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晋升序列
黎晓凝眉看着宇宙中那只微阖的巨眼。
那只眼睛……代表着什么？
它为什么会如此诡谲地出现在那副画面中，以及这幅画面究竟在暗示着什么？
这一刻，许多纷杂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不断闪过。
叶雪似乎也留意到了黎晓专注的眼神，忽地说道：
“很多问题，只有出题人自己才知道答案。”
“那为什么，我们不直接向那名主教寻求答案？”
黎晓不解。
“那名主教，或者说是教会的‘先知’，向来和官方不对付。”
叶雪说道：
“因为他认为上层，调查兵团现在所做的事情是在违抗天意，人类在神明面前是渺小的，我们不应该妄图去改变现状。”
她看了一眼黎晓：
“所以，这才是为什么我今天让你穿上常服来这里的原因。”
“我明白了。”
“但或者。”
她的话锋又一转：
“你现在在调查兵团里还是一副新面孔，教会暂时还不知道你和我们之间的关系。”
“所以你或许可以利用他们还不熟悉你的身份的这段时间，来尽可能地尝试接触那名‘先知’。”
“不知道为什么。”
叶雪看着黎晓的眼睛说道：
“我总觉得，如果是你的话，或许你能在他的口中套出更多他从未愿意透露过的信息。”
“我明白了。”
黎晓若有所思。
他自身同样对那些画像很是好奇。
“那他今天在这里吗？”
“先知如今已经快一百岁了，平时并不会轻易露面。”
“那舞台上的是？”
“他的一些传人，每个教堂中类似于司铎的职位，负责发扬宣传他的理念。”
话语间，那位身着黑色长袍的中年男子已然走向了台中。
他张开双臂，教堂上方两侧的彩窗便如同仪式一般悉数洞开，明亮的光线从窗外泄入，如同聚光灯一般聚焦在他的身上——
“咚！”
伴随着上方钟楼的一声巨响，时针指向正九点。
霎时间教堂内寂静无声，无论是男女老少，人们悉数满怀虔诚的站起，十指交叉相握，将额头低垂于前。
为了掩人耳目，叶雪示意黎晓和自己配合的于人群中站起，但只是闭上了双眼。
“今天——我们在这里忏悔。”
司铎缓缓闭上双眼。
“至高无上的旧神之王，迷雾之主。”
“在您的威严面前，我们——这微不足道的人类，怀着战栗的心灵，向您献上最深的忏悔。”
“我们曾以为自己是世界的主宰，盲目地追求知识与权力，却忽视了自然的和谐与平衡。如今，面对那蔓延无尽的迷雾，我们终于意识到，这是您对我们罪行的回答，是对我们傲慢与无知的惩罚。”
“我们承认，在贪婪与欲望的驱使下，我们破坏了大地，污染了海洋，砍伐了森林，让无数生灵失去了家园。我们在彼此之间播下了仇恨的种子，战争与暴力从未停止。我们忘记了尊重生命的价值，忽视了您创造万物时的初衷。”
“现在，当我们站在末世的边缘，望着那吞噬一切的迷雾，我们才明白自己的渺小与脆弱。我们祈求您的宽恕，尽管我们知道可能已经太迟。”
“如果这迷雾是您降下的审判，请让我们成为最后的赎罪者。我们将用自己的生命去修补那些被我们破坏的一切，以希望换取未来的一线生机。我们愿意承受任何代价，只为赎回我们的过错，恢复这片土地曾经的和平与美丽……”
黎晓在人群中睁开眼，眉头微皱的看向那名司铎。
疲惫，迷惘，绝望的众生相之中，他似乎是唯一一个清醒地睁开眼的看客。
而叶雪在闭眼的状态下，却似乎已经猜到了黎晓的举动，她只是轻轻的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意思是示意黎晓至少把这段忏悔词听完。
黎晓又若有所思的打量了她一眼。
这个女人……实际上相当矛盾。
一方面，她加入了主旨是调查并清除迷雾的调查兵团，一方面，她的内心似乎又是愿意相信神会的。
一方面，她虽然主动购买了赎罪券，并在忏悔仪式上愿意全程将忏悔听完，却始终没有做出过任何祷告。
“愿我们的忏悔能穿透这无尽的黑暗，触动您那超越理解的存在。愿我们最后的努力，能让这世界重新沐浴在光明之中。”
“愿黑暗见证我们的承诺，星辰铭记我们的忏悔。”
忏悔完毕，众多信徒于昏暗中哀默数秒。
司铎转过身，带着一众信徒朝着那画壁上的众多神像深鞠躬。
“走吧。”
叶雪忽然小声说道。
黎晓没有犹豫，两人悄然从角落的座椅上离开。
看来这就是她当初选择坐在角落的原因。
女人对这一套流程很是熟悉，看来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进入到这间教堂。
“在忏悔仪式上的时候，你想对我说些什么？”
离开教堂后，叶雪忽然问道。
黎晓有些诧异：
