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神眷之城
“架势倒不小。”日之门的瞭望台上，蔚轻声咕哝了一句，随手把单筒望远镜交给身旁的凯特琳。
凯特琳正在倚着墙发呆，神色有些百无聊赖，两人等了一上午却什么也没看到，耐心早就所剩无几。
听到蔚突然开口，凯特琳精神一振，连忙抓过望远镜，向远处的地平线望去。
从这里恰好可以将那座新城学院一览无遗。
潘和维克托终于在万众期待的目光下姗姗来迟，而且选择了如此高调的出场方式，既是一种示威的姿态，也是为了传达一个明确的信号，向所有人当众表态：这座城，我罩的。
真理只在剑锋之上，从此以后，尤其是上城那些打算当鸵鸟的议员，知道他们的存在后，无论之后会采取何种手段，都必然要掂量掂量自身的实力。
潘低头望了一会儿下方的芸芸众生，很快找到了人群中的金克斯，然后冲维克托点点头，后者收到指示，举起法杖，与此同时，潘也拔出腰畔的饮血剑。
接下来的几分钟，下方的众人共睹了天空之上的奇景，起初是光芒四射，耀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在绚丽的光芒中，一座酷似神殿的宏伟建筑凭空出现。
潘信手抛出饮血剑，使其飞入神殿之中，云霄之上骤然响彻龙吟，在万众惊叹的仰望中，只见九龙环绕，尾部相连，一同背负着神殿冉冉上升，最终悬停在七千米左右的高空。
潘稍微使了一手障眼法，召唤出九头蛇的虚影，使其幻作龙形，虽然无甚大用，唬唬人倒是绰绰有余。
紧接着，他托起左手，一缕白光自他掌心凝聚而出，迅快地飞入神殿，随后，一个巨大的女神虚影自天际悄然浮现，犹如法天象地。
美丽圣洁的女神紧闭双目，仅仅是双手合拢，便足以将宏伟的神殿握在手心。
九条赤龙在女神虚影出现的刹那竟变得无比乖顺，悄然盘起身子，化为神殿的一部分，将其通体染成赤色。
日后，被女神信徒们称为“绯红神殿”的建筑自此永远浮在云端之上，从不坠落，只有最虔诚的信徒方可感受到它的召唤。
广场上有很多祖安人猜到了女神虚影的身份，便是远古时代名为“迦娜”的风暴女神，许多辛劳一辈子的老人目睹此景，不由老泪纵横。
女神显露神迹，无疑是千载难逢的奇迹，说明她仍在眷顾着祖安这片土地。对许多祖安人来说，这是希望，也是慰藉，更是灵魂的救赎。
越来越多的人眼含热泪地跪在地上，膜拜云中的神殿，虔诚地祈祷女神的眷顾。
这正是潘期待的结果。信仰，是一种空前强大的力量，具有超乎想象的凝聚力，可以用最快的方式将祖安人民凝聚在一块。
这座新生的祖安，也是奇迹与神眷之城。
分明是晴空万里，却突然下起了红色的雨。
霏霏细雨，润物无声，会彻底改善这片土地，令其变得肥沃，最重要的是，雨水进入人体后，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改善人类的体质，虽不能脱胎换骨，但普通人消乏去痛，增强体质倒是不在话下。
这是潘在范德尔身上已验证过的，借此灵感，他稍微将自己的血释稀后，化作雨水让大量人群雨露均沾，也能发挥聊胜于无的效果，而且不必担心留下后遗症。
在广场上大部分人都在跪地祈祷的时候，那么少数几个依旧立在其中的身影便愈发醒目了。
维克托降下身形，在雨中与人群中的杰斯隔空相望。也许双方都有一些话想说，但彼此都没有开口，或许，是觉得有些话已不必再说。
杰斯默默转身，离开了人群。
“我们都要开辟崭新的未来，杰斯。”维克托在心里说道。他已经坚定了自己的选择，面对昔日的同伴，也许一旦分道扬镳，就如覆水难收一般，再难挽回了。
雨仍在下，维克托在人群的角落处意外看到了辛吉德，他身旁跟着一名肤色苍白的金发少女。
少女神色空洞，宛如一个精致的玩偶，也同其他信徒一般虔诚地跪在地上，仰头凝望着天空，任由赤色的雨水落在脸上。
