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风波夜
“大家还是老老实实把银子放进去吧,若真有什么邪祟,咱们也不必惹怒。”
大师姐丁倩向众人嘱咐道。
她既是丁师姐,也是大师姐,她父亲是万佛祠开宗之主,论辈分又有哪个弟子能比她先加入万佛祠?
为了谨慎起见,大家虽然觉得诡异,仍旧乖乖拿出了银子,按照标注的价格放入碗中。
随即,房间门便自动从里面打开了。
这一幕顿时引得众人头皮发麻。
莫非,屋里真有邪祟存在?否则门是谁开的?
丁倩道:“无论如何,大家今晚不要睡得太死,有任何情况赶紧叫人。”
众人纷纷点头,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心虚归心虚,大家好歹也是修士,就算有邪祟也不见得就只能任人宰割,再说也不是一个人住一个房间,有同伴壮胆就好得多了。
只有傅青和路朝天站在靠走廊最右边的房门外,迟迟没有进去。
因为他们还没有交钱,门依旧是关着的!
丁倩看了二人一眼,问道:“傅师弟,你们身上没银子么?”
傅青摸着鼻子,只好点点头。
虽然有点尴尬,但也没法子,别人要的是银子,总不能给银票,更何况他那银票是三千两一张,给出去太亏。
丁倩摸了摸衣兜,忽然蹙起了眉头:“糟糕,我身上也没了。”
这时,隔壁的卓云溪说道:“用我的吧。”
说罢,她侧头示意身后一名女弟子,那女弟子便走了过来,按照傅青两人脚下标注的价格在碗里放入了银子。
她不仅是万佛祠弟子,同时也是卓云溪带来的贴身丫鬟,因此对卓云溪的话言听计从。
傅青向卓云溪拱了拱手,微笑道:“多谢卓师姐,下次还给你。”
卓云溪淡淡一笑,温柔动人,说道:“没关系的。”
傅青暗暗感叹:“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两女不仅没有因为之前被他拒绝而怀恨在心,反而主动伸出援手。
接下来,大家便各自回房休息。
傅青和路朝天走进房间,只见这里面摆着三张床,上下铺的那种,本来一共可以住六个人,但因别的弟子都嫌弃路朝天的兽人身份,再加上他睡觉时身上会发出那种奇异的臭味,是以不愿和他同居一室。
对此,路朝天浑不在意,走进来便找了个床铺睡了下去,闭眼没一会儿就打起了鼾。
傅青坐在对面的床上,捏着鼻子,满脸涨得通红。
他找来几床棉被,将路朝天身上盖得严严实实,这才稍微好了些。
但是,那种奇异的臭气还是熏得傅青无法入睡。
像是马棚的骚气,又像是混合着脚气的酸臭……
总之臭得莫名,无法形容。
傅青只好召出青龙剑,在房间里继续修炼“一剑佛光”。
虽不能斩出那一剑拆房子,熟悉熟悉心法秘诀也不错。
而在另一个房间当中,李文武和陈泽斌等人也是没有入睡。
倒不是在修炼,而是商量着怎么报复傅青和路朝天。
李文武已然认定,昨晚那件事就是傅青和路朝天一手策划,回忆起昨晚那噩梦般的经历,李文武直到现在都忍不住想要作呕。
陈泽斌忽然想到一个主意:“要不,咱们扮鬼去吓吓他们?”
李文武眼睛一亮,摸了摸脑袋:“咦,我怎么没有想到?”
“好,就这么做!”
两人一拍即合,随即便吩咐大家化妆打扮。
打扮好之后一行六人便拉开房门,悄悄往傅青和路朝天所住的房间走去。
走廊上,一名弟子忽然转头说道:“喂,你干嘛拍我?”
另一人道:“谁拍你了?”
李文武在两人头上一人敲了一下,低声骂道:“小声点,生怕别人听不见是吧?”
众人弓着身子继续往前走去,又有人说道:“咦,银子不见了!”
大家低头看去,这才发现每个房间门口,碗里的银子都不翼而飞。
“别管那么多了。”李文武皱了皱眉,“先办正事再说!”
几人来到最右边那房间门外,陈泽斌伸手去推房门,却发现怎么也不开。
李文武道:“让我来。”
他是万佛祠出了名的大力神,一只手的力量便可以举起千斤重物,可是当他的手掌推到房门上时,只觉得就好像在推一座巨山,丝毫不可撼动。
“他妈的,怎么回事?”李文武怒骂了一句,说道,“翻窗户!”
