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家主
高度心里明白，这四个行李箱装的全是钱，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可他就是搞不懂，为啥一进来站在这儿就得低着头，父亲也不许他抬头瞧。非得等家族里的人把钱全瓜分完走光了，他才能得到父亲许可抬起头来，这么多年一直如此。这奇怪的规矩，像一团迷雾，在他心头萦绕不散。
每一次等待的过程都是煎熬，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他能听到周围亲戚们瓜分金钱时那窸窸窣窣的声音，能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贪婪气息，却唯独不能抬头一探究竟。这种无力感和好奇心的强烈碰撞，让他痛苦不已。
每当此时，他便会紧紧闭上双眼，可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那一幅幅令他胃里翻江倒海的画面。家族成员们那一张张扭曲变形的脸，在金钱的映照下，恰似一群饿狼在腐尸前露出的狰狞嘴脸。他们的眼睛瞪得滚圆，眼珠里满是对财富赤裸裸的觊觎，仿佛要将那些钱生吞活剥。贪婪的涎水在嘴角肆意流淌，滴落在地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像是恶魔在低吟。那一双双因兴奋而微微颤抖的手，好似干枯的鸡爪，迫不及待地在钱堆里疯狂扒拉着，每一个动作都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犹如从阴曹地府传来的腐朽恶臭，直直地钻进他的鼻腔，萦绕不散，让他的灵魂都在这股恶心劲儿中颤栗不止。
在这家族的古怪仪式里，虽分钱的场景不堪入目，但有些底线却如雷池般不可逾越。那些陈列在祠堂内的金子及其他物件，即便在亲戚们被金钱冲昏头脑之时，也依旧保持着一种神秘而不可侵犯的威严。它们就像古老家族传承下来的禁忌图腾，静静散发着幽冷的气息，让每一个心怀贪念的家族成员在靠近时，都能感受到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威慑，从而遏制住内心那蠢蠢欲动的黑手。仿佛冥冥中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守护着这些物件，使其超脱于世俗的贪婪之外，成为家族中仅存的、未被金钱腐蚀的一丝坚守。
终于，归家的时刻来临。高度慵懒地坐在汽车后座，眼神空洞而冷漠地望向镇子口。只见那些亲戚们站在那里，脸上挂着谄媚的笑，机械地挥舞着手臂，向自家车辆告别。在高度眼中，他们就如同一个个被利益驱使的木偶，那一张张看似熟悉的面孔，此刻却显得无比陌生，仿佛与自己来自不同的世界。
“高度，最近学业进展如何？眼瞅着明年便步入大三了，学习的事可不得有半分松懈，你要用心对待，多上点心才是。”高明手握方向盘，视线专注于前方道路，说话的语气平和舒缓，似是随口提及，却又隐隐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那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此事不过是日常琐碎中不值一提的小叮嘱，一旁的母亲也点点头附和道：“高度，你要好好上学，凭借自己的才能好好的考出去，去外面更大的天地看看。”
“可家族这边呢？”高度下意识地脱口而出，然而话语刚离嘴边，他的内心便瞬间被懊悔填满。
但高明就像全然没听见那句话似的，转而与文婷唠起了家常。高度见此情形，便也只当自己没问过，接着和父母聊起了近来发生的种种琐事。
回到家，一家人吃完饭后，高度把父亲高明叫到了书房。他点起一支烟，坐在茶台边上，茶台上有两杯刚泡好的白茶正冒着热气。
刚刚在饭桌上还一副和蔼可亲模样的高明，此刻却仿若换了个人，冷着一张脸，眼神毫无波澜却又目不转睛地盯着高度，那目光犹如寒星，似要穿透高度的灵魂，探究他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使得书房里的空气瞬间凝重起来，仿佛连那袅袅升腾的白茶雾气都因这紧张的氛围而变得迟缓。
高度原以为父亲会像往昔那般痛斥自己几句，心里也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默默等着那如暴风雨般的责骂降临。
可出人意料的是，高明并未如预期那般开口责骂，而是默默地伸手，将一杯白茶轻轻放在高度面前，随后，他像是承载了无尽的疲惫，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目光落在正值青春年少的高度身上，眼神里满是复杂的情绪，继而语重心长地开了口：“高度啊，有些事儿，我打心底里希望你这辈子都别知晓。想当年，我还没当家主的时候，也和你现在一样，对家里诸多隐秘之事满是好奇，心里头就跟猫抓似的，总想一探究竟。可等我真正坐上了家主这个位置，看清了那些所谓的真相后，我才明白，那根本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儿。说句心里话，如果能选的话，我倒宁愿自己如今只是今天在桌上那些满心只想着钱、贪婪又无知的亲戚。”
“我……我也能当上家主吗？”高度微微皱着眉头，眼中满是疑惑与期待，小心翼翼地问出了这个在心里盘桓已久的问题，声音里透着一丝紧张，仿佛这个答案会决定他未来的人生走向一般。
高度的话一出口，高明脸上仅存的那一丝温和瞬间消失，面容再度冷峻如霜。
“以后这种话不要再提，当家主之事更是不许再问。你把学习学好，再过一年，我送你去国外。”
这场谈话就这样仓促地画上了句号，气氛略显沉闷与压抑。高度默默地将杯里的白茶一饮而尽，随后起身，简单地与父母道了别，便径直朝小区门口走去。在那里，他拦下一辆车，乘车回了那座看似静谧却也藏着诸多心事的别墅，一路上，他望着车窗外不断后退的街景，脑海里不断回响着父亲的话语，满心都是复杂又难以言说的情绪。
就在出租车缓缓驶离，高度站在别墅门口之时，他的目光不经意间被地上的一物吸引住了。只见那原本干净的地面上，静静躺着一张黑色的名片，在夜色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神秘。高度俯身捡起，凑近一看，名片上仅有着短短一行烫金的字——“再无渴求，放弃希望”，那金色的字迹在黑色背景下散发着诡异的光泽，仿佛带着某种不可言说的深意，让高度的心头莫名涌起一股寒意，思绪也瞬间被这简短却又透着古怪的话语搅得纷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