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四法印异状
但只多听了两句，就见老院主俄而顿住，垂下眉眼，微笑自言：
“时辰到了……大颠我原系凡胎，并非夙器，一味清修，幸喜此时寸心独得……终了终了，该当此时圆寂。”
他垂下头，身形渐渐佝偻，一团暖融融的脸庞安详冰冷，胸口停下起伏，再不动弹，彻底死寂，只有双掌依旧合十胸前，未曾动摇。
李二魁呆了呆，瞧着老院主身上彻底消弭的金霞，心中不觉涌出一股悲意。
他张口欲言，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院主！”
侍候在外的监寺觉明顿时察觉，冲进来，看到老院主的模样，忍不住伏在尸身前嚎啕大哭：
“院主！院内尚有许多忠心之辈，您怎忍心抛下我们而去啊！”
李二魁叹息出声，正要略略安慰这位监寺长老，却见老院主的尸身上又生出变化来。
只见从老院主的眉心处，透出一团纯白光芒，那光芒起初微弱，如风中残烛，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明亮起来，沾染了老院主的全身。
李二魁惊愕之余，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觉周身温度骤然升高，一阵炽热的气浪扑面而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儿？”
下一瞬，他便发觉这团团白光中有簇簇细小的火焰，这些火焰呈琉璃之色，晶莹剔透，它们摇曳飘舞，缓缓地在老院主尸身上燃烧起来。
奇怪的是，那火焰虽看似猛烈，却并未散发出丝毫焦糊的气味，反而有一缕缕清幽的檀香弥漫开来，令人心神为之一震。
监寺觉明眼角的泪水犹自未干，瞧着眼前这一幕，喃喃自语：
“这，这难道是琉璃净火？佛经上说，这等净火乃是蕴含无上愿力与慈悲心，能净化一切业障，往生净土……”
这老和尚难得坚守旧经至今，也是有些真性佛骨的，不过世间还有琉璃净火，莫非佛法真的不会断绝？
李二魁瞧着老院主的尸身在琉璃净火中渐渐消融不见，也不禁心生感叹。
老院主盘膝而坐的尸身在熊熊净火之中，四肢百骸最先焚烧殆尽，继而是躯干头颅。
但炽烈燃烧的琉璃净火，越烧却越是旺盛，顺着他的身形，竟然隐隐化为一尊看不清容貌的净火佛像，犹自在低声念诵经文：
“是为诸行无常，诸法无我，有漏皆苦，涅槃寂静……”
“……南无阿弥陀佛！”
这琉璃净火所化的佛像念诵完毕，便最终化为虚幻，和老院主的尸骸一同不见，只留下一套依旧完整的被褥。
听了这琉璃净火所化的佛像念诵，李二魁眉心突突一通乱跳，他识海中那片雷霆大陆上，轮转不休的皓月大日，不觉间光芒大放，澄净的白光照耀八荒，将整片识海都照的一片澄明！
在这雷霆所凝聚的大陆上，顿时有千百万道异色烟气破开地表，蒸腾而起。
其中有粉红色的情爱肉欲，有灰扑扑的阴险心肠，有妖异紫光的骄横放纵，还有金光灿灿的执着追索，千奇百怪，不一而同。
《仁王经》曾言，一刹那有九十念，一念中有九百生灭，便是强调人不自觉的意识中的无尽思绪。
李二魁虽然悟性高绝，修行中时时观照心神，消灭杂念，但自修行以来的种种经历，仍教他暗生出无数忧思烦虑，堆积在识海之中。
诸多忧思烦虑平日里潜藏无形，隐埋识海，不易察觉，堆积起来，就会在未来化为不易堪破的无形阻碍，扰乱心神。
这种无形阻碍，在佛家中叫做烦恼关，在道家叫做知见障，但此时此刻，这些无形的忧思烦虑经了日月澄澈白光的一通照耀，就化为烟气蒸腾，彻底消散。
“舒服，舒服……”
青绿色的鼎灵摊开四肢，懒洋洋趴伏在雷霆大陆的中央，晒着上空澄澈的白光，忍不住享受的呻吟出声。
一死死似有似无的黑烟，悄无声息的从它鼎身周围的纹路中升出去，混杂在周围挣脱的烟气中，消散不见。
鼎灵只觉得自己身心有股说不出的爽快，索性蹬了一下后腿儿，翻了个身，把肚皮也在白光下晒个通透。
他抬起前边儿的一根鼎足，疑惑的挠挠自家脑袋，组成眉眼的饕餮盘龙纹路中有些不解：
“咦，我怎么觉得自个儿的记性变好了……”
李二魁虽然不知道识海中鼎灵前辈的变故，但此时身心却也有别样的感受。
随着识海中的纷繁念头去散，他只觉自己浑身轻盈了数分，脑海的念头元性纯真，略略兴出的心思变得格外灵慧。
如今一心灵动，百体相随，李二魁只觉身躯中内的妖力如同得了醍醐灌顶，无源自生，无根生枝，转眼便徒增数倍，神异非常。
而体内剩下的七处封闭穴窍，法力所化的湍流之中，竟然同时都有蠢蠢欲动之势，登时让他心生明悟。
如今，他只要稍作闭关，便可一鼓作气冲破所有穴窍，化形圆满，踏上开始蕴养道胎的门槛，不会留下任何急功冒进的隐患。
“神仙妖怪，佛陀魔头，尽皆存乎一心……这般变化……”
体内的变化，让李二魁不由联想到先前老院主所言，隐隐琢磨到什么禅机。
但这老院主在临终之前，所说的每一句言语都字字珠玑，大有深意，都被李二魁尽数记下来。
可此刻这些话语都混杂一处，反教他有些头昏脑涨，没能抓到这一闪而逝的灵感，只好任其在识海中隐匿下去。
李二魁晃晃头，忍住自己想要原地闭关冲击的想法，略略安抚这位悲伤不已的监寺长老：
“人死如灯灭，更何况老院主尸身显出琉璃净火，一点儿真灵能破除业障，去往净土转世轮回，总归是好事，你不要太过伤心。”
等这位觉明长老抽噎一阵儿，把老院主坐过的床褥好生卷起来，这才算是渐渐平复了心情。
李二魁这才向他询问：
“那无量寺来人所居何处？你可知晓道门浮云山中的汪长老，又被困在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