辛吉德试图拉少女起身，却屡次无果，最终不再勉强，注意到维克托投来的视线，辛吉德悄然避开了目光。
这场绯红之雨，后来便视为女神降下的奇迹之一，受到赐福之人，体质获得了永久的改善，效果因人而异，有小部分人甚至觉醒了魔法天赋。
这一天，也被祖安人约定俗成的命名为“奇迹日”。既是为了纪念第一座祖安学院的落成；也是为了纪念风暴女神的赐福，全城放假三天。
经此之后，祖安人愈发坚定了对女神的信仰，甚至近乎狂热。不过，潘和几位新城创始人不会鼓励对女神的过度崇拜。祖安遭受的压迫已经够久了，他希望给这座新城带来的是全新的自由。
绯红神殿将是迦娜女神唯一的神殿，而且始终高悬九天，地面上不会兴建任何形式的附属神殿，尽量避免一切奢侈的浪费，有限的资源会最大限度地用于改善民生。
奇迹日庆典过后，新城紧锣密鼓的土地开发工作继续搬上日程。
祖安和皮城之间是一段海峡，南北是两片广袤的大陆，一眼望去尽是层峦叠嶂的绿色山脉；东西联通两个大洋，自东入海可以抵达比尔吉沃特，沿此可以北上艾欧尼亚，再远一些可以抵达诺克萨斯。
虽然也可以经由陆路直接北上诺克萨斯，但是陆地上需要翻过众多高耸的山脉，直线路程虽然近一些，运输大量货物时反倒不及直接走水路便利。
因此，新城的开发重点之一便是毗邻海洋的东海岸，潘和维克托经过了仔细勘察，决定兴建一个新的海港城区，促进远洋贸易。
这方面所需的人手不算很多，建一个造船厂倒是不难，材料也可以设法筹集，只是精通造船方面的工匠实在欠缺，进度因而比较缓慢。
第二个计划是南部大开发，新城以南，放眼望去皆是层叠的山脉与丘林，适宜人类生存的平原地带实在是凤毛麟角。
解决方法也很简单，潘和维克托掌握的力量均足以改变大范围地貌。没有平原，那就自己造，毁去的大量林木正好用作建筑原料。
两人花了三日功夫，在南方大陆上开辟出了方圆几百公里的土地，然后再细致分配出一块耕地与养殖场，为日后的农业区与畜牧区做准备。
“根据这几日的统计，接近八成的祖安人都对南陆开拓的计划献财献力，有很多人甚至献出了全部身家，拖家带口愿意成为免费劳力，只为证明自己对女神大人的虔诚……”
“好了。”潘打断了烈娜塔的话，“东西都给人家送回去，而且要发布官方公告，不准再进行类似的过分行为，简直是胡闹。”
烈娜塔面露难色，环顾在场的其他人，此刻，几个创始人共聚一堂，久违地找了个时间一起开会。
泽丽举手道：“这样发展下去的确有些不妥，要不然我去劝劝大家吧。”
“此事恐怕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听到这个声音，圆形会议室里的众人不由自主地转头望去。开口的是维克托，他鲜少会发表自己的意见，因而不免会令大家感到意外。
“对现在的祖安人来说，女神的信仰是唯一的希望，是绝对高于一切的存在，即便是为了信仰而献出生命，相信有很多人也会毫不犹豫的。”
听闻此言，潘不由陷入沉思，考虑是不是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他蓦然想起前几日，他和金克斯走在路上的时候，一些祖安人远远见到他便当街跪了下来。事先绝对没有任何人要求他们那么做。
后来向塞维卡打听这个情况，才知暗地里人们将他称为“女神代行者”，类似一种“神使”的尊贵身份，即便解释也无用，潘显露出的能力过于强大，一般的祖安平民根本无法将他当做寻常人看待。
为了信仰献出生命之类的表述，甚至不算夸张，而是确凿的事实。
这股近乎狂热的虔诚宜疏不宜堵。
“那再想想其他办法。”潘改变思路，号召大家集思广益。
“干脆收下信徒献上的财物。”烈娜塔沉吟道，“但是相对的，我们可以发行一种‘信仰券’，赐予那些捐赠者。而这些证券，相当于实际的金银。”
