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和好
京城一贯繁华，只是在这繁华的地界，还藏着一处简朴的巷子，巷子里头处处都是风雅之所，向来是那些文人墨客喜欢聚集的地方。
在这样简朴的巷子深处有一座酒楼，其外由木板筑起，不见半分奢华，内里却极度华丽。
楚清筠自玉石铺就的台阶拾级而上，在二楼左转尽头的房间站住了脚，心思在一瞬间纷乱起来。
那些过去的记忆叫她乱了心神，泪水不知为何就盈满了眼眶。
楚清筠不禁为自己此刻的脆弱感到鄙夷，可她没有拭去泪水，反倒是让它们更多了些，才伸手敲了敲房门。
须臾，房门被打开，里头窗户边上站着一个温润如玉的男子，在微风的吹拂下，衣炔翻飞。
他转过身，眉宇间溢满了温柔之色，在看到楚清筠的那一刻，眸子里的欣喜多得简直要溢出来。
房内还站着一名小姑娘，见楚清筠来了，促狭地冲那男子眨眨眼睛，对着楚清筠拜了一拜，随后就退出门外，给两人留下独处的空间。
这小姑娘楚清筠自然认得，除了经常被宋知砚假借名义约楚清筠出来的宋家二小姐宋依然，也没人能对她露出这样友好的神色了。
虽在这一世，楚清筠和宋依然仅仅只几个月未见，可在楚清筠的记忆中，也依旧是许多年没再见过。
因此，再重新见到宋依然活泼明媚的样子的时候，楚清筠还没能反应过来。
下一秒，楚清筠的视线已然被一道修长的身形挡住，这和煦的男子讨好般地笑着对她道：
“楚姑娘，许久未见，还要你主动来邀约我，是我的不对。”
楚清筠愣了愣神，片刻之后，才将面前这个光风霁月的君子和自己记忆里头那个阴暗偏执的人结合在一起。
她早已忘了前世这时候是为了什么和宋知砚闹别扭，只记得因着这场嫌隙，哪怕后来被嫡姐逼迫的时候，她也没与他说一句话。
至于自己许久没找他的原因，楚清筠也记得清楚：许久没联系，在楚清筠的眼里，就已经是断了，再后来的那些信，她也划清了界限，没再回复一句。
可即便是这样，在那个时候，他也是唯一一个信她的人，一次次托人给她递信，问她需不需要他的帮助。
可她一次都没回过他。
再见面时，他已经在天命的影响下，变成了一个疯子。
有时他看向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冷漠，有时却又像恢复了清明似的，一遍遍要她快跑。
最后一次见面，是他不知为何恢复了神智，对着那魂灵刺下一刀，被那个叫天命影响了的皇子将他拉在马后拖拽而死。
她永远都忘不了那时满身血污的他脸上的神情，不忍、遗憾……
见她许久没说话，宋知砚全然慌了，只当她还在为前些时日的事情生气。
他伸出手去，想上前拉住她的衣袖，又碍于男女大防，终究还是缩回了手，站在原地，一双眸子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上次的事情是我错了，我思前想后，总是觉得后悔不已，那天我实在不该在众人面前对你那般不留情面，也不该对你发脾气，我只是……”
只是太怕你离我而去。
宋知砚心里默默地想着，可他实在不敢将这句话宣之于口，怕自己一旦说出来，楚清筠便不会再给他靠近她的机会。
被他这样一说，楚清筠也终于想了起来，当初她跟他到底是因为什么起了争执。
说起来简单又复杂，种种原因揭过不提，只说那一日，楚清筠是背着他和别的男人交好的时候，被宋知砚抓了包。
那时候的宋知砚面色涨红，当着一群人的面，对楚清筠大发脾气，于是两人就此闹掰。
也正因如此，一些关于楚清筠的流言传了出去，虽没传播太广就被宋知砚叫人压了下去，可到底还是叫一些人知晓了。
那日院里的婆子说她不知廉耻，也是说的这事。
从众多思绪中脱离出来，楚清筠完完全全被面前这人的态度惊了个彻底。
她早就做好了先诉苦再求情，把人心拉回来的打算，怎的自己还没道歉，这人就先对她求了情？
顶着宋知砚炽热的目光，楚清筠无论如何都说不出话来了。
她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这是上一世除了织锦之外，唯一真心待她的人。
要利用这样一个人的真心吗？她这样做，又算是什么呢？
心中只挣扎了几息，楚清筠便迅速下了决定，心里有些卑劣地想：
算他倒霉好了。
若她心软，那也枉费了她重活一世的机会，还不如上一世直接死了干净。
站在宋知砚面前几步的距离，楚清筠微微抬起眸子，露出一双小鹿般楚楚可怜的眼眸，眼中的深情真诚无比。
薄唇轻启，一张一合间，对着宋知砚吐出一张巨大的网，将他紧紧编织在其中：
“我此次过来，是要和公子告别的。”
“为何？筠……姑娘可是还在为了上次的事情恼我？”
一贯在众人面前光风霁月的宋知砚，唯独在楚清筠面前露出了这般脆弱彷徨的神色。
楚清筠没肯定，也没否定，只是自顾自走到房中靠窗的桌子旁，在一边的的黄花梨木椅子上坐下，在桌子中央放下自己那一坛酒，缓声道：
“宋公子的消息一向灵通，自然也听闻了我楚家姑娘要同那祝侍郎结亲的消息。”
这事，宋知砚自然是知道的，就连他父亲每每下朝时，都要与他絮叨几句，同他谈如今楚家受圣上怀疑，才下旨给楚家定了这样一桩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
想来楚家自然也极不同意这门亲事，可圣旨上清清楚楚地讲了，是叫楚家的嫡小姐去成亲，筠姑娘是个庶女，此事原应与她没什么关系，可她为何跑来与自己断交，还提起这桩事？
莫非……
宋知砚想到一个极为大胆的可能，猛地抬头看向楚清筠。
楚清筠也迎着他那匪夷所思的目光，冷冷地点了点头：
“我嫡母和嫡姐的意思，是要我去替嫁。
可是我不愿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人，若真要嫁，我也想嫁与一个与我心意相通的……罢了，罢了，或许这便是命吧。”
楚清筠脸上恰到好处地浮现出一股落寞之意，这神色也刚好叫宋知砚捕捉了个正着。
他的呼吸猛然急促起来。
她，她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