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将行未行，斩断旧情
康悦站在公司门口，身姿略显僵硬，她微微仰头，深吸一口气，那口气像是要把所有的勇气都吸入肺腑。随后，她伸出手，缓缓推开了那扇沉重而冰冷的玻璃门。
门开启的瞬间，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油墨香，那是设计图纸与文案打印后留下的独特味道；还混杂着布料特有的质朴气味，那是她曾经无数次抚摸、挑选面料时所熟悉的气息。这些味道一丝丝、一缕缕地缠绕上来，仿佛是一双双温柔的触手，轻轻地抚触着她，但在这温柔之下，却又带着细微而尖锐的刺，一下下撩拨着她那颗敏感而又伤痕累累的心。
曾经，这里是她怀揣着炽热梦想启航的港湾，每一针每一线的缝制，每一笔每一画的勾勒，都倾注了她全部的热情与心血，承载着她对未来的无限憧憬。然而，时过境迁，如今这里却无奈地成了她急于逃离的起点，世事的变迁真是令人唏嘘不已。
她缓缓踱步到自己的办公桌前，目光落在那盆小小的仙人掌上。仙人掌依旧翠绿欲滴，生机勃勃地倔强伸展着满身的尖刺，像是一位坚守阵地的战士，又仿佛在无声地抗议她的离去，似乎在说：“你怎么能就这样离开呢？”康悦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那些粗糙的刺，指尖传来微微的刺痛，而心底的酸涩也如同决堤的洪水般蔓延开来，渐渐淹没了她的心田。
“康悦啊，来了。”周总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打破了办公室内的寂静。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像是一个犯错的孩子面对老师时的局促。他快步走到康悦面前，双手不自觉地搓了搓，脸上努力挤出的笑容显得有些僵硬和不自然：“之前的事情，是我考虑不周，在这里，我正式向你道歉。”
康悦听到这话，不禁微微一怔，她着实没想到周总竟然会亲自前来道歉。回想起之前为了阻止她出国追求学业与梦想，周总可谓是用尽了浑身解数，一会儿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劝说，一会儿又抛出升职加薪这样极具诱惑的诱饵，试图将她紧紧拴在公司。可如今，他却这般诚恳地主动承认错误，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这让康悦一时之间有些难以适应，内心犹如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交织在一起。
“周总，您言重了。”康悦微微低下头，淡淡地回应道，语气平和得如同平静的湖面，听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让人难以捉摸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不，是我错了。”周总微微皱起眉头，加重了语气，眼神中满是诚恳与懊悔，“你的才华不应该被埋没在这里，你应当去更广阔的天地尽情施展、发展。这次去米兰，公司会全力支持你，所有的费用公司全包，就当是…是公司对你的一种投资，期待你学成归来，为公司带来新的活力与创意。”
康悦抬起头，静静地看着周总真诚的眼神，心中那股因为之前种种阻碍而产生的怨气，也在这一刻渐渐消散，如同薄雾在阳光下渐渐蒸发。她微微颔首，轻轻说道：“谢谢周总。”算是接受了这份迟来的歉意和支持。
周总像是卸下了肩头千斤重担一般，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好好学，回来后，公司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他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嘴唇微微动了动，又补充道，“对了，湛总……”
仅仅是这两个字，却让康悦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眼神也在刹那间冷了下来，仿佛刚才的平和只是一场幻觉，此刻的她又重新竖起了全身的防备。
“他……”周总察觉到了康悦的变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轻轻地摇了摇头，似乎放弃了原本要说的话，“没什么，你忙吧。”说完，他便转身缓缓离开，留下康悦独自一人静静地站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变得更加清冷。
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打破了这片刻的寂静。康悦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屏幕，是林秘书的电话。她的眉头微微皱起，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伸出手，按下了接听键。
“康小姐，”林秘书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公式化，没有丝毫的感情色彩，“湛总让我转告您，他今晚……”
康悦没等她说完，便直接冷冷地打断了她：“不用转告了，我跟他之间，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说完，她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将手机随手扔在桌上，然后快步走到文件柜前，伸出手，用力拉开了抽屉……
康悦从文件柜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牛皮纸袋，里面装满了她精心绘制的设计稿，每一张都凝聚着她无数个日夜的心血，承载着她的灵感与创意。她拿着这些稿件，走到同事们的办公区域，将稿件分发给那些与她关系好的同事，眼中带着一丝不舍，仿佛是在与自己的一部分告别。
“小雅，这个送给你，你一直很喜欢这个系列的设计，希望它能对你有所帮助。”康悦将一份稿件递给一个年轻的女孩，女孩的眼睛里瞬间闪起了泪光，她紧紧地抱住了康悦，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别：“康姐，你要保重，我们等你回来！”
