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程连运的心事
等媒婆走了后，全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程连运再次燃起自己的旱烟，身体佝偻着一口口吐着浓烟。
程立兵几次想开口，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下肚子，只有脸上带着臊红，余光在自己弟弟脸上偶尔扫过。
显然是对自己弟弟有些愧疚。
“柱子，别怪你爹，咱家的事一件件来，等你大哥自己支摊过上日子，我和你爹拼了命的干，也得把你的事操持完。”张秀梅知道自己丈夫说不出安慰的话，她便代替他跟程立柱开口。
她走上来，将程立柱身上的灰尘拍打了下来。
并替他整理了一下衣服。
“爹，娘！你们别这样，我刚才跟花婶说的都是心里话，我也有能力、有信心能往好里奔，你们年龄都大了，马上到了享福的时候，等大哥有了孩子，就过儿孙绕膝的好日子。”程立柱看着张秀梅生出褶皱的脸庞，郑重的说道。
“挣钱哪里这么容易，你有这份心，我和你娘就知足了。”
程连运终于抬起头，对程立柱说道。
不管怎么说，自己的二儿子能不计较，就给他们两口子减轻了不少压力。
“靠死脑筋、下力气肯定挣不来钱，你们就不用操我的心了，肯定不让你们失望。”程立柱说完将手里的袋子放到程连运面前的桌子上。
随后说道：“爹，给你买的烟！”
程连运顿了顿，看了一眼桌子上鼓鼓囊囊的黑袋子，又抬头看了一眼程立柱。
轻声说道：“浪费这钱干什么，这种烟卷抽着没劲，自己种的都抽习惯了。”
他习惯性的对着程立柱说教一番。
“你要是把你烟戒了，儿子还能给你买烟啊，一到天冷的时候，看你咳嗽那样。”张秀梅一把夺过程连运手里的烟枪，将里面的烟丝全磕在了地上。
嘴上喋喋不休起来。
“儿子心疼你，给你买烟，你倒好，不说念儿子的好，还拿上翘了！”
程连运看着妻子将他刚装好的烟丝全部给浪费了，嘴角扯了扯，有些心疼。
他犹豫过后，将黑色塑料袋提过来放在腿上，将系好的口打开。
看到里面一袋子黄色包装的官厅烟，程连运开始往桌子上拿。
“买个一条两条就行了，买这么多糟践钱。”
“没多少钱，爹，放心抽就行。”程立柱安慰一句。
当拿完四条之后，看到下边的烟盒变了颜色，程连运仔细瞅了瞅，等辨认出这款烟时，他的手抖了下来。
“买这么好的烟干什么？”程连运更像是自言自语。
程立柱没有回话，等到父亲将所有烟都罗列在桌子上，张秀梅察觉出有两条烟可能是好烟后，冲着程连运翻了个白眼。
“你也算是野猪吃上细糠了。”她嘟囔一句。
不过并没有责怪程立柱的乱花钱，儿子花钱是他的心意，要是责怪他，会让儿子寒心。
“这两条烟，等兵子结婚的时候抽。”程连运说着将两条石林递给了张秀梅，示意她藏起来。
却被程立柱一把夺了过来，扔在了桌子上。
“爹，你别管了，大哥结婚的时候，烟和酒我来安排，保证让您满意，这几条就留给您抽。”
听到程立柱的话，程连运目不转睛的看着他，随即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揶揄一番：“怎么？出去几天，口气这么大了？”
程立柱慢条斯理的拿起一条石林烟，拆开包装，拿出一盒。
再次将这一盒拆开，抽出一根烟递给了程连运，说道：“不是口气大了，大哥人生中的大事，怎么也得风风光光的。”
程连运接过烟卷，拿在手里端详了片刻，想要看看为何这么细的一支，要这么贵。
随后擦着一根火柴，将嘴边的烟引燃，程连运深吸了一口，同时回味这一刻给他带来的极致享受，“那就依你，但是差不多就得了，咱家什么情况村里人都知道，没必要打肿脸充胖子。”
“放心吧爹，我心里有数，年前订婚是选在了哪天？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程立柱问道。
“订婚在腊月二十一，你看看到时候不忙的话就回来，忙就算了，咱本家的人会帮着操持。”
他们这里订婚与其他地方不同，不太隆重，只是同一宗亲选出几个德高望重的，带着男孩去女方家，给了彩礼，商量好正式结婚的日子，就算定下来了。
“山上的树昨天全卖完了，彩礼是没啥问题，明年开春盖房子的时候要是钱不够，我再出去张罗张罗，应该也差不了多少。
兵子，就按咱之前说的，三间平房，就在咱旁边的宅基地上，没问题吧！”
程连运转头看向大儿子，虽然话语带着询问，可却是早已拍板的事。
“嗯！”程立兵重重点了点头。
“等柱子结婚的时候，把我们现在这老房子扒了重新建一下，到时候给我和你娘留一间侧屋就行，要是到时候人家女方不乐意，就把门朝外边开。”程连运沉声说道。
不管怎么说，等孩子到了该结婚的年龄，就算没有他们住的地方，也得给他们置办上。
这就是程连运这一代人的追求。
程立柱听完苦笑起来。
“爹！你别说这话，我结婚还早着呢，等到时候我给你建个二层小楼，在楼上能晒粮食的那种，还能放个石桌，一边喝着茶一边看山上的风景。”
张秀梅手抄在袖口里，听到儿子的豪言壮语，心里像抹了蜜一样甜。
“你这孩子净给俺俩灌迷魂汤！”
“他爹，正好趁着柱子在家，你俩去一趟大哥家，跟他们商量商量续包山头的事，别等到过年的时候都忙了再说了。”张秀梅想起了过了年还在山上种不种树的事，催促了一声。
程连运看着手里已经燃到过滤嘴的香烟，又放到嘴里猛嘬了一口，随后扔在地上用脚碾灭。
思虑过后，猛然站了起来。
“柱子，你跟我去一趟？”他试探性的问了程立柱的意思。
程立柱当然没有意见，很痛快的答应下来，“行，趁着天还早，现在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