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无相折梅，是为齐物

后世理解庄周，向来有两个关键词，一曰“逍遥”，一曰“齐物”。

逍遥派中，所有武学，都是追求逍遥的吗？

恐怕并不是。

陆巡想到两门武学，其中一门，也在自己手中。

按住眼底星空，并未让其退散，陆巡唤出了那篇石室中获得的、满是疑问的《小无相功》。

陆巡在领悟“小无相功”之后，更加明确。

这门功法，显而易见，就是道家之学。讲究的是清静无为，神游太虚。较之佛家武功中的“无色无相”之学，名虽略同，实质大异。

而这门武功，可以模仿、乃至超越世间其他武学。

“夫吹万不同，而使其自己也是，咸其自取，怒者其谁邪？”

《庄子·齐物论》中，万物具为一体，“吹万者”忘我，从而能够吹出人籁、地籁、天籁。

小无相功，以内功无所依凭，而达到万功俱化的境界。

二者，异曲同工。

群星闪耀，文章化虹而来。

陆巡于此刻彻悟《小无相功》，甚至，又为其加载了新的变化。

但是，这门武学终究还缺一部分，缺很大的一部分。

陆巡大胆猜测，这部分缺失的，应该在那《天山折梅手》中，陆巡还得去趟天山之上的灵鹫宫。

不过，不是现在。

以陆巡的身份、武学境界，现在去了，除非有一张巧嘴，否则也就是被那位师伯，一掌拍死的结局。

以陆巡之感，逍遥派，武学内核的确取自《庄子》。

逍遥只是开始，只是心法内功。

齐物才是手段，是进攻法门，是达到最终目的的兵器。

他还需要更多积累。

立在“自我”宇宙之中，陆巡感觉自身灵性还有剩余，又取《段氏指法》，取其精华，合出一门指法来。

却在这时，书殿之外，有两人朝着陆巡走了过来。

群星在陆巡眼中隐没，陆巡视线重新对焦，看向二人。

来者，一人是镇南王府管家，一人则是深色头巾、深蓝麻布长衫，脚上隐隐露出棉布缠裹于腿上。

一名四十岁左右的捕快，三流高手。

陆巡暗暗做出决断。

只见管家将捕快引到陆巡身前，略感抱歉地做了介绍，来人，正是大理城刑曹捕快，名唤刘炳，为的是大理城近日发生的离奇异事。

刘炳简单说明了来意，也介绍了下当前情况。

近十日来，大理城中发生了五起离奇命案。

这些案件被认为是同一人所为，具因都有相同的三奇之处。

第一奇：每一起命案现场，都没有脚印，没有嫌疑人，甚至，没有无辜之人死去。

第二奇：每一个死者，都是被人一掌拍了头顶百会穴，一掌毙命。

第三奇：每一起命案现场，都留有一张拜帖。

拜帖正面，以墨色手书两列十六字：

“福祸无门，惟人自召。多行不义，阎君既来。”

拜帖背面，则书死者死因罪状。

寻常命案，莫不是闹的人心惶惶。

但是，这五起命案，只诛有罪之人，甚至拜帖所书罪状，有的从未有人知晓，被侵害者及其家属，从拜帖书写内容中才知晓，具痛骂死者，拜谢杀人者。

大理城中，市井坊间，竟然发展到听闻命案发生，无不拍手称快。

更有好事茶馆说书之人，每日循环讲述，一应闲人，翘首期盼，那第四起命案发生。

阎君拜命，只杀有罪之人。

而那拜帖，已经被人广泛称为《阎君拜命帖》了。

而等待命案发生的，又岂止是百姓，做为负责大理刑律的刑曹也在时刻关注，这发生在大理都府的连环命案。

不论出于什么理由，哪怕表面看似正义，也会暗藏邪恶目的，刑曹已经收到上属布燮司命令，必须抓到杀人的罪犯。

竟然敢在崇尚佛法的国度，冒充阎君，肆意杀人，简直罪不容诛！

大理城刑曹已经指派各级捕快，查找任何案件相关的蛛丝马迹，而近三十日内，新入大理城之人，自然也在重点排查序列之中。

新发生的案件，由新入城之人犯下，也是合情合理的推测。

而做为在这一系列凶杀案开始时间之前三天前入城的陆巡，自然也是重点怀疑对象之一。

在其他人还在排查这五起案件有什么跨越时间的内在联系之时，资深捕快刘炳已经顺着当日入城时的记录，一路顺藤摸瓜，找到了陆巡这里。

要不是案件性质恶劣，做为大理城中，第三尊贵的王爷府，他还不一定能沟通下来，放他进入。

此刻，刘炳已经开始了他的问询。

“请问陆道长，何时入城的。”

陆巡并没有放下手中快速翻阅的书籍，也没有犹豫，给了准确回答：

“十三日前。”

捕快再问：

“几日前进的王府呢？”

“十日前。”

“为什么来到大理城中？”

“为拜访镇南王，也为这王府中万册图书。”

陆巡并没有隐瞒自己的想法。

“刚进城的三日在做什么？”

已经翻完一本的陆巡，将书归还的原位，走从旁边拨出另一本，再次翻阅，同时回答道：

“休息，吃饭，换衣物，清洗马匹，熟悉城市，打听镇南王府。”

捕快皱着眉头看着陆巡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快速翻着书，同时觉得，陆巡回答的还出乎意料的详细。

又盘问了几句之后，终于按耐不住心中的疑惑，询问陆巡为何如此翻阅书籍。

此刻陆巡已经又换了一本书，因为书页老旧，将其放于一旁桌上，小心翼翼地翻阅着回答道：

“小道能够过目不忘，所以来此借书一观，以涨学识。”

捕快可不信这世间真的有人能过目不忘，直觉这里面有大问题，回头看了一眼管家，见其没有反对神色，礼貌向陆巡问道：

“在下能否见识一下道长神技？”

陆巡自无不可，指了几排书架，让捕快随意发问。

捕快连抽十本不同位置之书，说了页数，让陆巡背诵。

陆巡竟然真的闭目稍作回忆，就流利背出了九本对应内容！只有一本，因是诗赋，陆巡说自己不看诗赋，才未说出。

叹为观止！不可思议！

捕快要不是亲眼所见，自己所试，都不相信这世间真的有人能过目不忘。

自己要是有这能力，肯定也是要翻遍整个书殿，才不辜负。

杀人？有这能力还杀什么人。

有杀人的功夫，不如多翻几本书。

背书万卷，哪怕不会应用，也足够是当世一二流的人才了。

没有哪个帝王，会拒绝身边有个移动图书馆的。

捕快又询问了一番，没有发现什么破绽后，告辞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