言罢,他率先飞身而上,越过屋顶到了房间对面,脚勾屋檐,身子倒挂,透过窗户张牙舞爪地朝里面张望。
他的身影印在窗纸之上,刚好被正在练剑的傅青看见。
“卧槽,有鬼!”
傅青脸色一白,连忙下意识地斩出一剑。
“一剑佛光!”
金光大盛,化为佛文流转的半球之形,如冲击波一般飞射而去。
李文武猝不及防,被这一剑斩到身上,霎时身影倒飞,跌了下去。
万佛祠其余等人听闻动静,赶紧跑出来查看。
丁倩大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傅青此刻也是奔了出来,站在走廊上道:“丁师姐,外面好像有脏东西!”
“什么脏东西,是你爷爷我!”
李文武怒声说道,从屋子后面飞了回来。
刚才幸好他反应及时,用手臂挡了一下,将那一剑佛光的威力化解,虽说受了点内伤,好在保住了性命。
见他衣裳上破碎,嘴角带血,模样颇为狼狈,傅青忍俊不禁。
从他脸上白里透青的妆容来看,显然是想装神弄鬼。
这家伙,可真是自作自受。
忽然一人说道:“李师兄,陈师兄好像不见了!”
众人四周看去,发现果真没了陈泽斌的身影。
丁倩变色道:“大家赶紧找一下!”
于是大家四处寻找,过了一会儿,楼下忽然有个人连滚带爬地跑了上来,一屁股跌在地上一步步往后退,颤巍巍地指着楼下道:“陈师兄他,他……”
见他半天说不出来,众人只好下楼去看。
到了一楼,只见陈泽斌正在大厅的角落里,用磨刀石磨剑,发出“哐哐哐”的声音。
他的嘴里冷冰冰地说道:“我才是天下第一,那法宝是我的,我才是天下第一,那法宝是我的……”
陈泽斌不停重复着这句话,手里磨着剑,众人来到他身边他也全无察觉。
李文武按住他的肩膀道:“阿斌,你在干什么?”
陈泽斌磨剑的动作立时停了下来,身子僵在那里一动不动,不说话,也不回头看李文武一眼。
可是等到李文武将手拿开时,他又开始继续磨剑,嘴里念念有词:“我才是天下第一,那法宝是我的,我才是天下第一,那法宝是我的……”
众人见状,只觉得诡异至极。
忽然间,后面有个人走了出来,说道:“让我来!”
这人身材瘦小,一袭灰衣,头戴一顶方布帽,正是四位队长当中的王升。
王升走到陈泽斌身前,从袖中取出一把乌木剑,说道:“谁有处子尿?”
闻言,大家都是诧异了一下,旋即丁倩和卓云溪齐齐走了出来,说道:“我……”
她们二人对视了一眼,立时又垂下脑袋,表情有点尴尬。
两人都是队长身份,遇见事情自当身先士卒,只是没料到对方会不约而同地站出来。
李文武痴痴地看着丁倩,嘴角挂着一丝甜蜜的笑意。
傅青皱了皱眉,心里暗想:“这鸟人,也不知道在傻笑什么?”
卓云溪道:“还是让我来吧。”
她走到前面,咬了咬嘴唇,说道:“你们,你们都转过去。”
大家恍然大悟,连忙转过身子不去看她。
卓云溪又瞧向傅青道:“傅师弟,你可不可以帮我挡一下?”
傅青“哦”了一声,自然没有拒绝,走到卓云溪身前,转过身子拉开衣服,将卓云溪挡在自己的身后。
虽说大家早已转开了身子,这么做无疑是多此一举,但傅青知道,别人女孩子要的是安全感。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就听到尿滋地面的声音,好一会儿才结束。
“这丫头,不会是刚好尿急了吧?”傅青忍不住暗暗怀疑。
待卓云溪结束之后,王升便以乌木剑沾着处子尿在地面画起了符阵。
“他是被阴魂附体,只要我使出这天阴驱魂法,就能将他身上的脏东西赶走。”
言罢,王升一声怪啸,挥起了乌木剑。
剑尖飞舞,挑起地上的符阵,化作一道紫光罩在了陈泽斌身上。
旋即陈泽斌身子一抖,茫然地看着众人:“发生什么事了?”
王升淡淡笑道:“没什么,只是你扮鬼扮得太像,被真东西看上了,所以才来附你的身。”
闻言,陈泽斌赶紧将脸上的妆容抹掉:“呸呸呸,晦气!”
傅青冷冷一笑,他岂会不知,这几人的目的是想来吓自己,落得如此结果,罪有应得。
丁倩又向众人嘱咐:“大家回去继续休息吧,没事不要出来乱跑。”
于是,众人便纷纷上了楼。
离去之前,李文武和陈泽斌冷冷刮了傅青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说:“算你走运,等着!”
