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抄家
县衙门前的传言,彻夜传遍京城,有摧枯拉朽之势,第二日传进了皇宫。
抄家圣旨很快下来,迅速将百姓怒火平息。
安平侯府二子—忠勇将军慕行彦,和大齐唯一的女将军,慕行彦夫人苏离川,因延误战机,致使郧城和漳城失陷,百姓生灵涂炭,判抄家,褫夺家族荣誉,侯府众人均为平民。
圣旨一出,先前对侯府惋惜、同情的百姓,有些心里开始动摇,圣上没有重罚慕家,还是存着怜恤之情的,会不会,当真是少将军在战场误判,导致战事失利?
昨晚的流言,会不会也有失真?
规整的侯府被抄得七零八落,慕允菲将所有奴仆召集在正院,丫鬟、仆妇、婆子在正中,护院、家丁在外围。
清点财物的数目,与禁军统领所料有显著出入。
堂堂侯府,几朝元老,抄没下来,竟然只有区区几十万两,其中一部分,还有昨日国公府发还的嫁妆。
禁军统领责问时,慕允星原本站出,慕允菲轻轻抬手,挡在最前。
她不疾不徐,将连夜清点的财物清册,和奴仆相互指认、指认证词,连同关押的偷窃奴仆提了出来。
抄家默认是个肥差,户部亏空严重,最近盯得紧,只抄出几十万两,刚够塞户部的牙缝,自己还落什么?!
禁军统领亲自核对,派人到相应钱庄、典当行核实,人和事没错,只是钱对不上。
奴仆自是不认,但偷窃行为被其他奴仆指认,还有书面证词,禁军统领发作不得。
但总量只有几十万两,他料想慕家想藏,左右也不过上十万两......
即便愤恨,但想一想,自己能上位,当年也有侯爷提携之恩,虽然时过境迁,终究没有恩将仇报,就此揭过。
只将偷盗侯府财物的奴仆,和一沓账册、账册,悉数带走。
侯府被查封,慕家一家老小不到十口人,加上仆从不到五十人,就在大年初一,被赶敢出了府门。
慕允菲昨晚听慕允星分析后,连夜让人准备的粗布衣衫,抄家禁军赶到,所有人换下锦衣,换上粗布袄子,禁军统领没让人剥下。
老夫人闭目昏睡,慕允星担心她受刺激,让若问给她扎了昏睡穴。
白英将老夫人背在身后,用布条绑住,防止滑落。
慕允星和慕允菲护在左右,慕允星面容平静,慕允菲眼眶通红。
她摸了摸光秃秃的发髻,她惯常戴的发簪,是阿娘生前遗物,出嫁前阿爹赠予自己。
因价值不菲,在嫁妆册子上,藏匿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它被抄没禁军夺去。
大嫂稍显平静,牵着两个孩子,亦步亦趋。
只是在走出十丈远的地方,驻足停留,慕允星察觉,停下等她们时,与大嫂视线交汇,后者不露痕迹地低下头,牵着孩子们继续走。
三哥的两个孩子,慕晏齐和慕云歌被若问牵着。
两个孩子性子弱,在抄家时受了些惊,慕允星、慕允菲应对禁军时,将两个孩子交给了若问。
大街上涌了许多人,一开始是远远观望,看着侯府老弱妇孺,在冰天雪地里踽踽独行。
几辆马车驶来,停靠在一侧,车夫跳下来走向慕允菲。
慕允菲与妹妹对视,当场发作,怒骂国公府看笑话,不要他们怜悯,将车夫都骂走了!
等身后大门被贴上封条,禁军们渐渐远离,百姓们才纷纷靠近。
有人拿着几件棉衣,塞到丫鬟手中,“给老夫人添添衣,被冻着!”
有人眼含热泪,塞了一篮子吃食,热切说,“两位小姐保重!这些次的,你们在路上吃!”
也有百姓关心问,“夫人、小姐,你们打算去哪儿?要是没地方落脚,不嫌弃的话,可以到我家,只是粗茶淡饭,地方比较紧凑......”
慕允菲礼貌回应,向大家一一道谢。
也有人打抱不平,“自古打仗,有赢就有输,上天都不能确定胜局,哪能打输了就抄家,要人性命!”
“没听圣旨说,是少将军延误战机,没有灭族,已经是身上恩典了!”
......
慕允星低下头,才忍住了不让嘲讽被人发现。
百姓相送了一路,仆从收下了众人赠送的物资。
慕允菲眼眶越发红了,抬头望天,仿佛在对阿爹说:
阿爹、二哥,你们的付出没有白费,百姓都记着呢!
天上似乎下起了小雨,有百姓惊了一声。
众人抬头往天上开,有人提醒,“是雪!”
百姓们怔怔看向慕家人,心里仿佛都想到某种可能,越发对慕家人不忍。
雪花终于飘了下来,大片大片,盖住了慕允星等人肩头。
春棉用百姓送的棉袄,盖在老夫人头上,若问拿了两件,盖在慕晏齐和慕云歌头上。
大嫂亦然。
等走到长街尽头,正当众人疑惑,慕家人会往何处走......
一行人从横街走了出来,为首的是几名老者,须发皆白,皆粗布衣衫、步履蹒跚,杵着树枝,短短几步路,竟让人生出敬畏之感。
后头走出的人越来越多,中年、青年,还有孩童,竟有上百人。
为首的老者走到慕允菲面前,看了一眼白英背后的老夫人,声音醇厚,令人莫名的安稳。
“孩子们,走!跟咱们回家!”
族长慕允菲自然见过,慕允星昨夜送旁支弟弟们时,也已经打过照面。
慕允星抬头,望着漫天雪花忽然笑了。
阿爹,上天也在为你叫屈,你看见了吗?
—
密室内。
端坐上方的人,黑暗阴影下,看不见一丝面容。
底下跪着人,将有关情况禀报完,黑暗空间内,响起男子玩味的声音。
“哦?真是没想到,慕家还有此等人才......”
跪着的人补充,“殿下,听闻慕家三小姐去牢狱前,安平侯虽然受了刑,筋骨尽断,但一息尚存。据查,安平侯是死在三小姐的怀里,世子也是死在她们离开牢狱后。”
座上的人看不清表情,双拳搁在膝上,过了很久,才发出一声嘲讽:
“护国功臣,落得如此下场。他们是嫌大齐亡得不够快?”
跪着的人匍匐于地,不敢多说半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