城市，也就稍微比芝加哥好了那么一点儿。
离开了密尔沃基，却扭头来到了治安状况更糟糕的芝加哥，这让凯瑟琳一直有种“出得龙潭，又入虎穴”的感觉。
不过话又说回来，凯瑟琳自觉自己的长相还算不错，至少在平均水准之上，身材虽然不能和大学啦啦队里的年轻辣妹比，但也还算有料，之前在密尔沃基反黑组也有不少同僚追过她，她自认为只要自己想，还是能找到男友的。
就比如说面前的这个约翰看她的眼神就不太对劲，凯瑟琳是觉得这个有夫之妇多少对自己有点儿兴趣。
自然，凯瑟琳对短暂的激情不感兴趣，也对这个明显比自己老不少的男人不感兴趣，更何况，他也是个警察，凯瑟琳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自己的另一半也是个警察。所以总结下来，她对约翰这个有老婆、有孩子、比自己年纪大，还是警察的男人一点也不感冒。
所以凯瑟琳有意避开了私人话题，开始说正事儿：“约翰，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约翰回答，“只要这个问题我能解决。”
“有关萨瑟兰警长的那个神秘线人……”
约翰的脸色一僵：“凯瑟琳，我不确定这是不是我能解决的问题。”
“你不知道这个人吗？你难道不是重案组资历最老的警探吗？”
约翰挠了挠头发：“话虽这么说……”
凯瑟琳很笃定约翰知道些什么，于是逼问他道：“昨天肯伍德街区的案子，当时被萨瑟兰警长放进案发现场的那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开着一辆新款的道奇Charger SXT，是不是就是那位线人？”
“听着，凯瑟琳，我不想多嘴，我只想说警长的有些秘密最好不要随意窥探比较好。”约翰轻耸肩膀，“我能在组待这么长时间，一方面是因为我的年纪让联邦机构看不上，一方面是因为我守规矩，尤其是守警长的规矩。”
约翰顿了顿，耐下心来对这个新人解释道：“在重案组的地盘上，萨瑟兰警长是老大，你能明白吗？他能把你带进来，也能把你踢出去。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大老远从密尔沃基市调到芝加哥，但是给你句忠告，这座城市和你之前待过的地方不一样，你不要在这里乱打探，如果被警长知道了，事情有可能会变得很难看。”
凯瑟琳很失望。
有关那个神秘线人的事情，凯瑟琳已经问过了汤姆和诺亚，现在再加上约翰，每个人都守口如瓶，汤姆跟她说这是警长的私事，他不想介入，诺亚则是压根儿不搭理她，把她当成了空气。
接下来就只剩下丽贝卡没问了，而她过于奇怪的个性，让凯瑟琳觉得问她一准儿没戏。
——调查走进了死胡同。
“嘿，凯瑟琳。”约翰突然伸出手，抓住了凯瑟琳的肩膀，吓得凯瑟琳猛地一愣，接着一阵“反感”涌上心头，“就当是帮自己一个忙，不要问东问西的，你有必要知道的事情，警长会告诉你，除此之外，不要瞎打探，我会这么说是为了你好。”
凯瑟琳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然后用手腕将约翰的手推开：“我明白了，多谢提醒，我先回去了。”
约翰全然没有发觉凯瑟琳对他的反感，继续对她露出友好的微笑，一直到刚才还在厕所蹲坑的汤姆快步走进办公室，对他们说道：“——嘿，你们听说了吗？”
“听说了什么？”端着瓷杯杵在休息室门口的约翰问道。
“芝加哥港那边出事了，”汤姆走到自己的工位旁边，换上外套，“一辆货船撞上了水底的冷藏车，海岸警卫队把冷藏车拽上岸后发现了里面的那些尸体。”
凯瑟琳一听汤姆在形容尸体时使用了复数，脸色微微一变：“那些尸体？”
“是啊，十多具尸体。”
“天哪。”
“到底出了什么事？”
“鬼知道。”汤姆轻耸肩膀，“警长刚才打电话来，要我们过去看看，你们手头上都有事吗？没有的话赶紧走吧，时间不等人。”
凯瑟琳条件反射般地穿上自己的外套，又戴好自己的枪套，跟上汤姆的步伐：“警长已经在那边了？”
“他眼下还在办别的事情，晚些时候会跟我们在现场汇合。”
汤姆头也不回地回答。
（↑图为凯瑟琳·麦克唐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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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雷蒙德的电话后，沃尔特·萨瑟兰带着丽贝卡赶到了维克多在海德公园买给小情人的公寓，现场已经被警察封锁，分区的凶案组警探已经在勘察现场，而作为嫌疑人的雷蒙德正在警车旁接受警察的盘问，毕竟他也在现场开了枪。
雷蒙德已经在电话里将大致情况告诉沃尔特了，所以他此行是来帮雷蒙德脱身的，毕竟“市长”的时间很宝贵，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跟着警察一起去警局走一遭的。
不过更重要的是，有关自己的身份和自己在做的事情，雷蒙德不想讲给一些无关紧要的人，不仅解释起来麻烦，还有可能引起误解。
“嘿，你。”沃尔特走到雷蒙德面前的那位警探身边，“我已经跟你们的上司打过电话了，这个案子重案组接了。”
警探有可能不认识身为“市长”的雷蒙德，但是不可能不认识重案组的沃尔特·萨瑟兰，这位仁兄可以说是整个芝加哥警署最牛逼的人物了，要说实力和手腕，可能警察局长都要略逊半筹，毕竟警察局长只是官僚，不是真正的实干家。