傅青只是暗暗一笑,没有理会。
他和卓云溪走在最后面,卓云溪忽然说道:“傅师弟,刚才谢谢你。”
傅青愣了愣,旋即想明白她是指刚才替她帮挡的事情。
“这有什么,卓师姐未免也太客气了,卓师姐今晚借我的银子,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呢。”
卓云溪微笑道:“没事,不用还的,咱们都是同一个宗门的弟子,本就应该互相照应。”
傅青道:“那怎么行,一码归一码,该还的还是得还,而且,我这个人最怕欠别人人情。”
卓云溪转了转眼珠,忽然说道:“那不如这样好了,以后我要是有什么困难,你也帮我,行么?”
傅青点了点头:“好啊,卓师姐要是有困难,我保证第一个站出来。”
卓云溪眼睛一亮,笑道:“这可是你说的,那咱们拉钩。”
傅青心里暗笑,还拉钩,多幼稚?
他伸出手去,用自己的小指勾住了卓云溪的小指。
要说这卓云溪不愧是城主之女,大家闺秀,连手指都保养得白白净净,细腻无比,傅青只觉得如触脂玉,又传来淡淡温度,心中忍不住生出一股飘然快感,微微一爽。
卓云溪笑眯眯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她笑起来仿佛连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可爱至极。
走在前面的几名弟子回头看着她,目光都是有些怪异,尤其是男弟子们,只觉得这位卓师姐平时一向冷淡内敛,今日怎的笑得如此开朗?
在万佛祠男弟子当中,不乏许多人对卓云溪暗有情愫,因此,便向傅青投去不怀好意的目光。
傅青视而不见,一脸淡然地回到房中。
床上鼾声依旧,路朝天睡得正香。
傅青凝视了两眼,颇觉有趣。
心中无事,无非一日三餐,饿了就吃,困了就睡,兴致来了再去青楼逛逛,人生如此,似乎也就这么大回事,哪管外界喧嚣吵闹?
可惜这样的人生态度,傅青虽然向往,但也只有羡慕,他是学不来的。
傅青在床上盘膝而坐,闭起了双目。
以主魂感应次魂的所在,也就是皇宫中的沈军。
子时已过,沈军坐在神居宫的后花园中。
夜色如水,照无眠。
最近这几天,他一直在忙着帮助沈怀策划科举之事,今天下午刚颁布公示,昭告天下。
此次考试,拟定在下个月,也就是五月初一举行,主要分为文试和武试,准备广纳天下人才,并且从中选拔官员两万三千余人,分布到十九州各郡各城,乃至各个镇和村。
除此之外,同时开设通才鉴试和职业考试,专门选拔各类奇才,如炼丹师、炼药师、符篆师、功法师、武技师、御兽师、驱魂师、风水师等等,以及专业人才,如医师、农业师、矿师、建筑师、工程师、技术科研师……
其种类繁多,考试内容的编撰和评分准则,无疑是一项巨大的工程。
望着如水夜色,沈军长长出了口气,为自己倒了一碗热茶。
铃铛站在他的身后,依旧沉默而冷淡,只是相比以前多了几分人味,时不时也会主动和沈军聊几句。
“那场灾祸,是不是已经过去了?”铃铛问道。
“也许吧。”沈军抿了口热茶,挑眉道,“如果灾祸是指那天空之眼的扫视,便已过去,虽然我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东西,是天神的监视和审判?又或者是别的东西。无论如何,它已经过去,接下来咱们要防备的是一年以后的那场灾祸……也许,那将是一场极其重大的考验。”
铃铛沉吟着,目光中带着一丝深沉。
以往,沈军极少用“也许”这样的字眼,但他刚才接连用了两次。
她从未见过沈军如此没有把握。
沉吟半晌后,铃铛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沈军冷冷一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这次武试之后,我打算再招一些兵将,扩充国力,除此之外,我自身的修为,必须强大到足够掌控一切!”
铃铛的目光,顺着他望向了皇宫之外,江湖之远。
过了许久,沈军才转过身来目光戏谑地看了她一眼,笑道:“你今天好像特别关心我?”
铃铛淡淡道:“我只是觉得你最近特别忙,也特别累。”
“累?”沈军又笑了。
他忽然缓缓站了起来,负手而立。
沈军望着皇宫内外,目光如虎:“你只需要守护我一人,可是你知道么,我肩上挑着的,是整座天下!”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已然因为情绪的激昂而响彻宫廷。
铃铛沉默着,缓缓垂下了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