“小李，这个给你，希望它能给你一些灵感，让你在设计的道路上更上一层楼。”康悦又将另一份稿件递给一个男同事，男同事接过稿件，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眼神中充满了对康悦的感激与祝福：“康姐，我们会想你的。”
同事们真挚的关心和不舍，让康悦感受到了一丝久违的温暖，也让她更加坚定了离开这里、去追求新梦想的决心。她缓缓环视了一圈办公室，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承载了她太多的回忆，有欢笑，也有泪水，但现在，是时候放下过去，勇敢地说再见了。
这时，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推开，林秘书一脸焦急地走了进来，额头上还沁着细密的汗珠。
“康小姐，湛总说……”
康悦面无表情地冷冷打断了她：“我不想听。”
林秘书微微一愣，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着表面的冷静：“康小姐，湛总希望您能留下，他……”
“留下？”康悦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冷笑，那笑容中充满了嘲讽与决绝，“他凭什么认为我还会留下？他把我伤得还不够深吗？”
林秘书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她的嘴唇微微颤抖了一下，但还是坚持说道：“湛总说，他愿意……”
“他愿意什么？愿意重新开始吗？”康悦眼中的嘲讽之意更浓了，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晚了，一切都太晚了。”
“康小姐，您再考虑考虑吧，湛总真的很……”
“够了！”康悦厉声喝道，眼神中透露出无比的坚定与决绝，“我心意已决，不会再改变了。请你转告湛总，让他不要再白费力气了。”
林秘书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当她对上康悦那决绝的眼神时，便不由自主地退缩了。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缓缓离开了办公室，脚步声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沉重。
康悦看着林秘书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决绝，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她慢慢走到窗边，静静地看着窗外繁华热闹的都市，车水马龙，人来人往，而她的内心却在这一刻一片平静，仿佛已经超脱了这纷扰的世界。
突然，桌上的手机再次响起，打破了这份宁静。康悦走过去，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喂？”
康悦迅速而有条不紊地处理完剩下的工作，将公寓的钥匙郑重地交给中介，银行卡、证件等重要物品，也都被她一一整理好，安排得井井有条。
最后，她拖着行李箱，站在了湛宇公司那高耸入云的大厦楼下。阳光洒在大厦的玻璃幕墙上，反射出耀眼而刺目的光芒，那光芒直直地刺进她的眼睛，让她的眼睛微微发疼，仿佛是这座大厦在向她示威。
她再次深吸一口气，像是要给自己最后的勇气，然后掏出手机，拨通了湛宇的电话。
“我在你公司楼下。”康悦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无关紧要的事实，让人听不出她内心的任何情绪。
电话那头，是长久而令人窒息的沉默，沉默得让康悦几乎以为电话已经断线。就在她准备挂断电话的时候，湛宇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声音终于传来，那沙哑中似乎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上来吧。”
康悦毫不犹豫地拒绝，语气坚定而冰冷：“不必了，我只是来告诉你一声，我马上就要走了。”
“去哪儿？”湛宇的声音突然紧绷起来，仿佛一根被拉到极限的弦，随时都可能断裂，泄露他内心的紧张与不安。
“去哪里和你无关。”康悦毫不留情地说道，语气如同寒冬的冰霜，“从今以后，我们之间再没有任何关系。”
电话那头再次陷入沉默，良久，湛宇才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言说的苦涩：“祝你一路顺风。”
康悦没有再说什么，直接挂断了电话，然后转身，向着路边等候的出租车走去。她的步伐坚定而决绝，没有丝毫的犹豫。
看着车子渐渐驶离，湛宇的身影出现在公司大楼的落地窗前，他静静地站在那里，默默地注视着远去的出租车，眼神中充满了失落与无奈，直到出租车消失在茫茫车流中，再也看不见……
十几个小时的漫长飞行后，康悦终于踏上了米兰这片陌生而又充满期待的土地。她走出机场，一股陌生而又新奇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异国情调的浪漫与神秘，然而在这浪漫之下，却又潜藏着一丝丝的不安，如同阴影一般笼罩着她。
康悦再次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拖着行李箱，缓缓走向出口。
“打扰一下，火车站在哪里？”康悦用磕磕绊绊的意大利语向一位机场工作人员询问火车站的位置，那生疏的发音让她自己都有些底气不足。
对方却一脸茫然地看着她，叽里呱啦说了一串她完全听不懂的话，那语速快得如同机关枪扫射。
康悦一下子愣住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心中那丝不安迅速蔓延开来，仿佛变成了一张无形的大网，将她紧紧笼罩……
“说英语吗？”她有些慌乱地用英语问道，眼神中充满了期待与无助，希望能找到一丝沟通的希望，在这陌生的国度里找到一点熟悉的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