大家一听，都觉得此法可行，如此一来，这些信仰券便相当于一种特殊货币，信徒的自发捐献行为便成了投资。
“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要发行多少信仰券呢？”金克斯问道。
众人一齐把目光望向烈娜塔，后者当即站了起来，走到一旁提前准备的告示板前。通过炼金科技制作出的投影效果，呈现出祖安这段时日的财政数据。
在新城创立以前，祖安帮派林立，势力分布混乱，这些数据根本无法统计，最多也只能大致估算，但是自烈娜塔逐渐掌权后，便开始秘密统计这些详细的数字。
想管理好一座城市，首先得知道自己手里有多少钱。
“从这张表上可以看到，祖安的财政大头全是来自对外贸易……”
烈娜塔依次解释图表上的数字代表着什么，众人听得聚精会神。
“原来如此，这么说，如果没有这些贸易所得的利润勉强支撑，祖安就完蛋了！”泽丽忍不住叫了出来。
她的感慨一点也没错，祖安是一个高度依赖对外贸易的城市，甚至比皮城的依赖性还要大。
可以说，每一次失败的对外交易，祖安便会有人饿死。只不过那些死去的人默默无闻，无人关心而已。
“那一笔交易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还会倒贴那么多？”潘指向其中一份近期的流水数据问道。
根据不完全统计，烈娜塔列出了祖安近期大致的支出与流水，每个月的利润有的多有的少。可以看到整体的涨跌相当夸张，显然很不健康，财政形势不容乐观。
作为对此，烈娜塔还估算了皮城的大致流水，二者可谓一个天，一个地，相差悬殊，根本没法比。
“这是上个月的一次对外贸易，目前几艘货船无人归来，音讯全无，猜测多半是遇上了海盗。因为有消息说，比尔吉沃特那边最近海盗活动猖獗，二者的时间大致对应得上。”
“海盗？”
“是。”见其他人都没听说过，烈娜塔耐心地解释道，“其实远洋贸易最怕的便是遇到海盗。当然，海盗是最遭的情况之一，此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比尔吉沃特，作为对外贸易的必经之路，比尔吉沃特是个鱼龙混杂的海港，那里有很多亡命之徒，做生意不太讲规矩。商船每次经过都需要交出大部分利润，我们通常的做法是伪装成皮城的商船，当然这个法子并不是总能瞒天过海，而且皮城的商船也得交过路费，只是比例会少一些。”
“不讲规矩？”潘轻蹙眉头。
“是的。”烈娜塔点了点头，“甚至有消息说，那边的话事人便是一最大的海盗头子。”
贸易是祖安的命脉，而比尔吉沃特的无情盘剥犹如敲骨吸髓，从原则上是祖安无法容忍的。
“看来，想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个问题，只能亲自去教教那些海盗们遵守规矩了。”
烈娜塔心头一震，忍不住面露喜色，仿佛一直在等着潘说这句话似的。
“您打算亲自前去吗？”
潘轻轻颔首，冲她微微一笑：“拜托你尽快准备一艘适合出海的大船。”
“这个包在我身上。”烈娜塔满口答应，“啊对了，还有一件事，是关于皮城的。”
这几日，皮城的一些富商们秘密接触烈娜塔。他们打听到了新城的“神迹”确有其事，而且有目共睹的“绯红神殿”一直飘在天上，便是毋庸置疑的铁证，有些识时务的商人们便准备向新城示好，暗中投注，愿意提供一些资助。
听闻这个消息，众人毫不意外。假如没有议会打压的话，那些富商们恐怕会举族投奔女神的怀抱。
“有人送钱，当然没有拒之门外的道理。”潘忍不住笑了起来，“总之，先让他们交一笔信仰税，看看诚意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