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街上
二三十岁的年纪，看待人生难免带着几分偏颇与稚嫩。对我而言，若非生活如悬顶之剑，时刻提醒着生存的紧迫，我或许也不会有余暇去深究人生的真谛。生存，成了我唯一的追求，即便同化于异类，只要生命得以延续，又何足挂齿？然而，对于李松鹤而言，他却无时无刻不在与附身于他的妖进行着殊死搏斗。倘若他接受了我的观念，那么他这些年的抗争，无疑将化为泡影，最终不过是与妖意识相通，融为一体罢了。尽管我已做好同化的心理准备，却始终无法与那只妖建立沟通。反观李松鹤，他虽能与妖对话，却无法接受那样的人生，这或许就是命运的捉弄吧。
“大李子，这幻境之中蕴藏着不可思议的力量，你的目光切勿仅仅局限于一人一妖的争斗，而应放眼更广阔的天地。”李松鹤收敛了脑后那神秘的光轮，斜倚在橱窗旁，目光深邃地望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影。
“你这是何意？”我望着略显慵懒的李松鹤，心中充满了疑惑。
“这幻境不是能压制你右眼的力量吗？你何不借此机会深入探究一番？到底还是年轻啊，若是换作当年的我，定会绞尽脑汁想办法削弱她，那将是何等的乐事啊。”李松鹤靠着橱窗，老气横秋地说道，仿佛手中还缺一把瓜子来助兴。
“那你对她了解多少呢？”我好奇地问道。
“若是我了解她，岂不早就将她消灭了？你要记住，妖是多变的，是诡谲与阴谋的化身。哪怕再强大的妖，也总喜欢隐匿于暗处，它们就像躲在角落里的老鼠，胆小如鼠却又贪婪地窥视着人间。”李松鹤的语气变得冰冷而飘渺，仿佛置身于虚空之中。
“难道这就是妖吗？”我的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撼，如果妖真的如李松鹤所描述的那样，那么此刻的我，是否也受到了妖的蛊惑呢？我内心深处真实的想法，真的是要与寄生在自己体内的妖同化吗？
“来了，快看。”李松鹤突然指着浓雾中聚集的黑影对我说道。
“什么来了？”我疑惑地顺着李松鹤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街道中的雾气愈发浓郁，那些黑影自发地形成了一条长长的队伍，它们之间没有任何交流，只是机械地向远处的某个地方行进着。
此时，一根根黑褐色的藤蔓从地面生长出来，攀附在周围的墙壁上，周围的一切都被笼罩在绿色的光芒之下。抬头望去，只见天空中出现了一个绿色的光球，分不清是太阳还是月亮。紧接着，一片又一片的白点开始从天空飘落，直至其中一片落在我的手上，我才看清这落下的并非雪花，而是燃烧后的灰烬。
“我曾一度以为这样的空间只存在于梦境之中，但我在其他地方也曾见过一模一样的场景，就连我自己也无法确定眼前的景象究竟是在梦境还是现实。”李松鹤说着，指了指街上的行人。
“这究竟是什么？”周围的空气愈发寒冷，这种寒意从我的头顶蔓延至脚底，让我回想起当初在楼道口遇见那三个抬着尸体的人时所感受到的寒意。这种寒意没有呼啸的北风，也没有肃杀的雪花，就这么悄无声息地降临，仿佛要将我从这个世界剥离一般。
“啊……啊……啊……”若有若无的哭喊声不知从何处传来，如同风中的烛火般摇曳不定、断断续续。
“哒哒哒……哒哒”刺耳的唢呐声骤然响起，如同一柄利剑撕开了浓雾。伴随着唢呐的声音，街上的黑影仿佛受到了某种指引，迅速分列到街道两旁。在人群的尽头，我看见了两个相互重叠的身影，看架势似乎是一个人背着另一个人。
“这……”我刚准备开口说话，却觉得自己的嘴巴被堵得严严实实的。
再看向街上，原来那两个相互重叠的身影前有一个举着燃烧着玉米杆的黑影。这玉米杆如同一枝巨大的香，破开迷雾，为后方的两人指引道路。
我屏住呼吸，静静地等待着这一行人离去。目送着他们走过这条街，最终消失在浓雾深处。
“这是什么？”待李松鹤松开双手后，我连忙追问道。
“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我曾因乱说话，被街上的黑影纠缠了好几天。”李松鹤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模样。
“我怎么感觉这一幕似曾相识，总感觉在什么地方见过一样。”我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
“你曾经来过这里？”李松鹤疑惑地看着我。
“第一次来。”我摇了摇头。
“那你就是在做梦。”李松鹤撇了撇嘴。
就在我和李松鹤交谈之际，一阵唢呐声再次响起。只见刚才消失在浓雾尽头的黑影又回来了，只不过这一次回来的只有两个人影：一个是前方举着玉米杆的黑影，另一个是刚才背着人的那个黑影。
然而这一次，街道上却没有他们来时那般肃静。那些黑影开始蜂拥而上，似乎想要将这两个人留下来。顿时，这两个人仿佛深陷泥潭一般步履维艰。
“快来不及了。”一个声音从街头的石桥上传来。只见桥上站着一个手执铜镜的人，一道光柱从他手中发出，为这两个举步维艰的人照亮了前行的道路。说来也奇怪，有了这道光柱的照耀，那些纠缠的黑影虽然有些畏惧，但仍然执着地不愿退让。
“哒”一声清脆的声响传来，只见在挣扎中，那根玉米杆竟然断裂了。与此同时，光柱也暗淡了下来。除了街上混乱的黑影外，一切似乎又恢复了原状。
“叽叽喳喳。”仿佛是吹口哨又好似在模仿鸟雀的叫声，那个举着玉米杆的人嘴里开始念叨着什么。然而听见这声音的我却如同堕入冰窖般毛骨悚然。
“渣渣……”围着他们的黑影显得有些混乱，有些开始退让开来，但仍有些顽固地不肯退让。
“忌！”举着玉米杆的人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随后开始向着天空挥洒钱币。