更何况没有一位凶案组的警探希望往自己身上揽活干，如果案子破不了，拉低了组内的破案率，会对自己的处境十分不利。
所以一听重案组接了案子，警探笑着点了点头，就像是见到了失散已久的亲人一般和沃尔特握了握手，然后满心欢喜地回分局去了。
“来的蛮及时。”雷蒙德笑着说道。
“你都跟他说了什么？”沃尔特问道。
“基本没说什么有营养的。”雷蒙德见怪不怪地耸了耸肩，“一直在跟他强调我开枪的合理性，而他好像脑袋有些问题，听不懂人话，我们之间陷入了一个奇妙的僵局，还好场外援助及时到位了——哦！Hi！丽贝卡，没想到你也来了。”
雷蒙德和丽贝卡握了握手。
后者开口问道：“你自己没办法脱身吗？”
“如果调查现场会发现我开过枪。”雷蒙德轻耸肩膀，“解释起来挺麻烦的，而且现场不只有我，还有我的同事，如果她持枪的事情被人捅破的话，她也会有麻烦，我希望尽力避免麻烦，所以才会叫你们来。”
“啊哈，所以我们是你的清洁工？”丽贝卡毫不客气地问道。
“人人都是清洁工，丽贝卡，”雷蒙德双手插兜，微笑着说道，“人人都得料理好自己屁股后面的麻烦，在职场上还得去料理上级的麻烦。说起来，我也是个清洁工，给你们处理麻烦，就比如说昨天的那三个人渣，所以别看不起清洁工，当四处缝缝补补的清洁工灭绝了，我们的世界也就没救了。”
“这些事情没必要在这儿说。”沃尔特神情严肃地提醒道。
“当然。”雷蒙德轻耸肩膀，“我只是在提醒丽贝卡，不管她喜欢与否，我的存在是合理的，她其实心里很清楚，只是不愿意承认。Hell，她甚至都不愿意承认自己缺乏情商，尽管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有没有搞错？雷蒙德说别人缺乏情商，太他妈离谱了。”丽贝卡立刻回击道。
“如果你还有事，现在就可以走了，我晚点会跟你聊这个案子。”由于担心雷蒙德和自己的手下发生冲突，沃尔特立刻插嘴道，“现场的子弹壳和子弹头你都取走了吗？”
“显然没有。”雷蒙德回答，“维克多急需救护车，当时来不及做这件事情。所以希望你们能帮我变个戏法，让那些不该出现的东西消失。现场的九毫米子弹壳是我和我的同事的，需要彻底清理掉，.45的子弹壳是那个杀手的，你们可以拿去做弹道检测或者随便怎么样，我不在乎。
杀手使用了消音器，如果你们去检查墙上的弹痕就能确认这一点。凶手很有可能是退伍军人，他身材很高大，很多肌肉，移动时就像在屁股里插了把剑，所以，换句话说，你们这次要抓的是专业人士。
此外，他在逃跑的时候有人接应，所以你们要对付的是一个团队，车型和车牌刚才已经在电话里告诉你们了，还有什么需要知道的吗？”
“你确定是那个维克多的妻子雇佣了杀手？”丽贝卡问道。
“嗯哼，我们监听了维克多家里的网络，消息是从她妻子的手机里发送出去的，但是你们也知道，这种东西在法庭不管用，所以你们得自己想办法证明这个结论了。这可是开卷考试，伙计们，千万别他妈办砸了。”雷蒙德双手插进衣兜，耸耸肩膀，“还有没有别的需要知道的？”
见沃尔特和丽贝卡都保持了沉默，雷蒙德满意地点了点头：“看，不入眼的清洁工也是有点儿用处的吧？你们也许能借此成功抓到一伙儿惯犯，鬼知道他们迄今为止杀了多少人，而芝加哥的市民又能睡一晚上安稳觉了！祝你们好运，不过在此之前，你们得帮我擦好屁股，十分感谢。”
该说的都说完，将屎盆子扣给警察的雷蒙德微笑着离去，刚走了几步，又想想起什么一样回过头来：“啊对了，维克多被送到芝加哥医院了，以防你们不知道该去哪儿找他。他会证明我所说的一切，不过在你们总结报告的时候，最好不要出现我和我同僚的名字，Okay？
——狩猎愉快。警官们。”
雷蒙德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二人的视野里。
“真是个活脱脱的混蛋。”丽贝卡评价道。
“没人对此有异议。”沃尔特说道，“走吧，我们还得收拾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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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蒙德回到驾驶席上，闭着眼睛长吁了一口气。
“都解决了？”维多利亚问道。
雷蒙德点点头，表示解决了，同时说道：“维克多欠我们一笔大的。”
“准备好听另一个坏消息了吗？”
“——你爱上我了？”雷蒙德猛地睁开眼睛。
维多利亚伸出中指以示回应。
“哦，那就不算坏消息。”
“亚历杭德罗找到了那些女孩儿。”
“真的？这么快？真让人大吃一惊，我本来以为他会无功而返的。”雷蒙德调侃着，“在哪儿？”
“卡拉麦特河的河底，和那辆冷藏车葬在一起。”
雷蒙德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了出来。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十几条人命灰飞烟灭了。
此事一旦上了新闻，立刻就会引起舆论海啸。
不只是因为这个数字，更是因为死者都是些年轻漂亮的女孩儿，人们的同情心会像滔滔江水一样喷涌出来，把芝加哥这座城市活活淹死。
“——妈的，要出大乱子了……”雷蒙德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