“你当时不是已经闭上双眼了吗？为什么你会知道我那时有话想说？”
“不知道，可能只是我的直觉。”
叶雪淡淡的说道：
“我有种预感你这个人是不会安安分分的听完他们关于忏悔的长篇大论的，你一定会在中途睁开眼，可能看看司铎，也可能在看我。”
“如果你想问的是呢喃之海里的那些船是否和神会的忏悔仪式有所牵连的话，我能告诉你的是目前确实还没有掌握两者之间存在直接性的证据。”
黎晓迟疑片刻，摇了摇头。
“不是？”
叶雪打开车门：
“那么，你想说什么？”
“好吧。”
黎晓深吸一口气：
“先说好，你有你的直觉，我也有我的直觉。”
“你说。”
“在他们忏悔的时候，我记得司铎提到了这是因为人类贪婪，傲慢，发动战争，破坏环境等种种罪行而引发了这些神明的愤怒，这场迷雾就是他们对于这一切的惩罚——”
“可如果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呢？”
黎晓说道。
“什么意思？”
叶雪不解。
“既然他们都已经认为人类在神明面前是渺小的，又为什么还会认为神明会去在意人类所犯下的过错？”
“我的意思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些庞然大物并不关心人类的任何道德或者伦理行为，而这场迷雾也和人类所犯下的那些罪行没有任何联系？”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想想森林里的那只蜘蛛。”
黎晓严肃地说道：
“我们此前曾经多次闯入了它的领地，在它的领地内点燃篝火，甚至不断鸣笛，扰乱了那片森林的宁静，可是它从来有在意过我们吗？”
“在当初它途径我们的时候，如果它真的对人类伴有恶意，那么我们应该早就尸骨无存了……为什么它还是什么都没有做就离开了？”
“只有当我们真正试图把珍妮带出森林，试图去破坏关于它的利益的时候，它才真正的第一次有所动作。”
“你的意思是……”
叶雪思忖道：
“这些神会实际上还是太自以为是了……他们口中的神明就算真的存在，实际上也根本不在意人类？”
黎晓点点头。
“所谓的‘神明’究竟是什么？祂们大多数实际上是源自于人们的想象。”
“曾经的人类总是一厢情愿，站在自己的角度去想象神明，把这些‘神明’们描绘成和他们相同的人形，并且将这些‘神明’想像得总是心系人类……可是，好好想一想的话，如果你是这个世界的神明——”
他严肃地说道：
“你创造了一片属于自己的花园，而那些人类对于你的花园而言只不过只是一群地面上的蚂蚁……你会每天蹲下来去耐心观察花园里的蚂蚁每天都做了什么吗？”
叶雪若有所思，像是发现了华点：
“可是，如果那些‘神明’是真实存在的，祂们实际上又不在意我们的话……这场迷雾又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它们会毁灭我们的社会？”
“我不知道。”
这一次黎晓干脆的回答让叶雪有些反应不过来。
“如果某天你决定要给你的花园浇花，你会去在意自己浇下的水量是否会冲溃蚂蚁的巢穴吗？”
黎晓的话让叶雪愣住。
“所以我刚刚才说了，这只是我的直觉。”
黎晓说道：
“只是一种猜测……也许这场迷雾和人类的过往之间没有太多的联系，而要想知道迷雾的背后究竟发生了什么，要想清除迷雾——
“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我们需要揣测清楚那些‘神明’真正的想法，哪怕只有片刻，就像我们在那片森林中短暂的揣测清楚了那只蜘蛛的想法一样。”
叶雪陷入了沉思。
“这倒是一个非常新奇的观点，我会记得的。”
许久，她说道。
“走吧，我带你回营地，我们很快就要执行第二次外勤了，但你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还没有做。”
“什么事？”
黎晓问道。
“晋升序列。”
越野车一路飞驰，再度回到C层的营地。
叶雪带着黎晓往营地的尽头走去，坐上了一辆黎晓从未搭乘过的电梯，一路往下。
“那些遗物，都被贮藏在地下？”
叶雪点点头。
伴随着一阵沉默的电梯运作声响，数不清电梯究竟下探了多少米，电梯门缓缓打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光线昏暗的巨大的地下货仓，一列列大型的货架上方，整齐有序的排列着琳琅满目的遗物。
调查兵团挖空了营地的地下。
