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既食济安府万民之气运，便应以供养万民，可是，他如何做的，你就在此地，循着向远处望去，哪里不埋着森森白骨！”
“你那所谓皇帝，正坐在金銮之上，等着他的儿子，携气运命格所归！看着尸横遍野，抚手成快！”
“我且问你，修行由何修行？”
“由万民之气运！”
“他既以万民气运修行，护持万民本是本分，又何来尊崇，又何须下跪？天地生养万物，固天地在君之前，那诸般气运供给修士，是不是也应在君之前！”
“当民众跪你之时，你身上的气难道不颤抖吗？”
“你之境界，皆取之万民，皆天地生养，万民以供，以你之理是不是应当你跪我才对？”
“跪吧。”
姜云站的笔直喝声朗朗，没有给楚慕之半点开口的余地，她没什么演讲的口才，但楚慕之不是蠢人，把事情说清楚了，便可以了。
法已成两端，何来大同？
人分尊卑，又何来大同？
楚慕之抬起头，天光刺目，往日书卷上的道理，此时缠在口中，半响说不出来，微微张了张嘴，掠过水面的风灌在口中，却不能多言，他低下头，觉得脑袋涨涨的，无论从哪个方面，姜云说的都是对的。
但，书本上不是这么写的，圣人不是这么说的。
大苍王朝，便是这世界正统！
皇子有何所能，犯下诛九族之过，竟然还要入苍皇庙，再禀圣皇。
这……不合理。
天下气运取之于民，却要受修者压迫，这不合理。
他低垂着头，水下尸骸无数，腥臭的风好似在往他的嘴里灌，在控诉，他所效忠的皇庭，就是这般德行。
他沉默了……
“我有思想三论，可教天下万民，破陋习陈规，伐王朝无道，令世生辉光，天下大同！”
白雪一样的面容在阳光之下融融化开，带着一份生机红晕，唇角含笑，红唇轻启，“你，想学吗？”
楚慕之坐在地上，想要去听，但不能去听，他切实清楚，姜云所言导向的必然结果——伐皇。
可是，这不对，
大苍王朝不单单是个王朝，若其生变，气运迷乱，边关将士将无气运所用，边关不存，邪祟横生，妖邪四虐。
但是他想听，想听……
姜云似是知道楚慕之所想，对于他们来说，姜云所言，便是大不敬，当斩，当诛！
“当肉烂了，不去剔除，而是害怕疼痛，最后只会越烂越大，今日为了蛟龙命格，可害一府之地，他日为了仙人命格，毁了大苍王朝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楚慕之强压起心头意动，只是摇头，“你这是想说服我和你一起造反吗？”
姜云未正面回答，只是道：
“何以造反？野心？气魄？还是单纯的活不下去或者只是一些悲从中来的崇高理想？
或许都有，但或许都不对。
因为，造反一词，从来都只是无稽之谈。”
“何讲？”
“当你觉得是造反的时候，这天下便已经默认是大苍王朝的，何其可笑，天下从来都是人民的，而不是独属于某个人！
当一个制度腐朽破，便需要有人站出来将之打破，改变固会牺牲，会死亡，但不能畏惧牺牲畏惧死亡而犹豫不前！
取天下之民，铸其辉煌鼎盛，你再看看这片洪泽，这对吗？这不对！”
“大同之路不必如此极端，我将于朝会之上，奏请圣皇圣命以图改革！”
“你说的圣皇是那个坐在金坊帘后的阴阳眼吗？”姜云轻笑，“我见过了，不问青红皂白先把所有人一起拍死，要不是你命格有异，殃蛟护持以待东山再起之机，你也早被一巴掌拍死了。”
“他怎么会允许你活着出去，皇子，气运，这才是他们眼中的大计。”
“你怎么改？叫他把到手的权利，执掌江山的快感，动不动就诛人九族的权利全分给司法？别傻了！”
“不对，不对，造反非是正途，不对，不对！”
楚慕之只是坐着，一个劲的摇头，只是重复着不对，不对，
他抬起头，姜云在他的眼中看到了迷茫，不知前路如何，不知道自己的坚持是否正确，甚至开始动摇自己理想，他在少时看见的，是鼎盛王朝，是安泰平和之景，绝非如此，绝非如此。
他起身，看了一眼姜云，轻嗤一声，“反贼。”
但是却没再念叨着，大苍律令，造反者，诛九族。
而是走了，失魂落魄的走了，身上儒袍散乱的垂搭着，头发乱糟糟的，看不到半点大修士的样子，反而像一个失魂落魄失意不得志的颓废中年男子。
姜云有口才吗？没有，也没专门学过，穿过来之前只是个普通学生，穿过来之后，喜欢用拳头说话。
不过，有些事，不是如何去说，而是去打开一个思路。
若楚慕之理想坚韧，终身奔着天下大同所奋斗，即使姜云不提，也迟早会意识到，腐朽的制度，是阻碍，只是最后花费时间多少的问题。
至于楚慕之会不会听，她根本就不怎在乎，随手为之罢了，也没有觉得自己王霸之气一震，便令人纳头就拜，思想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强行授予另一个人，只有去思考，去反思，去训导，去碰的满头鲜血，最终得来的，才深刻，久远……
既然当不成官，反王这个称呼也是不错的！
“嘿，反王也是王！”
“我姜某人，今日造反了！”
“呜，好像没什么气势，”
姜云抬步，踏水而行，她没有太过崇高的理想。
从历史之中学到，封建王朝没有长久的，只是日复一日的重复，兴盛衰败，最终都会变成长河中的一捧浪花。
种子已经种下，假以时日，必成燎原之势，
造反？
新时代的青年谁做那些啊，真正能打破世俗桎梏的，只有思想。
待到思想燎原时，兵戈四起，气运不聚，大苍王朝，不完才怪。
尽管这一切的起点，或许只是私仇。
但姜云不在乎。
英雄不问出处，反王不问来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