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一周的训练着重于体能，没有涉及任何技术层面的内容，主要是为了提升选拔队员的体能极限，同时让他们意识到接下来的选拔训练将会是一段艰苦的旅程。第二周则是包含基础技能测试的综合训练，旨在让所有选拔队员深刻理解自己能力与特种部队要求之间的差距，也是在这段时间，龙牙会大规模淘汰那些明显没有潜力达到标准或不符合要求的人。

原本五十七名队员，在短短一周内就减少了三分之一，大多数人是因为性格不合。就连张磊也没想到，军事技能突出的四十六竟然也在被淘汰之列。但回想起程绪的风格，这一切又在情理之中。程绪并不是不喜欢自信的人，但他坚信自信的人必须拥有比任何人都要出色的实力作为支撑，否则就会变得令人反感。因此，四十六被淘汰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他并非不强，只是还不够强，特别是在这样一个强者如林的环境中。

让张磊感到意外的是，五十七竟然坚持到了第三周的开始。起初，张磊并不看好他，尤其是在第一周时就被扣了很多分。但张磊发现，进入第二周后，五十七几乎没怎么被扣分，仅有的两次扣分也是在程绪手上，而主要负责他们训练的李峰却没怎么再给五十七扣分。

这个发现，让张磊心中微微一动。

他的左手托着下巴，目光不时在黑板和自己的笔记本之间切换，右手不停地在本子上快速书写。看起来像是全神贯注地听讲。

然而实际上，他本子上画的那些图案连他自己都认不出来，而台上的理论课老师究竟讲了些什么内容他也完全没有听进去。

踏入第三周，训练日程变得有序且丰富。每天清晨六点起床，迅速完成洗漱、整理床铺，六点半集合前往食堂用餐，并确保在七点前从军械库领取枪支。利用接下来的半小时清洁枪支、准备装备，七点半再次集合，进行一小时慢跑，为一天的训练做好体能准备。紧接着是两小时的连续理论课程，内容涵盖基础心理学、枪械知识、手语、地图学、人体学、国际形势等。十点半开始进行障碍训练，有时是基础的匍匐穿越铁丝网、徒手翻越障碍、平衡木跑，有时则是进入模拟建筑，进行突破模拟。

大约在十一点半到十二点之间，教官会宣布暂停训练，如果之前有泥浆训练，每个人有十分钟更换干净的训练服，然后集合用餐。

下午的训练从两点开始，进行一到两小时的射击练习，接着是体能拉练：越野跑、武装泅渡，每天的项目都有所变化。基本上到了晚上六点左右，一天的训练就结束了，归还军械库的枪支后，便是晚餐时间。

正常情况下，晚餐后到晚上十点半的时间归选训队员自由支配，主要用来清洗一天训练中弄脏的衣物，以免第二天穿着沾满泥浆的衣服。不过真正能够享受这种正常安排的时候并不多，这完全取决于程绪的心情。因此，大多数情况下，张磊他们并不期待晚上能够悠闲地休息，只希望程绪能在凌晨前让他们返回宿舍。

然而，这样宽松的情况确实不多，因此每次理论课总有许多人在强忍困意中度过。幸运的是，随着训练内容的细化，负责各个部分的教官也进行了相应的分配，李峰负责他们的体能训练，王刚负责射击训练，赵婷负责障碍跑，三人都是龙牙的资深队员。不过，理论课程并没有龙牙的正式队员参与，因此负责理论课的教官没有权力扣分，这也导致选训队员们常常在理论课上开小差。

张磊自然是这开小差队伍中的一员，但这并不是因为他觉得理论课容易应付或不重要——实际上他非常清楚，理论课没有考核且纪律松懈，完全是程绪有意为之，在将来的实际应用中，程绪自然会逐一考核这些内容，而那些开小差的人也会因此而后悔——张磊开小差，只是因为大部分内容他一年前就已经听过一遍，并且成绩优秀。

需要记录的内容暂时告一段落，教官在台上手舞足蹈，口沫横飞，一遍又一遍地强调：“记住，特种部队的要求与常规部队不同。在执行任务时，绝不允许在地图上做任何标记，你们必须习惯将特殊的坐标或信息记在脑海中，地图必须始终原样携带。因为一旦你的地图被敌人截获，他们就很可能通过地图上遗留的信息推断出你们执行任务的具体位置……”

张磊转着笔，视线微微下垂，做出一副对照笔记的样子。

但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几天前程绪在澡堂里堵住他的情形。

一开始决定要用心计时，张磊并没有过多考虑是否会被程绪发现。那时程绪一心想要不择手段地孤立他，而他则是被程绪蓄意的动作激起了对抗意识。因为想要立刻反击，让程绪知道自己的心机对他毫无作用，所以他没有多想就在第一时间行动了。

但张磊原本以为，即使程绪有所怀疑，也不至于会当面过来质问。然而没想到，程绪不仅质问了，还是在那么让他措手不及的情况下。

面对程绪的质疑，张磊最终选择了沉默。

有些人可能会认为沉默就等于默认，所以一旦面对质疑首先想到的就是辩解。

但在决定是否回答程绪的那几秒内，张磊迅速地把他能想到的说辞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但他觉得，无论他怎么说，都无法说服程绪相信他。

实际上，聪明的人总会自以为是，认为自己高人一等，好像任何事情都可以用简单的几句话就说服别人。但张磊知道，那根本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在面对另一个同样自作聪明的人时。

以前，他可以尝试欺骗程绪，告诉程绪他已经变了，无论程绪是否相信他，只要程绪有一点点的动摇，就等于是种下了一颗让他推翻自己成见的种子。

然而，一旦种子种错了，偏向对他不利的一面，那么他最好的应对就是沉默。对程绪那种人，多余的辩解只会成为让怀疑的种子疯长的养分，对他没有一点好处。

张磊撑着下巴，拿着笔的一端在本子上轻轻敲打。

回顾过去两周的训练，他终于记起李峰对五十七的特别关照是从何时开始的了。

是在丛林穿越训练时，五十七选择与他组队开始的。

张磊轻轻一笑，忠厚的李峰向来欣赏那些不趁人之危的人，没想到，简单纯朴有一天也能成为一把锋利的武器。

终于找到了突破程绪偏见困境的方法，张磊心满意足地将身体向前倾，整个人毫无形象地趴在桌上。

教官瞥见这一幕，皱了皱眉，张磊报以微笑，却没有丝毫坐正的打算。

他稍微转头，目光投向窗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副随时准备出击的紧张表情。

窗外，程绪一手插在腰后，随意地站在操场上，抬头望着位于二楼的他。

张磊心中一紧，立刻坐直身体，毫不示弱地隔着窗户与程绪对视。

两人对视了片刻，程绪突然露出微笑，无声地开口：上课不专心，扣五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