而货架上的遗物似乎都伴随着某种奇异的特性，即便是在光线昏暗的地下货仓中依旧蒙着一道淡淡的光。
造型独特的利爪，宽厚非常的盾牌，一只组装精密的机械臂，甚至是某种大型生物的断尾……
【如果家具城是成龙的快乐屋的话，这里就是你的快乐老家，主宰，守护，灵使，甚至是某些冷门序列……大哥和二弟或许可以在这里狠狠的海淘一番】。
话说到底谁才是大哥，谁才是二弟？
【顺带一提，这里的外层上摆放的实际上都是一些相对低阶的遗物，你从迷雾中带回来的那把剑，以及某些更多的高阶遗物，在更里层。】
叶雪将一侧墙面上的灯打开，一道道白炽灯将地下货仓照耀得如同白昼：
“还记得我把你招入调查兵团时的约定吗？”
黎晓知道她所指的是希望把自己培养成那把剑的新的执剑人。
“之前没有急着让你接触这些遗物，一方面是为了让你先适应，另一方面是想先观察你对于这些对于这些序列的潜力……但没想到你已经提前晋升了先卜序列，这说明你或许和这些遗物之间有着很好的相性。”
叶雪看了一眼黎晓手上的指南针。
“所以，现在是要让我尝试晋升主宰序列了？”
黎晓看向了身前的一列货架，其上方升格过后的“希望之石”很是显眼。
和寻常灰褐色的希望之石不同，在迷雾中留存了一周，升格过后的“希望之石”的外表变成了深灰色，并且体型变得光滑且缩小，只有鹅卵石大小，其外层同样蒙着一道奇异的光。
“我……”
叶雪欲言又止，迟疑地说道：
“我原本是想把你培养成为营地里新的执剑人，但现在看来你似乎在其他序列上同样表现出了惊人的天赋，而营地里实际上除了那边剑以外，还有更多高阶序列的遗物实际上同样没有办法有人能够使用……”
“所以。”
她认真的看着黎晓说道：
“你觉得，你自己实际上最适合什么序列？”
“如果你做出了其他的选择，我也会支持你的。”
【我给你的建议是，我全都要。】
“我都试试？”
黎晓说道。
“试试可以，但是要尽快给我一个选择。”
“为什么我必须要做出选择？如果我同时晋升多条途径会怎么样？”
“不会怎么样，只是一般人很难做到。”
叶雪说道：
“既然你已经晋升过先卜序列，你自然应该知道晋升的过程应该是怎么样的吧？所谓的晋升，实际上就是追求和某样遗物相互认同的过程，或者说某种仪式。”
“你那次在30秒内就能和遗物达成共生恐怕只是一次偶然，在大部分的情况下，我们追求和遗物相互认同的过程是一个漫长而复杂的过程，同时还要耗费大量的精力……
“并且，和太多的遗物达成共生，这些遗物也很有可能会相互排斥，虽然目前我们还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
“所以。”
她继续说道：
“营地里大部分人基本也就只能选择两种途径，像你知道的肯尼他们实际上大部分也有晋升其他途径，但也只是作为辅助的第二途径。能同时晋升三种途径的，便已经是凤毛麟角了。”
【有我在，你还能是一般人？我的意思是，追求女人，防止后院着火，这种事情上面或许你比我在行，但如果是追求这些货架上的遗物？拜托，没有人能比我更懂如何追求遗物！】
备注的吐槽简单粗暴。
“我还有一个问题。”
黎晓又问：
“我们的序列都必须要从序列九开始一步步晋升吗？我能不能走些什么捷径，来让自己更早的握上那把剑。”
叶雪迟疑了片刻，似乎是在想应该怎么解释更好：
“事到如今，你估计应该已经知道，那些在迷雾中产生变异的遗物，会出现两种情况，一部分会产生自我意识，一部分则不会。”
“没有产生自我意识的，就好比你在列车上见到的那个杯子，因为它没有任何思想，所以它便就只是个具备某种特殊功能的物品，任何人都可以直接使用它，也无需和其达成任何共生。”
“是的。”
“而那些产生了自我意识的遗物，就会开始对自己的存在着一个身份认同的需要，它们认为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是珍贵的，这也就是为什么人类在希望借助它们的能力时需要“追求”它们，试图让两者之间产生互相的认同。”
黎晓想到了他和指南针在海面下那场奇怪的婚礼。
“而且这些遗物之间似乎自诞生意识之后，便会自动意识到自身在遗物中的阶级排位，它们会生而敬畏那些能力比它们还要强大的遗物，生而对于那些能力比自己弱小的遗物产生优越感。”
【简单点来说，就是歧视链哪里都存在，即便是对于这些遗物也如此。】
备注言简意赅的总结。
所以，在人类试图“追求”这些遗物时，遗物往往需要人类身上此前就已经佩戴了阶级在其之下的遗物，来体现出它的身份价值。”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